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二日秋岳一五一十将他從宋玉君那兒得知的消息告訴徐言錫。
秋岳道:“殿下,昨日屬下問過宋姑娘,宋姑娘說她并不認識陸其琛。昨兒是她第一次見陸其琛。”
徐言錫不發一語,看來昨天陸其琛所言并不全是假話。
秋岳看了看徐言錫:“殿下,陸其琛行事不着邊際,讓人看不明白,捉摸不透。這樣人留在身邊怕是太過冒險。”
陸其琛的事暫時不急,倒是朝陽的事得趕緊解決了才好,以免來日被父皇發現。
“他的事先放一放。”徐言錫撣去袖口的一粒浮塵:“朝陽那兒如何了?”
“和殿下猜測的一樣。”
“她現在在哪兒?”
“在禦花園。”
“走,去看看。”
時至秋初,滿園的花雖然都還開着,但實打實少了春日裏那股充滿生機的嬌俏之美。放眼看過去,園子裏也就只有花圃裏的各色菊花和銀杏樹還帶着點兒與世不同的美。
黃澄澄的銀杏葉經陽光一照,金燦燦的,猶如挂了滿樹沉甸甸的金箔紙。
離銀杏樹不遠之處,朝陽正和幾個宮人正迎着秋風放風筝。
朝陽放的是一只七彩翎玄鳥風筝,她身邊穿水粉色衣裙的宮人名喚喜兒,放的是一只虎頭風筝。
偶有風起,朝陽和宮人便松一松手中的風筝線,兩只風筝扛過乍起的微風後便穩穩當當地在高中中飄着。
喜兒笑嘻嘻道:“公主這風筝放得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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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陽抿抿嘴,頗為得意地擡了擡下巴。
忽地卷起一陣疾風,風筝在空中打了個旋,晃晃悠悠的就要掉下來。朝陽一時心急,扥了一下風筝,哪裏想得到風筝打了個急轉,纏上與它挨着的虎頭風筝,繞了兩圈,緊跟着,兩股風筝線越纏越緊,無論她們費多少力氣也分不開兩只風筝。
朝陽道:“拿剪子來。”
在旁候着的宮人聽見吩咐,一溜小跑,拿了剪子過來。朝陽拿到剪子毫不猶豫絞斷兩根風筝線。
喜兒慌張道:“公主……”
徐言錫從花海走出來對朝陽說:“這麽好的風筝,剪了多可惜?”
朝陽一見是他,撒開歡跑過來拉着他的手臂撒嬌道:“太子哥哥!你怎麽來了?”
“過來看看你。”
她笑笑:“那兩只風筝都已經繞成那樣了,再好看也留不住。二哥哥你找我什麽事?”
徐言錫看了看旁邊的宮人們道:“我有話和公主說。”
那些人聽見,欠了欠身退下。
朝陽卻說:“去你的東宮坐坐如何?正好我也渴了,讨一杯茶喝可否使得?”
徐言錫笑笑:“別說是喝杯茶,你就是要住下也使得。”
到了東宮,伺候的宮女奉上茶水,徐言錫便讓她們都退出去候着。
朝陽抿了一口清茶,不以為意道:“二哥哥是有什麽重要的話說?何故如此神神道道的。”
“沒什麽,只是前兒撿了一個寶物,看着有些眼熟,想讓你幫忙看看。”
朝陽放下茶,目光一亮:“寶物?縱是尊貴如二哥哥也能說是寶物,看來此物确實非同尋常啊。”朝陽把手一伸:“拿來我瞧瞧,也叫我開開眼。”
徐言錫低頭從懷裏拿出一枚紅寶石青玉镂空鸾鳥簪舉到她眼前,朝陽一驚,忙不疊縮回手。
朝陽神情不自然道:“看着是很貴重的一枚簪子。”
徐言錫看看簪子,看看朝陽:“你不認得它?”
朝陽目光閃爍道:“瞧二哥哥你這話說的。你撿來的東西,我怎麽會認得。”
徐言錫深深看了朝陽一眼,作勢要将簪子收回去:“噢,你不認識?我仿佛記得我在父皇那兒見過這枚簪子,回頭我問問父皇。”
朝陽猛地站起,一把奪過那枚簪子,緊緊攥在手心,生怕徐言錫搶回去。
徐言錫說要問問父皇其實只是激朝陽的假話,沒打算真的去找父皇。他之所那麽說,不過是要詐一詐朝陽,哄朝陽來搶。
徐言錫雲淡風輕道:“說說吧。”
朝陽道:“太子哥哥沒猜錯,這确實是我的東西。約摸是前幾日我偷偷溜出宮玩的時候掉的。”
“你去哪兒了?”
“就在城裏逛了逛。”
“城裏?這可奇了,這簪子我分明是在金山撿到的。”
朝陽繼續裝模作樣道:“金山?我沒去那兒,怎麽會在那兒呢?”
她還想同他裝傻!
徐言錫面色一凜,難得嚴厲:“我再問你一次,真的沒去?”
別看徐言錫平日平易近人,看着很好說話,但他是嫡子又是從小養在皇帝身邊的,身上漸漸也生出了與他父皇一般的威嚴。在他面前,衆人說說笑笑都使得,可哪個若敢仗着他好說話就诓他騙他,他也不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朝陽今日已經是一犯再犯,屢次挑戰他的底線。
朝陽猶如受驚的兔子,小心翼翼地瞅了瞅徐言錫,坦白道:“對,我是去了金山。”
徐言錫追問她:“你去那兒做什麽?”
“我……”
徐言錫心一緊,警惕道:“和誰去的?”
看徐言錫的樣子似乎已經猜到她是和誰去的,現在問她只不過是給她一個機會坦白。
朝陽不敢說也不想說,只好低下頭,默不作聲。
徐言錫見她不說話,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測:“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下一刻,秋岳抱了一件素白長衫進來。徐言錫接過衣服順手扔在朝陽腳邊,不發一語,只是盯着朝陽看。
秋岳默不作聲退出去,讓他二人單獨說話。
朝陽怔怔道:“這……”
徐言錫沉穩道:“不陌生吧?秋岳在你宮裏找到的。”
“你搜我的東西?就算你現在是太子,你也不能随随便便搜查我的宮殿。”
“我現在不搜,你是等着明兒父皇親自帶人找過去不成?”
朝陽一改柔弱,強勢道:“什麽意思?”
“你以為東宮鬧鬼,宮裏傳的沸沸揚揚的,父皇會坐視不理?連我都能查到是你在搗鬼,你以為父皇會不知道?若不是這些日子北國那邊不消停,父皇沒時間處理這事,你以為你還能好好站在這兒?”
朝陽不信他,微微側了側身:“不可能,你別吓唬我。”
“你到底想幹什麽?你該不會天真地以為父皇真會信東宮鬧鬼是神明動怒下的天譴?你動動腦子,父皇怎麽可能信這種鬼話?你該不會真的以為憑這點小伎倆就能讓我從東宮滾出去?朝陽,你也是在宮裏長大的……”徐言錫兩指并攏指了指自己的腦子說:“怎麽還不明白生在皇室,無論做什麽,出身和能力缺一不可。肖想不屬于自己的東西,那是妄想!而這妄想足以害人性命,你懂不懂?”
朝陽道:“對,我不想讓你做太子。就算這點小伎倆不夠看又如何?只要有一丁點兒可能我都要試一試。”
“你到底在想什麽!你明知道那件事……絕不可能,為何還甘心被人利用?你能不能清醒一點。”
朝陽突然抱住他,帶着哭腔哀求他:“你不要當太子好不好?我求求你了,不要當太子。”
陸其琛在門外聽見徐言錫和朝陽一大籮筐的話吓得不輕。她瞪大雙眼,緊緊捂着嘴,腳下隐隐發軟,要不是她後背貼着門,這會兒她怕是站不穩。
這……這是什麽情況?她到底聽見了什麽了不得的皇室秘聞!
她悄悄探出半邊腦袋,露出一只眼睛往裏面瞧了一眼。此刻朝陽正牢牢抱着徐言錫,而徐言錫也沒有躲。陸其琛視線向下,只見朝陽腳下散着一襲白衣和一頂長長的發套。
難怪昨夜她主動提出要幫徐言錫抓鬼,徐言錫卻無動于衷,原來他一早就知道是誰在搗鬼。
怪不得徐言錫有意護着裝神弄鬼之人!
原來這人是朝陽!
看現下二人這副男主隐忍不舍,女主柔弱哀求的模樣。他們莫不是……宮廷禁忌之戀?她這是親眼見到活生生的兄妹亂(1)倫(1)了?還是久聞其名不見其狀,傳聞中的骨科?
雖然他們同父異母,可說到底畢竟是親兄妹啊!
玩這麽大!
陸其琛一頓一頓地縮回腦袋,心髒“撲通撲通”跳地極快,仿佛随時就要從她胸腔裏跳出來罷工。
陸其琛雙手捧着臉,深吸一口氣平複心情。
朝陽公主在她的故事裏不過是一個打醬油的路人,怎麽會和徐言錫有這麽驚悚的感情線?況且徐言錫的官配是宋玉君,他和朝陽公主到底是鬧哪出?
不對,不對,徐言錫再腹黑也不能把手伸到自己親妹妹身上,難不成情節跑偏之後,連帶朝陽的出生也發生了變化?
陸其琛兀自思索卻得不到結果之際,裏面又傳來了說話聲。
徐言錫推開朝陽:“別再胡鬧了,這些東西我會替你處理。以後別出來吓人,大半夜的彈什麽琴。還有,回去就讓人把琴送過來。”
“琴?我沒有琴。”
她是讓宮人大半夜穿着那身衣裳出來吓人不假,可也僅僅只是扮鬼吓人而已,卻從沒有動過琴。
東宮夜半琴音并非她所為。
朝陽怕徐言錫不信她,于是又說:“我只讓人扮鬼,東宮的琴音和我沒有關系。”
前些日子,清輝閣前新安了一盞燈。清輝閣正對着東宮,而那燈的光正好也是打向東宮。她靈機一動便讓宮人夜半時分穿着一身素白長衫用繩子綁着吊在半空中,借着那光,每夜蕩上兩回吓唬別人。
至于徐言錫所說的琴音,她委實不曉得是怎麽回事。
“你最好說實話。”
“自然是實話。”朝陽眉毛上挑,幸災樂禍道:“這麽看來東宮是真的鬧鬼,不是嗎?”
徐言錫道:“胡說,鬼神之事純屬子虛烏有。”
“那你怎麽解釋東宮大半夜還有詭異琴聲?莫不是二哥哥有雅興,大半夜的還讓人給你彈琴助眠?”
徐言錫面無表情提醒她:“別淘氣,你可還有把柄在我手上。”
朝陽破罐子破摔:“你也說了,父皇已經知道這事是我做的。既然已經知道,父皇收拾我那是遲早的事,我還有什麽好害怕的?安安心心等着父皇來收拾我就是了,有什麽可擔心的。”
徐言錫眉頭一擰,暫時想不到治她的辦法。
朝陽看他沒話說,轉身道:“二哥哥,我走了,剩下的事就勞煩你了。”
門外,陸其琛悄悄挪動步子準備跑路。
不巧宮人路過,陸其琛一擡頭便和那人對上了眼,那姑娘随口問了她一句:“陸大人,你在那兒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