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陸其琛倒吸一口冷氣,合着徐言錫這是要她死呢?心這麽狠!
不過顯然這人不是徐言錫的心腹,所以徐言錫并沒有向他透露什麽,倒叫她僥幸撿回來一條命。
鄭琦擡了擡下巴,伸手拉起她:“起來罷。白天我還以為你待到二更天前就會回去……下次別再大半夜出來了。”
陸其琛揉了揉被咯到的半側臉道:“知道了,我便是有十條命也不敢再待到這麽晚了。”
鄭琦斜睨她一眼,伸手別過她的臉,抓着她的下巴盯住她的側臉看了一會兒:“雖然磨破了點兒皮,但不妨事。”
陸其琛一驚,猛地拍掉鄭琦的手,遠遠跳開。
鄭琦揶揄她:“呦呦呦,還不好意思呢。”
鄭琦手上還能隐隐感覺到方才抓着陸其琛下巴時那軟乎乎的觸感,他道:“不過你的臉可真軟乎,年紀小就是好。不像我這糙老爺們兒……”說着,鄭琦也上手摸了摸自個兒的臉意思意思。
早些年他的臉也挺細嫩的。這些年年歲漸長,加上風吹日曬,他又不注重保養,如今的臉可真是大不比從前了,又黑又糙,摸着就像糊了一層硬邦邦的假皮在上面似的。
鄭琦道:“當年我的臉可比你還細嫩點兒。”
陸其琛客氣地笑笑,奉承他:“自然,自然。”
陸其琛暗道,這人什麽毛病,大半夜的和她在這個鬧鬼的地方讨論誰的臉嫩?
他們這兒剛理出點兒頭緒,忽然拐角那兒傳來兩個姑娘的争吵聲。
“你胡說,你胡說,不可能!”
“不信你就去問他。”随後,說這話的姑娘便發出一長串悲涼的笑聲,似無奈,似嘲笑。
鄭琦握着腰間佩劍就要過去,忽地又聽見那兒傳來腦袋砸地的悶響聲。“咚”地一聲響,随之而來的便是一地碎物砸地的嘈雜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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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琦心道不妙,帶着兄弟們急急忙忙跑過去。
等他們到那兒一看,心差點兒沒從嗓子眼蹦出來。
地上倒在血泊裏的姑娘是三皇子身邊的錦時姑娘。她左額有一塊破口,破口處全是血,那血順着發絲滑下去,将她左鬓的發絲凝成一縷一縷的,血水沿着發絲滴落染紅了一片綠草地。她頭邊緊挨着的是一塊不規則的大石,石頭面上有幾個鋒利的凸起之處,其中最高最尖細的那一處血跡最濃,另一處離錦時姑娘最近但稍矮一些的尖口上也沾着些許血跡。
錦時姑娘左額的破口應當是撞在了這上面造成。
目光左移,站在她身邊的那位卻是朝陽公主!
看朝陽公主瞪大眼睛的樣子,像是也受了不小的驚吓。
鄭琦一步上前,蹲在錦時身邊撥開她的眼皮看了一眼,只見她瞳仁渙散。于是他又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可她連一點微弱的鼻息都沒有了。
鄭琦忙向身後人道:“快,叫醫工過來!快去通報太子殿下。”
鄭琦緩緩擡頭盯着朝陽公主,他半蹲着問朝陽公主:“屬下鬥膽,敢問公主為何至此?方才公主與錦時姑娘發生了什麽?”
朝陽顯然受了不小的刺激,顫着聲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說不上一句完整的話。
陸其琛随後沖了過來,及至看見面無血色躺在地上的姑娘和手足無措站在邊上的朝陽公主,她也被吓得不輕,一顆心狠狠地抽了一下,随之而來的是席卷她四肢百骸的虛軟感覺。
她呆愣愣地站在鄭琦身後。
她長了這麽大,頭一次親眼目睹兇案現場,還是如此近距離的看見。
這……是怎麽回事?怎麽弄出人命來了?
她要的是護身符,可不是催命符啊。
鄭琦派去通報徐言錫的人進入東宮時,東宮的燈已經暗了一大半兒。秋岳在徐言錫的寝殿外面守着,見有人急沖沖進來通傳說是巡夜的禁衛軍求見。
秋岳只說殿下已經歇了,若不是什麽大事按宮規辦便是。守門的人得了令出去回話,但禁衛軍不肯走,只說了事關朝陽公主。守門之人一聽,哆哆嗦嗦,立馬掉頭沖回去再請太子殿下。
秋岳見守門人又折返回來,心裏不悅,嫌棄道:“又回來做什麽?”
徐言錫在寝殿內似乎聽到了外面的動靜,他便在裏面幽幽說了一句:“若不是大事便按宮規處置,莫再多言。”
守門人撲通一聲跪下,哆嗦道:“啓禀殿下,此事事關朝陽公主,怕是得您親自出來看看。”
秋岳眉頭擰出一道川字紋,裏頭的徐言錫立刻圍上披風推門出來:“你說什麽?”
“回殿下,具體什麽事屬下也不清楚。鄭大人請您移駕東宮後頭的配殿一議。”
徐言錫大步邁開道:“秋岳。”
徐言錫腳下生風,他身上那件披風被腳下揚起的風吹起,鼓成一個小包,後又迅速被他腳下另一團更大的疾風吹散,飛快地癟下去。
陸其琛大老遠看見身着寝衣披了一件披風的徐言錫疾步而來便悄悄躲到不顯眼的地方,跟着衆人行了禮。
這種時候不能讓徐言錫看見她。
看徐言錫這麽緊張朝陽的樣子,萬一他把邪火發在她身上,順帶再記她一筆,她豈不是太冤枉。
朝陽公主一看見徐言錫就飛撲過去,身若無骨一般地撲進徐言錫懷裏,委屈哭着:“太子哥哥。”
朝陽躲在他懷裏止不住地顫抖。
徐言錫拍了拍朝陽的後背哄她:“沒事了,沒事了。”
陸其琛瞥他一眼,要不說是胳膊肘往裏拐,都鬧出人命來了,還說沒事?徐言錫你這偏心眼兒偏的可一點不明顯,簡直就是離譜。
過了好一會兒,朝陽慢慢平複心情,身上抖得沒有那麽厲害。徐言錫終于垂下他高傲的眼珠子掃了眼倒在血泊裏的姑娘一眼問鄭琦:“怎麽回事?”
鄭琦回他:“這是三皇子身邊的錦時姑娘。卑職發現時,錦時姑娘已經倒地。所以這事恐怕要先問一問……”
鄭琦飛速看了朝陽一眼,低下頭。
醫工身上挂着醫藥箱匆匆趕過來,适才禁衛軍來請,他已經深感不妙,所以一路趕過來他心慌得不行,好幾次還險些跌了。等趕到這兒一看,差點沒兩眼一閉厥過去。
他匆匆向徐言錫和朝陽公主行了禮便過去看地上那姑娘。
他先試了試錦時姑娘的鼻息,再看了看她的眼睛,最後仔仔細細檢查姑娘額頭上的傷,伸手摸了摸錦時的後腦勺。如他所料,錦時姑娘的後腦勺有一大片黏糊糊的濕熱液體。他抽出手一看,三根手指上全沾上了血跡。
平地忽然刮起一陣風,吹氣滿地的腥氣直沖他的鼻腔。他從醫藥箱摸出一塊布擦掉手上的血跡也一并抹去腥氣。
張太醫起身行李道:“殿下,這位姑娘已經死了。”
徐言錫明顯感覺到朝陽在他懷裏抖了一抖,她一直低着頭,不敢看朝錦時的方向看一眼。
張太醫又道:“從這位姑娘的傷口來看,致命傷應該在後腦勺,乃是因為撞在石頭上所致。”
鄭琦的目光落在朝陽身上,徐言錫亦低下頭看着朝陽。
徐言錫拉開她與她四目相對:“告訴我,怎麽回事?”
朝陽慌了神,胡言亂語道:“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錦時的死給她帶來了不小的刺激,她壓根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是好。
徐言錫盯着朝陽對太醫說:“秋岳,先送公主去東宮。公主受了驚,勞煩張太醫看看公主。”
三人離去之後,徐言錫走過來蹲在錦時身邊認認真真檢查錦時身上的傷和她身邊的東西。
鄭琦俯身攔他:“殿下,您身份高貴,如何能……”
徐言錫托着錦時的下巴反反複複檢查了她額上和後腦勺上的傷口,如張太醫所言,錦時的致命傷在後腦勺。按照現場痕跡來看錦時應該是在推搡中滑倒,意外撞到石頭上斃命。
鄭琦道:“殿下,卑職猜測錦時姑娘是在與人推搡中撞到石頭致使其死亡的。只是三更半夜的,公主殿下與錦時為何會在這兒……這個事情可能還是需要問問朝陽公主。”
宮裏出了人命案子,又是在他管轄的區域,他是惜命之人,不是不害怕皇上怪罪。但今日涉案之人是頗得聖寵的朝陽公主,他夾在中間,真真是左右為難。
錦時姑娘今兒穿了身湖水藍的衣裳,陸其琛打眼看過去發現錦時姑娘胸腔有一滴不起眼的水漬。錦時姑娘那身衣服本是清淺的湖水藍,獨獨胸前這一小圈顏色深一些。
陸其琛這才冒出頭提醒徐言錫:“殿下,錦時姑娘這兒似乎沾上了什麽東西。”
陸其琛将那塊污漬指出來給徐言錫看。徐言錫沒想太多,順着陸其琛指的方向看過去,意外發現錦時胸前有一塊黃豆粒打小的深色污漬。
鄭琦也跟着發現錦時衣服上的污漬。
适才鄭琦滿腦子都在猜想錦時和朝陽公主發生了什麽,檢查時難免心急忽視了細節。鄭琦請示道:“殿下,這……”
“一會兒張太醫忙完就請他過來。另外再去傳一名仵作。”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下午6點有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