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前兩日趙幫主來找過陸開明,說是拳譜的位置大概打聽到了一些。趙幫主勸陸開明着手張羅人南下去找。

南下之事,陸開明心裏已經有了一些打算,這事他雖然沒有明說,但楊容約摸猜得到他是怎麽想的。

這夜歇息前,楊容和陸開明說起南下之事。

楊容一面收拾陸開明換下來的衣裳,一面問陸開明:“老爺,趙幫主的朋友真的在南方打聽到了咱家的拳譜?”

陸開明坐在楊容鋪好的床邊脫鞋,從唇齒間擠出一聲低沉又輕飄飄的“恩”。

楊容聽出他的心不在焉,也不知道他把心思飄到哪兒去了。不過她也不在乎陸開明心思在哪兒,她只在乎拳譜的事。

楊容問他:“老爺打算讓誰南下?”

陸開明脫下一雙鞋,向後仰倒,調整了一下姿勢舒舒服服躺下,一把将褥子扯過來蓋在身上:“自然是方皓,除了他還能有誰?”

楊容收拾完陸開明的衣裳挂上木施,慢慢走向床邊矮身幫陸開明擺正他脫下的一雙鞋。

楊容道:“我一猜你就是這麽想的,可方皓他怎麽能去?他畢竟是收養的。雖說生恩不如養恩大,但他的來歷……老爺你是知道的。你怎麽能放心讓方皓去?”

陸開明閉上眼睛,像是已将入夢境,故而聲音也輕輕的:“我沒什麽不放心的,我相信方皓。”

楊容大為不滿:“放着自己的孩子不用,非要讓一個外人去,我看你老陸家的人是好了傷疤忘了疼。”

陸開明睜開眼,語氣一般:“我看你是越老越糊塗了。其琛現在在哪兒?我就算想讓她南下又怎麽樣?她能去嗎?”

楊容起身一屁股坐下,滿臉的不高興,嘟囔道:“不試試怎麽知道。”

陸開明心裏清楚這不是試一試的問題。

其琛的性子他清楚,她雖然有頑劣的一面,但在大是大非上一向有擔當,絕不推脫。他如果開口讓其琛去,其琛必然會想辦法,可現在陸其琛為他人賣命,身不由己,一舉一動皆要看人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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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若為這事去煩其琛,只會給孩子心裏添堵。

陸開明翻身向裏,不耐煩道:“好了,別說了,這事就這麽定了。熄燈。”

既然陸開明已經打定主意,楊容無話可說。陸開明這人天生大男子主義。在他看來男子是一家之主,應當擁有絕對的權利。所以他認定的事不會改變,也不容許別人置喙。

楊容氣呼呼起身走到連枝燈那兒鼓起嘴“呼”的一聲吹滅燭火。

楊容心氣不順道:“倔老頭。”

熄了燈,屋子裏一下子暗下來。楊容的雙眼習慣了明晃晃的燭火,現下眼前一黑,驟然沒入黑夜,雙眼就像瞎了一般無法視物。

楊容擡起雙手在黑夜裏摸索着爬上床。她知道陸開明習慣睡外側,所以上床的時候故意屈膝單跪在陸開明的關節處,下壓全身重量。陸開明冷不防遭此“襲擊”,“嗷”的一聲,叫了一嗓子,立馬疼得坐起。

陸開明又氣又疼:“沒長眼睛啊?”

楊容示弱:“對不住,對不住,太黑了看不見。”

楊容嘴上說着“對不住”,臉上卻笑開了花。随後趁勢又一個屈膝跪在陸開明另一只腿的關節上爬到裏側蓋上被子。

陸開明剛躺下又挨這一下,真真是始料不及,毫無防備,以致他疼得又“嗷嗷”叫了兩嗓,登時坐起。

他知道楊容是為他剛才那些話跟他置氣,故意為之,但夜深到處都黑黢黢的,視物不清情有可原。他若為這事怪楊容,楊容一定不認,說不定還會和他鬧一通,所以再疼再氣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裏咽。

陸開明倦眼乜斜道:“你這個老太婆是要我的命啊。”

楊容充耳不聞,沾床就睡。

陸開明揉了揉膝蓋,悻悻躺下。

第二日一早鄭琦來報在距離營地方圓不到百裏處發現虎豹出沒,恐有襲擊營地之禍患。徐言錫聽聞,當即命人前去搜尋捉捕。

雖說此行駐紮之地就在獵場內,附近出現虎豹之類的獵物并不稀奇,但為安全計,一般而言,營地的擇址距離獵區常有百餘裏,防患于未然。

現下營地附近出現獵物,且又是如此兇猛的野獸,若不盡早解決,萬一野獸趁夜偷襲,後果不堪設想。

徐言錫和秋岳拐過一個帷帳,忽然聽見帷帳後頭傳來三皇子徐成宇和楊力的聲音。

楊力:“殿下,昨兒那封信若不回,那……”

徐成宇急轉身,送楊力一個不悅的眼神:“你管我?”

楊力忙低下頭,連連搖頭:“屬下不敢。”

徐成宇像是感應到現場除了他和楊力之外還有第三人,忽地扭頭朝身後某個地方看過去。徐言錫和伸手擋住秋岳,帶着他往後退了一步,避開徐成宇的目光。

徐成宇目光旁略,沒瞧見什麽人,只當自己多心。

徐言錫和秋岳趁機從另一頭繞出去,躲開徐成宇和楊力。二人走出去沒多遠便碰上四處瞎逛的陸其琛。

陸其琛遠遠地欠了欠身:“見過殿下。”

徐言錫颔首:“身上的傷如何了?”

“多謝殿下關心,已經好許多了。”

徐言錫走出去兩步,突然想起一件事,回身吩咐陸其琛:“去告訴鄭琦無論今日有沒有找到那只畜生都來回禀一聲。”

陸其琛一愣,有點沒反應過來,心裏有一個奇怪的念頭一閃而過,但又迅速被她趕着答複徐言錫的念頭給壓了下去。

陸其琛:“是,屬下這就去。”

陸其琛沒多想,轉身就去通傳。

秋岳看她遠去的方向,心裏直犯嘀咕。秋岳猶猶豫豫道:“殿下,陸其琛去的方向……”

徐言錫意味深長的看了秋岳一眼,沒說話。

陸其琛沿路走過去,忽在一頂帷帳後聽見兩個男子說話的聲音,言語中還反複提及徐言錫的官配宋玉君。

因牽涉徐言錫,陸其琛留了心,慢慢停下腳步,附耳過去。陸其琛扒着帷帳邊緣,悄悄摸摸把腦袋探出去,露出半只眼睛看說話的人。

“殿下,屬下派人打聽過了,下個月初一宋玉君會随宋夫人去普照寺進香。屬下還打聽到玉君姑娘每次去普照寺進香都會在廟裏用齋飯,稍作休息,大概日落前打道回府。宋姑娘常住的那間廂房,屬下也打聽好了,就在寺廟內院左起第一間。”楊力不無讨好道:“這是殿下的好機會。”

徐成宇低眉:“下個月初一……”

那可沒剩下幾天了。

楊力在徐成宇身後跟了這麽些年,對徐成宇,他不敢說百分百了解,但至少也敢拍着胸脯說他對徐成宇的了解已經達到七八成。徐成宇只要眨眨眼,他大概都能猜出徐成宇的想法:“殿下放心,人手,東西我都已經安排下去了,保證不耽誤殿下的大計。”

徐成宇舒眉一笑,很滿意楊力幹淨利落的辦事速度:“讓他們手腳麻利點,務必做到滴水不漏。”

楊力笑得狡黠,十足十的惡人嘴臉:“殿下放心,那藥我已經讓人試過了。一喝就倒,不省人事,就是擡着她上蹿下跳她都醒不過來。到時候我讓他們把藥摻進香爐裏面,等咱一進去就舊的換出來,保證神不知鬼不覺。”

“你辦事,我放心。”

楊力得了徐成宇的誇獎,高興的眉飛色舞。

徐成宇和楊力似乎已經說完話,陸其琛縮回脖子,背靠帷帳。聽他們的意思,怕是要把魔抓伸向宋玉君,又是下藥又是安排人手,莫不是……

此地不宜久留,陸其琛拔腿就走。

徐言錫突然叫住她:“陸其琛。”

秋岳猛地一眨眼,難以置信的看向徐言錫。他暫時沒弄明白徐言錫為什麽在這個時候叫住陸其琛,尤其還是在他們明知陸其琛偷聽徐成宇和楊力說話之後。

陸其琛腦子裏轟隆一聲巨響,瞳孔地震,腳下更是突然僵住,進而發展成全身僵硬。她第一反應不是回應徐言錫,而是去看徐成宇。

這種時候,什麽禮儀,什麽表面功夫都抵不上她根植心底深處的求生欲來得重要。

陸其琛低下頭,微微側過臉,視線的角落裏正好掃到徐成宇不懷好意的盯着她看。那樣子恨不得現在就把她就地正法。

徐成宇知道了!他知道她偷聽了!

這種危急時刻不裝死必死無疑,裝死或許還能博得一線生機。

陸其琛裝作不知道徐成宇他們在身後,只向左轉了半身:“殿下,您還有什麽事吩咐?”

徐言錫泰然自若:“讓他們一有消息就來回禀,別耽擱了。”

陸其琛朗聲應了,回身正要邁開步子飛奔出去,豈料徐成宇開口了。

徐成宇領着楊力大大方方從帷帳後面走出來,遙向徐言錫欠身問好:“二哥。”

徐成宇就在陸其琛身後,她屬實無法裝作沒聽見。她深吸一口氣,若無其事轉過來欠了欠身:“見過三殿下。”

現在是拼演技的時候,雖然在場的個個都是人精中的人精,但她絕不能先露出馬腳。否則就是□□裸的給別人遞刀子,讓對方光明正大宰她。

徐言錫見他出來,慢慢吞吞走過來:“三弟怎麽在這兒?”

徐成宇道:“今兒天氣好,随便逛逛。”

陸其琛獨自站在一邊,腳底便似是踩在一塊頂板上一樣不自在。

“是,今兒天氣好,暖和了不少,确實是個随處逛逛好時候。”徐言錫視線偏移,目光落在陸其琛身上:“別愣着了,去把我交代你的事情辦好。辦完了便回去歇着,好好養傷。”

陸其琛如獲特赦令,腳底抹油就要逃。

不成想,徐成宇叫住她:“等等。”

作者有話要說: 後天下午6點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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