第7章
她不說還好,她一說,他更加難為情,慌亂的眼神到處亂飄,委實不曉得該看哪裏才合适。雖說都是男子沒什麽好難為情的,但與旁人靠得這麽近,他還是頭一次。
陸其琛本意也不為臊他,不過随口那麽一說罷了。這會兒見他真害羞起來,她便松開手,把他帶到平地上。
陸其琛問他:“你孤身來這兒做什麽?”
“昨日舍妹在這兒掉了一根簪子,今日特來找一找。”
陸其琛一拍手,想起方才她在這附近确實見到了一根簪子,她道:“啊,剛才我在這附近确實看到了一根簪子。”
說罷,她回顧四周開始尋找簪子。
那人道:“對,方才我已經找到了。”
南池在遠處叫她:“你在那兒幹什麽?還不跟上來?不是才說晚了就趕不上太陽落山前回去了嗎?”
那人看了南池一眼,眼神複雜。
陸其琛心下暗叫不妙,這美救英雄的戲碼沒演錯,可英雄卻錯了。現下她的陷阱暴露,看來一會兒怕是騙不到南池來了。
那人目送陸其琛和南池遠去。
跟着他來的人從樹林深處走出來:“殿下,屬下沒找到公主殿下的簪子。”
昨兒朝陽公主偷偷溜出宮玩兒,不小心丢了一根簪子。若是普通的簪子倒也沒什麽,只是那簪子是禦賜的物件,若是被別人撿到怕是要徒惹風波。
他道:“我已經找到了。”
他的近身侍衛盯着南池的背影道:“殿下,那好像是北國那位王子南池?”
“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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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麽會在這兒?您剛才和他打過照面了?”
“是,可他似乎沒認出我。”他轉念一想,腦海浮現那個身手了得的少年,他吩咐道:“秋岳,那日我讓你查的那個人找到沒有?”
“找到了,那人是川武館的少當家陸其琛,武藝高強。不出意外,應當是下一任武館館主。家中雙親健在,他還有一個一胎所出的胞妹,但十幾年前被牙子拐去,至今沒找回來。”
“好。”
秋岳道:“殿下,咱們現在去哪兒?”
“回罷。”
南池和陸其琛一路緊趕慢趕,終于在太陽落下之前趕回都城。他們回去之後,陸開明留南池用飯。
在飯桌上方皓提起今夜西市有南方來的商客擺了各式各樣新奇好看的彩燈,于是問南池和陸其琛要不要一塊兒去看看。
南池和陸其琛還沒說話,陸開明率先道:“那等吃完飯,咱們一家人一塊兒去逛逛。”
他們三個小輩面面相觑,不敢作聲。
陸開明若真跟着去,他們小輩難免拘着,耍不開。這三個孩子都是楊容看着長大的,楊容哪能猜不到他們幾個小輩的小心思?
楊容道:“我年紀大了,不愛去那人擠人的熱鬧地方。咱們兩個老的在家裏待着比什麽都強。”
陸其琛面露喜色,悄悄打量陸開明的反應。
陸開明瞅見陸其琛的小表情,他笑着說:“要不說咱們家孩子貼心。生怕西市太無趣,我們二老不喜歡,所以讓我們好好在家裏待着。”
入夜,南池,方皓還有陸其琛三人便去了西市。誠如方皓所言,西市這片的商人帶來的這些燈籠模樣精致,樣式百出,屬實好看。
兩側彩燈從西市頭一直綿延到西市尾。遠遠看去,燈光旖旎,恍如一條潺潺而下的燈河,河的這一頭是凡間,另一頭則是仙界,而那燈河中攢動前行的凡人皆是功德圓滿去往天界,羽化登仙的世外之人。
方皓趁南池和陸其琛仔細看彩燈的時候,一轉身躲進前面不遠處的彩燈之後。等陸其琛走近,他猛地從彩燈之間的縫隙裏探出頭做了鬼臉吓陸其琛和南池。
陸其琛措手不及,倒吸一口冷氣,待反過來後伸手就是一記拳頭輕輕落在方皓右臉:“無聊。
方皓道:“我都看見你倒吸一口氣了,被吓到就承認吧,這又不丢人。”
陸其琛不睬他,推着南池往前走。
即便是親眼看見這美輪美奂的夢幻畫面,她還是不敢相信這竟然只是她筆下一個虛無的世界。
三人走了沒幾步,一眼看見前方十步開外有一紫衫姑娘靜靜站在一盞牡丹花燈下。姑娘膚若凝脂,那燈籠裏投出來的紫色彩光映在姑娘臉上,更襯得姑娘的皮膚就像剛剝了殼的雞蛋一樣光滑細嫩。
一晃眼,那姑娘的目光轉過來,落在三人身後的某處。
三人看見那姑娘的模樣,皆倒吸一口氣。
那姑娘鵝蛋臉,桃花眼,櫻桃唇,溫婉清麗,一張臉精致得像畫師精心琢磨出來一般,又好似天女下凡游歷來的,而她身邊那些來來往往的凡夫俗子與飄然仙氣的她顯得是那般的格格不入。
方皓被那姑娘驚豔得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方皓傻傻道:“是仙女吧,她是仙女吧?”
陸其琛暗暗道:“我怎麽不記得我寫過這麽美的人!”
南池把方皓的臉掰過來面對他,苦口婆心勸他:“清醒點。”
陸其琛亦感嘆道:“怎麽會有這麽好看的人。”
方皓仿佛被勾了魂一樣:“她可真好看。”
南池上前一步遮住二人:“清醒點,她那一身裝扮一看就不簡單,再好看也和你們沒關系。”
陸其琛自顧自道:“誰不喜歡漂亮姑娘,漂亮小生呢。”
南池沖她翻了個白眼,拉着方皓麻溜躲開那個姑娘。陸其琛看了那姑娘一眼,對這姑娘的身份好奇不已,她原地站了一會兒才去追南池和方皓。
那紫衫姑娘亦在人群裏伸長脖子四處張望,似乎在找什麽人。須臾,一藍衣男子停在姑娘面前,笑吟吟地同她打招呼。
她脫口而出:“三……”
話未說完,她猛地又想起這是在外面,如此稱呼怕是不妥,于是改口道:“三爺……怎麽來這兒了?”
“聽說今兒城裏有燈會,所以過來看看。對了,上次多謝姑娘幫忙。我備了些薄禮送給姑娘,還望姑娘不要嫌棄。”
說着,他身後的一個小斯恭恭敬敬遞過來一個紅色錦盒塞到她手裏。他也不等她說點兒什麽便急匆匆離開,說是約了人在春風閣。
那姑娘攔不住他,眼睜睜看着他的背影越來越遠,手裏的錦盒卻越來越燙手。
因着今兒西市有燈會,春風閣便也跟着熱鬧不少,閣內往來商客絡繹不絕,人聲鼎沸,仿佛街上那片璀璨繁華的各色燈光已經漫過門窗淌入春風閣。
徐成宇淡掃窗外的燈河,漫不經心地看向對坐之人:“事情辦得如何了?”
對坐之人誠惶誠恐,恭敬道:“三殿下放心,已經妥了。”
徐成宇慢飲酒盞:“此番辛苦鄭大人了。”
那人猛地站起,俯身作揖:“臣不敢,這都是臣應當做的。”
徐成宇擡手往下壓了壓,示意他坐下:“今兒是找鄭大人吃酒的,不過順嘴問一句罷了,大人別緊張,我這兒沒這麽多規矩,坐下吃酒。”
陸其琛追南池和方皓的路上看見一個攤子上擺了一個錦鯉形狀的燈籠,惟妙惟肖的,燈光打在紅色的花草紙上,火紅一片,如夢如幻。
攤主是位十六、七的姑娘。起初姑娘低頭收拾東西,豈料自個兒一個漫不經心的擡眼竟然對上一雙眼若秋水的雙眸,不覺心蕩神馳。細看陸其琛的形容,瘦高的個子,瓜子臉,眉毛濃密,睫毛纖長,風度翩翩,宛若畫上的仙人,一不小心便看呆了眼。
陸其琛托着錦鯉燈籠問她:“姑娘,請問這個燈籠怎麽賣?”
姑娘見他看向自己,驀地紅了臉,低頭撥弄案上的燈籠,害羞道:“不值幾個錢,公子若是喜歡,我送公子一個。”
陸其琛笑笑:“這如何使得。”
彼時南池拖着方皓返回尋她,見她跟這兒和姑娘打情罵俏,沒好氣道:“就不該跟你們兩個出來逛,一個個都不消停。”
陸其琛自信滿滿沖他微微一笑,輕聲道:“別嫉妒,你跟我比不了。”
誰讓她人物角色魅力太強大。
陸其琛取下那盞錦鯉燈,往案上放了碎銀對姑娘道:“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這錢必須給。”
三人轉身離去,南池吐槽陸其琛和方皓色迷心竅。
方皓無情戳穿南池:“說得好像剛才你見着那姑娘沒流哈喇子似的。”
聞言,陸其琛捧腹大笑,方皓亦跟着陸其琛笑起來,他們兩個難得有意見相同的時候。南池卻被氣得臉紅,拔腿就去抓方皓,嚷嚷着要給他點顏色瞧瞧。
就在這一瞬間陸其琛腦子裏忽然閃過一個念頭,她遙遙看向适才那位紫衣姑娘所在的方向。滿目彩燈此刻在她眼裏皆虛化成模糊的光粒。
在她設定的這個世界裏身份地位尊貴的美人只有一個。今夜她能出現在這裏,是不是意味着那個人也在這裏……
熱熱鬧鬧的西市,三人就這麽一路嬉戲打鬧,跟随求仙道的凡人往燈河的盡頭而去。
翌日趁着陸開明出門,陸其琛練完拳偷偷躲到廳上休息,她翹着二郎腿舒舒服服坐在椅子上喝茶吃點心,遙遙看着那些師兄弟們烈日打頭還刻苦練功,不知有多惬意。
她埋頭看新入的話本,不知不覺時間已近晌午。正好幾個師兄弟練功累了進來歇會兒,她大大方方倒上幾杯茶遞給師兄弟們。
師兄弟們一看她用的是師父最寶貝的茶盞,忙道:“師兄,這可是師父最喜歡的茶盞,怕是使不得。”
這是官窯制的白瓷杯,量少價貴,想當初陸開明為了買這套茶具可花了不少錢,也費了不少力氣。所以陸開明寶貝得跟什麽似的,一直好好收着,除非貴客來訪否則都不舍得拿出來。
陸其琛道:“放心,我爹又不在。再說了這都是身外物,茶盞買回來自然是要用的,若是為白放着沾灰,那還買它作甚,放心用。”
她收起話本,伸了個懶腰。再睜眼,卻見陸開明站在門口盯着她看,眼神十分“和善”。她一慌,雙手急急忙忙往回縮。
誰能想到她本能的反應竟然給她招來了天大的麻煩。她不小心順手把桌上的白瓷杯盞帶了下來,只聽“啪叽”一聲清響。陸開明最喜歡的杯盞就在他眼前摔了個粉身碎骨。
陸其琛這禍可真是越闖越大,陸其琛的幾個師兄弟眼看暴風雨就要來了,人人自危,不知當如何是好,只能大眼瞪小眼。
陸其琛亦知事态不妙,立馬認慫道歉:“爹,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這是個意外。您老人家別生氣,千萬別生氣,對身體不好。我自個兒去院子裏吊着,您別動氣,千萬別。”
陸開明随手拿起手邊的雞毛撣子:“你個敗家子。”
陸其琛推開師兄弟們,跳窗逃命,頭也不回甩開陸開明跑路。
陸開明抖了抖雞毛撣子:“你給我站住!”
陸其琛一邊跑一邊求饒:“爹,我真的知道錯了。”
陸開明完全不聽她的,只道:“你給我站住!”
練武場的一衆師兄弟看見陸開明追着陸其琛滿場的跑,個個都停下來看熱鬧,無心練功。衆人觀摩期間方皓還不忘對陸開明喊了一句“師父加油”。
作者有話要說: 隔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