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陸其琛伸手摸到散落腳邊的衣物,火速套上身。

徐言錫在外面等得不耐煩,問了一句:“好了沒?”

陸其琛十五度角側過臉,用眼角的餘光掃向徐言錫所在的位置。

即使她現在身份未明,他還是規規矩矩背對她,站得筆直,等她換好衣服自己走出來。

意外地,還挺正人君子。

“抱歉,我……我現在有些害怕,所以動作有點兒慢。但請你等一等,不要闖進來。”陸其琛佯裝驚慌,說話的聲音弱弱怯怯的。

看徐言錫的樣子,他是打算做君子,只要她适當示弱,他必定不會闖進來。

她可以抓住這點為自己掙得逃跑時間。

果不其然,她等來了徐言錫的那句:“那你快點。”

陸其琛一把扯過搓澡用的巾子兜頭蓋臉披上,不管三七二十一掀開簾子沖到徐言錫身後一掌劈在他後頸。

一掌下去陸其琛自個兒都點兒蒙,她原本只想逃,怎麽一掀帳簾,她的想法就變了?

這個動作幾乎是出于她的本能,在不到一秒的時間控制她的大腦,進而控制她的動作,仿佛她的身體對這個動作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下手的方向,力道根本無需思考,而是出于她不本能的條件反射。

她想這大概是習武之人本能的反應。

徐言錫聽見聲音轉過身來卻已經遲了。他眼冒金星,暈暈乎乎倒下去前只看見一個包着頭巾的姑娘撒開了腿越跑越遠。

陸其琛怕被他跟上,故意繞了兩圈,等到确認她已經甩開徐言錫,她才拐回自己的帷帳。火急火燎紮上頭發,套上外衫,順帶手把巾子和換下來的衣服往被子裏一塞,嚴嚴實實的藏起來。

徐言錫醒來後腦子有點兒迷糊,忘了前因後果,誤打誤撞走到陸其琛的營帳前。裏頭的燈亮着,不知道是不是陸其琛在進面。于是他試探性道:“陸其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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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說,他一邊推開簾子進去。

結果一進來看到的卻是陸其琛左腳踩在地上,右腿半曲着就褲子。陸其琛貓着腰看見徐言錫,又慌又尴尬,手一哆嗦立馬把褲子提上來,匆匆拿起擺在床上的腰帶系上。

陸其琛磕磕巴巴:“殿下。”

徐言錫看不上她這副不修邊幅的模樣,冷着臉正要說什麽,眼皮一低,看見床上的被褥仿佛鼓出一個人形,被角處還露出一截藕粉色的肚兜。

徐言錫幹咳一聲,目光不自然地急轉。

陸其琛注意到徐言錫的變化,回頭看了一眼,眼睛一閉,痛苦地看向徐言錫。另一邊又不動聲色的挪了挪步子,遮住露出來的那一截肚兜。

她這個手怎麽會這麽笨!怎麽能這麽笨!

徐言錫無意讓她難堪,更無意以捕捉她的難堪為樂。目光一頓,他隐隐約約又覺得陸其琛的難堪中似乎還藏着點兒恐懼。

徐言錫沒有近前去掀她的床褥,好歹還是給她留了點遮羞布:“這時候了還不消停。畢竟是出門在外,收斂點。”

徐言錫目光一瞟,床邊卻沒有看見多餘的鞋。他心裏不是沒閃過一絲疑惑,但轉念一想,許是陸其琛趁他不注意,順腳把姑娘的鞋踢到床底下去了。

聽徐言錫這意思,是誤會她床上藏了個女人?陸其琛窘迫得渾身上下都在冒細細密密的熱汗。

好在徐言錫沒有懷疑到她頭上,事情還不算嚴重。

徐言錫露出鄙夷的一眼,轉身出去。他走了兩步,突然回頭:“這事多了傷身,你身上還有傷,自己注意保養。”

這個老色批自己滿腦子顏色肥料就以為她也好這一口。

陸其琛支支吾吾:“是,是,屬下記住了。”

現在送徐言錫這尊“大佛”出去才是最重要的事,管他是不是誤會她色迷心竅,只要他能麻溜離開,這鍋她背了。

陸其琛臉燒的通紅,咬咬牙:“殿下,您在這兒,屬……屬下不方便。”

陸其琛故意瞄了一眼床褥的方向。

徐言錫擺擺手:“你繼續。”

言罷,徐言錫推開簾子,頭也不回。

深夜,一場秋雨不期而至,雨打篷頂,雨聲又密又鈍。陸其琛輾轉反側,耳畔時不時傳來對床秋岳沉重的呼吸聲。

她睡不着。

這雨不知下了多久,在她越來越精神之際,雨聲悄然停止。

陸其琛翻身下床,穿上衣服走出營帳。

除了守夜的衛兵,餘者皆已歇下。營中靜悄悄的,加之少了淅瀝雨聲湊熱鬧,深夜更是難掩寂靜。

夜深無人的靜谧與白日曠野的寧靜截然不同。

夜深無人的靜像是藏在黑夜裏匍匐爬向心底深處的小蟲子,意欲窺探人心深處最隐晦,脆弱的秘密。而白日曠野的靜則是氤氲溫泉,以最溫柔姿态擁抱人心,讓心底的憂傷和秘密自動上浮,擁抱安寧帶來的溫暖。

夜色清明,明月撥開厚重的雲層露出皎潔月光,為數不多的星子嵌入夜空,猶如一粒又一粒的碎鑽,閃着璀璨的光芒。

陸其琛散散慢慢走着,忽一眼看見南池與一衛兵鬼鬼祟祟的立于帷帳之後,一邊說話一邊交接什麽東西。

她隐約聽見那名衛兵說:“殿下,這是王妃讓我交給您的。”

南池從衛兵手裏接下一張紙,他打開看了一眼,旋即拿出火折子點燃那張紙。橘紅色火焰快速蔓延整張紙,南池游刃有餘的松開手。

那張紙猶如落葉,飄飄蕩蕩落入濕漉漉的泥地,火光漸弱,白紙在黑黢黢的泥地裏化為灰黑色灰燼。南池一腳踩上去,把灰燼踩進濕潤的泥土深處,渾身都帶着與往日不同的冷意。

南池不帶感情吩咐衛兵:“回去吧,別讓人發現。”

衛兵行了禮,轉身沒入夜色。

南池朝陸其琛藏身的地方走來,陸其琛沒打算躲他。在他即将看見她時,她一步邁出去,突然在他面前出現。

南池愣了一愣,問她:“這麽晚了,你怎麽還不睡?”

“睡不着,出來溜兩圈。”陸其琛挑眉問他:“你呢?”

“一樣,你出來很久了?”南池不放心,也不懷疑她是否看見剛才那一幕。

不過就是一封他母親想盡辦法讓人送進來的家書,她怎麽會不知?他那點小算盤,她不敢說一清二楚但摸個七八成還是沒有問題的。

陸其琛為讓他寬心,只說:“沒有,才逛到這兒就看見你一個人溜達。”

南池在想什麽,她很清楚。不就是怕被她發現他的秘密,而且如今她又在太子身邊當差,他更怕她嘴巴不牢靠将此事宣揚出去。

陸其琛低下頭不看南池,一邊踢腳邊的石子一邊往前走,特意給他留出充足的時間讓他可以放心大膽的打量她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以此确認她沒有對他撒謊。

陸其琛眼角掃到他已經放下戒備看向別處,伸出大拇指往外一翻:“走走?”

南池點頭同意。

陸其琛有一下沒一下的踢着腳邊的石子:“問你個事兒。”

“你說。”

“你喜歡方皓什麽?”

南池一聲幹咳,漏夜寂靜,陸其琛一個青壯男人問他這種問題?

這很容易讓人誤會。

陸其琛沒等到南池的回答,擡頭看看南池,換了一個問法:“這麽問不合适?那我換一個問法,你喜歡男人什麽?那麽多漂亮姑娘……”

南池滿臉的驚恐,立馬反駁:“誰說我喜歡男人了?陸其琛,我警告你不要胡說八道毀我清譽啊。”

“不喜歡男人?”陸其琛納悶道:“這不對啊,既然不喜歡男人,那你為什麽偏偏對方皓那麽好?”

南池粗魯丢下一句:“他不一樣。”

陸其琛還是覺得費解:“他哪兒不一樣?是比別人多了一雙腿,還是多了一雙手?”

南池嗤之以鼻:“越說越離譜。”

陸其琛突然轉過彎來:“噢,他是和別人不一樣,他長得比一般姑娘還好看些。”

南池一癟嘴,腦子裏自動浮現方皓那張好看又白淨的臉:“他是好看,不過他不是一般人。”

聽他這麽說,陸其琛更是聽不明白。

陸其琛反問他:“不是一般人?為什麽?他怎麽就不是一般人了?”

南池露出一個“爾等凡夫俗子怎麽會明白”的眼神,他道:“你打聽那麽多幹什麽?總之他和別人不一樣。”

陸其琛輕叱一聲,不屑道:“算了吧,我看出來了,你這明明是情人眼裏出西施,所以覺得他與衆不同。”

“随你怎麽說。”

南池懶得和她争辯,二人并肩走了一段。

南池忽然想起昨兒聽陸開明和方皓提起拳譜下落一事,他道:“昨兒我聽你父親說尋找拳譜之事已經有眉目了。趙幫主托人打聽到拳譜似乎在南方。”

打從上一次陸開明設宴款待趙幫主之後,趙幫主便一直托人幫忙打聽拳譜的下落。前兩日趙幫主南方的兄弟聽說了一點兒拳譜的風聲便立馬飛鴿傳書告訴趙幫主。

陸其琛猛地站住:“這麽快就打聽到了?”

拳譜的下落有眉目,這對主線劇情來說是絕對的好事,可對目前的她而言算不得好事。按照她原先的設定,在找到拳譜之前南池就已經對她有了朦朦胧胧的情愫,跟着他們的感情應該在尋找拳譜的過程中一點一點升溫,最後他們心意相通,約定終身。

但現在南池不僅對她沒興趣,反而還一心撲到那個本來也應該喜歡她,默默付出的癡情男二方皓身上。

如果現在讓他們南下尋找拳譜,她還困在反派太子身邊,如何成行?這麽一來,她原本定下的感情線基本可以算廢了。

南池看到她眼中藏着他不懂的複雜情緒:“怎麽了?找到拳譜你還不高興?”

陸其琛不走心的笑了笑,心事重重道:“高興,怎麽不高興。就是沒想到趙幫主這麽快打聽到了拳譜的下落。”

她都忘了趙幫主這號人物原是她為了推動尋找拳譜這個劇情而設置的工具人。因為趙幫主只是個工具人,所以當初她偷懶,連個名字都沒給人家起,只随便挑了一個姓氏就給他安上,結果她穿入這本書後把這茬給忘了。

現在劇情飛速向前推進,她身為女主卻還在原地踏步,這不是開玩笑麽?

她要有趙幫主這速度,早早把文完結,何至于眼睜睜看着男女主感情線跑偏。

當初她真不該去招惹趙幫主!

南池沒多想,随口說了一句:“你父親和方皓也很高興。你父親說等趙幫主再打聽得詳細一點兒就派人去南方找。”

陸其琛驚呼:“這麽快就去找?”

作者有話要說: 後天下午六點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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