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陸其琛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她只知道跑到最後她已經口幹舌燥,滿心眼就只剩下唯一一個念頭,那就是她必須停下來喘喘氣,喝一點水,否則她一定累厥過去。在這個念頭的驅使下,她慌不擇路選了一條盡頭就只有一道牆的死胡同。
進無可進,陸其琛不得不一個猛剎停下來。陸開明措手不及,壓根停不住腳,于是狠狠撞上陸其琛的後背,“咚”地一聲磕着自個兒腦袋。
陸開明疼得滿口牙打顫,他捂着腦門大聲質問她:“誰讓你停下來的!”
“不是爹你讓我停下的嗎?”
陸開明豎起大拇指對着她:“哎呦呦,真不愧天下第一大孝子。你可真聽話!”
她一時半會兒沒反應過來,想都沒想就說:“還是爹你教的好。”
陸開明氣結,指着自己的耳朵道:“你……年輕就是好,耳朵靈得不得了,也聽得懂話是不是?”
“爹你到底是誇我還是罵我?”
陸開明揮舞雞毛撣子打在陸其琛腿上斬釘截鐵道:“誇你!當然是誇你!你這麽聽話的孩子現在不多見了!我可不得使勁誇!”
她自慚形穢,終于明白陸開明的意思:“爹,你不用說了,我聽懂了。我……”
“要不說你是天下第一的大孝子呢。生怕我這把老骨頭活得太久,日子無趣,換着法兒給我變花樣逗我高興,讓我少活幾年是不是?做得漂亮,真漂亮。”
“爹,我沒有……”
“給我過來。”
她鬧了這麽一出,結局可想而知。
陸開明罰她頂着烈日跑圈,其實跑圈倒是沒什麽,只是她餓着肚子又頂着烈日,一圈接一圈的,體力委實跟不上。
南池來串門看見她又被罰跑圈,幸災樂禍道:“挺刻苦的啊,這麽毒的日頭也不忘練功?”
Advertisement
“這麽熱的天練功,是你瘋了還是我瘋了?”她停下來,雙手叉腰,大口喘氣問他:“話說回來,你怎麽又來了?不好好在你自己府上待着,成天往我們這兒跑什麽。”
南池道:“你管我,反正又不是來找你的。”
“又來找方皓?”陸其琛酸溜溜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你養在我們這兒的嬌妻,一天一回,一次不落地來看他……”
二人正說着話,陸開明冒出頭道:“誰讓你停下來的?”
陸其琛立馬像充了電的小馬達,跑的飛快。
陸其琛跑完圈便有師弟來尋說是陸開明讓她跑完圈立馬過去,師父有話要說。陸其琛一時拿不準她又做了什麽讓陸開明不高興,臉上愁雲密布的。她師弟看出她的擔心,于是安慰她師父找她似乎不為教訓她,而是有什麽事情要說。
陸其琛不敢耽誤,帶着滿腦子的疑惑去了前廳。
到了院子裏她一眼望見方皓和南池站在屋頂上,她遙遙問了一句:“你們在那兒做什麽?”
方皓垂眸看了她一眼:“屋頂的瓦片漏了,我們上來補瓦片。”
她道:“你們會補嗎?叫正經師傅來補罷。”
南池頗哀怨的看向方皓道:“我也說了找師傅來,他非要自己補。”
她道:“那你們小心些。”
陸開明正在喝茶,看見陸其琛進來,漫不經意擡起眼皮掃了她一眼,繼續喝茶。
陸開明問:“跑完了?”
“是。”
陸開明開門見山:“早上我被太子召去齊王府。”
她沒想太多,脫口而出:“太子不是在東宮住着?怎麽會在齊王府……”
陸開明擡眼仔仔細細打量她:“你說說你,武館的事你不上心,國之大事你更不上心,你到底想幹什麽?”
她認認真真回想了陸開明前後的語境,聽陸開明這意思現在的劇情已經走到大皇子被廢,皇帝改立他弟弟齊王為太子?
這些日子她總琢磨回去的事,卻把這麽重要的劇情線給忽略了!
陸開明道:“太子殿下想招你做近身侍衛。”
什麽玩意兒?太子無緣無故招她做哪門子的近身侍衛?
“爹,您是不是弄錯了?我和太子又不認識,好端端的,他怎麽會招我做侍衛呢?”
她一臉的難以置信,在這個世界她和太子一次正面交集都沒有,怎麽現在無緣無故就被相中要她做近身侍衛?
就算她已經接受劇情持續跑偏的事實,可劇情再怎麽跑偏,至少也該講點章法不是?她一個女主和十八線反派男配根本不應該,也不能有交集。
好比黑夜非追着蔚藍的天說他們是絕佳拍檔一般,這不是扯淡麽?
陸開明道:“我如何能知道你有什麽天大的神通,連太子殿下都聽說過你這號人物。”
早上陸開明接到東宮的傳話讓他去一趟齊王府,他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他一個經營武館的無名小卒,何德何能得太子召見?他去了之後才知道原來太子要見他,和他這個人一點關系沒有,主要是為他這個淘氣包女兒來的。
陸其琛委屈嘀咕:“我……我哪有什麽神通。”
不是,就算劇情線碎了個稀巴爛,可至少得講點兒基本法,好歹尊重一下她這個原作者的意志吧?
現在這劇情改得她這個親作者都認不了。這已經不是跑偏的事了,這特麽是魔改。
陸開明眼瞧着自己的一席話就像扔進死水的石子,半晌聽不見個響兒,更別說是水花。他眉頭一蹙,以為陸其琛沒聽明白,于是又說了一遍:“明兒你去一趟齊王府。”
那是虎坑,她怎麽能去!按照原劇情,她最後就是被太子派來的人弄死的,她又不傻,怎麽會做這種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事。
這不是上趕着送人頭麽?她不幹!
陸其琛使勁兒搖了搖頭。
陸開明和藹可親地看着她,問她:“不想去啊?”
她頂着一張愁雲慘淡的臉拼命點頭。
陸開明道:“可以。”
陸其琛猶如抓住了救命稻草,面露喜色:“真的嗎?爹有辦法不讓我去?”
陸開明道:“當然是真的。你是誰,你可是武館的少堂主。我又是誰?我可是堂主。太子算什麽?在我們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你不想去就不要去了。反正我們家人上上下下脖子都硬得很。我正好也想去午門和劊子手比一比是他的刀刃結實還是我的頭結實。為父謝謝你給我這個機會。”
她被陸開明挖苦得難為情道,腳趾抓地道:“爹,你別說了,我去。”
陸開明像鬧脾氣的孩子一樣“哼”了一聲:“還站着幹什麽?”
陸其琛拜別,轉身出去。
陸其琛行至階前,忽然聽見有師弟大聲提醒她:“師兄小心!”
她急急剎住腳,只見一個活生生的人從天而降,她迅速往後退了一步。
“撲通”一聲震耳發聩的悶響,她便看見那人臉朝地摔在她跟前。待她仔細一看,卻發現倒在她眼前的不是別人,正是執意要陪方皓補瓦片的南池。
她反應過來,一步跳下臺階,扶着南池問他:“怎麽回事,怎麽摔下來了?你有沒有事?”
方皓慌慌張張從竹節梯上下來,像個罪人一樣跑過來,滿臉的緊張:“你沒事吧?”
南池本來閉着眼,一聽見方皓的聲音猛地睜開眼,雙眼中似有火花呲呲:“你是不是想弄死我?”
适才方皓在屋頂滑了腳,南池眼疾手快撈了他一把才讓他重新站穩,不至于摔下來。哪裏想得到南池自個兒卻打了腳,踉跄了兩步滾下來。而方皓全程圍觀,哪怕他讓方皓扶一下,方皓也只顧自己保命,死死抓住房梁,動都不敢動一下。
方皓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這時陸開明和一衆師兄弟也都趕了過來。
陸開明嘲弄方皓說:“這麽惜命的人練什麽武呢?該去繡花枕才是啊。”
陸其琛沒忍出笑出聲。
陸開明急道:“都愣着做什麽?等人咽氣呢?趕緊把人擡去醫館看看。”
南池這一摔身上磕出不少輕傷,好在都不算嚴重。唯一嚴重的是他扭到了脖子,醫館大夫給他敷了點兒草藥,開了藥方就讓他們送他回去了。
翌日陸其琛去了齊王府。因昨兒太子殿下已經交代過她要來,所以她自報來意後便有人領着她去見太子。
太子到底是她筆下悶聲幹大事的狠角兒,她若有行差踏錯的,難保不被太子記在小黑本上狠狠報複。
所以陸其琛不敢怠慢,今兒是特意收拾了一番才出門。
不過陸其琛來得不巧,她到的這會兒太子剛從宮裏回來,正在更衣。
彼時太子立于一張繪有海棠雙蝶圖的紗制屏風後由人後。那紗清透,隐約可見屏風後太子袖長的身形,深邃的雙眼和高挺的鼻梁,朦朦胧胧的,更添幾分神秘。他身邊圍着三個侍女正為他更衣,整理配飾。而他左後側站着一個男子,那男子站的筆直,個頭與他差不多,看樣子似乎是近身伺候的人。
“殿下,陸公子到了。”
太子沒說話,他身後那個男子繞過屏風出來。
那人傲視陸其琛:“你在這裏等一等,殿下收拾好會出來。”
那人把他對陸其琛的嫌棄赤(1)裸(1)裸地擺在臉上,陸其琛受不得他這氣。她指着自個兒的雙眼回怼:“我有眼睛,看得見。”
那人看了她一眼,眼裏露出不悅。
陸其琛別過臉再次看向屏風後的太子,只見他低了低頭,也不知道是笑她還是在想事情。
太子徐言錫,當今皇帝與已故皇後的第二子。先皇後在他七歲那年故去,聖上可憐他年幼喪母,特意将他接到身邊親自照顧。皇帝對他與先皇後所出的這個小兒子并沒有太過苛刻的要求和期盼,所以對他格外疼愛一些。相比要繼承大統的廢太子,當初的他從身份上而言僅僅是最得寵的皇子,并沒有太多的壓力。
陸其琛兀自想事情想得出神,徐言錫從屏風後頭款款而來。她乍一眼看過去,驚得雙眼呆滞,險些托不住自己的下巴。
這熟悉的雙眼,熟悉的鼻子,可不就是上一次在山下害她無法美救英雄的那位仁兄。如此說來前兩次他的人畜無害,為人和善全都是裝出來的?
陸其琛失态驚呼:“怎麽是你!”
作者有話要說: 新年好~
隔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