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陸其琛從銀杏樹那個院子出來便一路悄悄跟着宋玉君和劉芙臻。劉芙臻問宋玉君想嫁誰而宋玉君只嬌羞的笑笑不語之時,陸其琛忍不住揚起嘴角,大有“老師,這題我會,快問我”的驕傲。

宋玉君和劉芙臻在齋堂用過晚膳後便拐道去了廂房。一開始陸其琛是跟着的,不成想,半道殺出來一個所謂大師非說與她有緣要給她看面相,纏住她,不放人走。

陸其琛本來就不信這些,都說“我命由我不由天”,命也好,相也好,沒有一樣是永恒不變的,總是因時因地而變化的。

偏偏這個所謂大師怪得很,她不讓他看相,他死活不肯走。陸其琛拿他沒轍,心想随随便便讓他說兩句掙兩個子算了,不耽誤她的事就成。

陸其琛道:“行吧,你快看,我還有事兒呢,別耽誤我。”

一會兒等他看完,她随便給點辛苦費便是了。

那人不緊不慢,左打量陸其琛一眼,右瞅瞅陸其琛一眼的,仿佛一點也沒把她說還有事的話放在心上。

宋玉君安危未定,陸其琛耗不住,她道:“師傅,您要沒什麽說的,我可走了。我還有事要忙,屬實不得空。”

那人急急攔住陸其琛:“公子且等一等。公子天庭飽滿,印堂寬,眉強眼若,少年運好,人生處處是貴人,且公子處事冷靜樂觀,遇事自能逢兇化吉,是為吉人天相。”

陸其琛聽了只想笑,但又覺着當着人的面笑出來不好。兩三句模棱兩可的話她也會說,準不準的也是含糊不清,難以斷定。

好比說貴人多這句,就上回南池進林子救她那回,南池多少也算她的貴人。再好比如上上次在東宮鄭琦好心幫她,那多少也算是她的貴人,畢竟也是救了她的人。

人生在世,能好好活着的,有幾個沒有貴人相助?退一步說“處事冷靜”,平白被人攔下來,換了別人不得一掌削下去呢?而她不發火不說還乖乖站這兒聽他嘚吧嘚吧,那可不就是冷靜麽?

陸其琛好聲好氣道:“這就沒了?那我走了。”

看相的那位師傅又道:“公子鼻梁高,鼻頭有肉,這說明公子妻緣不錯,将來定能娶一位家世顯赫的賢內助,琴瑟和鳴,得妻助益。”

陸其琛一笑,這話聽着挺順耳。

陸其琛來了點興致:“還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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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相的師父見陸其琛來了興趣變有點驕傲起來,故弄玄虛道:“說回公子的鼻頭。公子鼻梁高,鼻頭有肉但不外露,此乃聚財之相。”

聚財?她可太喜歡了。

陸其琛搓搓小手問那師父:“師傅,那您能不能看出來我能聚多少財?什麽時候開始聚財?”

那師傅眉尾一抽,前面陸其琛聽着還興致缺缺,怎麽一聽到錢就有種渾身都來勁兒了的感覺?

那師傅微微一搖頭,現在的年輕人啊,還是太功利。

“這便要說到三庭了。公子額頭飽滿,主少年運好,也可以看得出來公子家世不錯。再說公子中庭,下庭比例也好,說明公子一生運勢都不錯,就財運而言,公子出身不錯,自然不會缺錢,聚財更不是問題。”那師傅話鋒一轉:“不過……”

陸其琛嘴角一抿,凡事最怕來個轉折,上天入地就是這麽一個轉折的事。

她就知道哪有那麽多的好事等着她。

那師傅道:“公子耳朵不大且低于眉眼,悟性不高也不夠聰穎,容易當局者迷,拿不準自己的處境,也弄不清自己想要什麽,将來怕是要誤事。”

說她不夠聰明?

這話陸其琛可就不愛聽了。

陸其琛擡頭看了看天,時間差不多了。她從荷包裏拿出幾粒碎銀子往那師傅手裏一放:“師傅,多謝,讓您費了這些神。這便當是我的謝禮了,不多,還請您笑納。”

說着,陸其琛自顧自跑遠了。

那師傅叫不住她,遙遙道:“小兄弟,我還沒說完。”

陸其琛回頭揮了揮手:“我聽完了。師傅,不好意思,我今兒真的有急事。下一次,下一次您提前找我預約一下時間,我一定聽您說完。”

徐成宇進入廂房,映入眼眸的是宋玉君香肩半敞,而那夥夫雙手下移正要去解宋玉的腰帶。徐成宇心中的怒火“蹭”地一下直沖腦門,燒心燒肺的,徐成宇正要沖上去狠狠揍那人一場。

那人似乎察覺到身後有人,心驚膽戰的轉過臉來。

只見一人高馬大的壯年男子站在他身後,通身貴氣,他的氣勢瞬間被壓下去不少。

徐成宇見他眼中□□濃濃,心中更是窩火。

楊力這個廢物,找的什麽人!就在這樣還敢拍着胸脯和他保證事情都辦妥了?妥他個奶奶腿兒!

一會兒看他不弄死楊力!

徐成宇怒火中燒,二話不說,掄起拳頭用盡全身力氣朝那人臉上砸下去。那人看着體格挺健碩的,可沒想到卻是空有其表,竟如此不經打,只挨了一下就“噗”地一聲倒地,弱不禁風的。

徐成宇撿起半搭在地上的氈毯随手給宋玉君蓋上。

徐成宇再次攥緊拳頭砸向那人,那人左閃避開徐成宇,扒着地像狗子一樣四腳爬了出去,落荒而逃。

楊力躲在水缸後面看見那人出來,二話不說追上去。

徐成宇低頭看了宋玉君一眼,心裏那股無名火仍然盤踞心頭,揮之不去。徐成宇轉身将案上的小香爐丢出窗外,香爐在屋後草地上打了個滾,香灰灑了一地。徐成宇欲奪步追出去之際,屋外忽然闖進來一個人直接掀開宋玉君身上的氈毯,手腳利落的幫她穿好衣服,而後又迅速蓋上氈毯。

徐成宇看見的只有那小子的背影,嬌嬌弱弱的。

徐成宇伸手要去抓那小子,那小子忽然轉過頭來死命瞪他。

徐成宇大驚:“朝陽?你怎麽在這裏?你穿成這樣像什麽樣子?”

朝陽什麽都沒說,惡狠狠地瞪着他,拉起他的手腕徑直往外走。徐成宇被朝陽拖着走了一段路。這小丫頭也不知要把他帶去哪兒,二人拐過屋角處,徐成宇突然甩開朝陽的手,反客為主牽起朝陽的手把她帶到牆邊,好避開人說話。

徐成宇沒好氣道:“你跟蹤我?”

朝陽沒有否認。

再一想又發覺有哪裏不對勁,他弄出這麽大的動靜,外頭的丫頭婆子怎麽還沒醒?

徐成宇:“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你才剛剛解禁怎麽敢跑出來?萬一被父皇發現你偷偷出來,父皇發火你當如何?上回丢了根簪子,這次還想丢什麽?”

朝陽才剛解禁便不知天高地厚到處亂跑,萬一父皇發現她偷偷溜出宮,又查到他頭上來,他能活着就不錯了,哪裏還能肖想別的東西。

朝陽卻很平靜:“你呢?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徐成宇背過身:“一會兒我就讓楊力送你回去。”

“怎麽?送走我你好給我娶一位三皇嫂是嗎?”朝陽繞到他身前,直視他:“今日我若不來,你是不是當真要娶宋玉君?你下作!竟然用這種手段……”

“這不是你該管的事。怎麽,上次弄死了錦時,這次連宋玉君也不想放過?錦時命賤,不值一提。可她宋玉君和錦時不同,她若少了一根汗毛,來日被父皇知道,定不會不放過你。”

他果然不信她!即便她在信中把事情說得那麽清楚,他還是不信她!

朝陽鄙夷不屑道:“就憑錦時也配髒我的手?我再說一次,錦時的死和我無關,是她自己跌了腳。”

那夜在東宮外,錦時故意用徐成宇給宋玉君送玉镯的事激她,二人才會起了争執。如今回過頭想想,那時錦時估摸已經心死,所以才膽敢挑釁她。

朝陽目光驟然變冷:“可若是宋玉君,我倒不介意髒自己手。”

徐成宇無意将事情鬧大,他緩和語氣像是在安撫朝陽:“娶她只是權宜之計,宋家權勢顯赫,朝中黨羽衆多。若我能娶宋玉君,假以時日宋泰一定會出手相助。”

等他娶了宋玉君,到時候他和宋玉君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宋玉君的小命與他徐成宇三個字緊緊捆在一起之時,宋泰那個老家夥還能對他們的生死坐視不管。屆時他再使一些小手段,他就不信不能逼得宋泰那老貨出手助他奪得帝位。

再怎麽而言,扶植自己的女兒女婿登上帝後寶座總好過被他人削去羽翼,跌落谷底,茍延殘喘的活着。

朝陽心急道:“你想要什麽,我一樣可以幫你拿到,為什麽非要選宋玉君?”

徐成宇輕蔑一笑:“你幫我?你怎麽幫?就憑你那點裝神弄鬼的小伎倆?朝陽,咱們都大了,你以為你那點小孩子的把戲能騙得了誰?他們不和你計較,不是因為他們蠢看不出來,那是因為他們寵你。”

朝陽冷哼一聲:“小孩子把戲?既然看不起這些裝神弄鬼的玩意兒,為何你自己卻巴巴弄了把琴大半夜的出來唬人?也不怕人笑話!”

徐成宇雙眼微微眯起,乜斜道:“琴?你在胡說八道什麽?別胡鬧了,快回去!”

看徐成宇不知所以然的表情,似乎真的對琴聲一事一無所知。

朝陽倍感疑惑,怎麽會?

東宮的鬼影是她讓人弄的不假,可琴聲一事委實不是她所為。早前她還以為那是徐成宇所為,所以有意替他隐瞞。這也是為什麽那日夜裏她聽宮女說太子派人抓出琴聲背後的主使者時,她會那麽緊張,在東宮那兒守了大半夜。

結果沒幫上忙不說,還莫名巧妙被卷入一個小宮女喪命的小事上,生生被父皇禁足禁了整整一個月。

朝陽見徐成宇發了火,慌張之餘,不管不顧地撲到徐成宇身上,緊緊抱住他。

朝陽:“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太任性了。你別生我的氣好不好?”

徐成宇沒有正面回答她,眼中露出滿滿的煩躁:“快回去。”

朝陽縮在他懷裏沒有看見他此刻的表情,仍自顧自說:“你不要打宋玉君的主意好不好?你想做什麽,你告訴我,我可以幫你。”

徐成宇使勁推開朝陽,低吼道:“你幫我?這次因為你的事,父皇差點查到我頭上,你覺得你這是幫我?如果不是你,這次南巡的差事就是我的。可現在呢?現在父皇讓太子去了!如此,你還敢說你在幫我?朝陽,你一無是處我不嫌棄你,可我一個人努力爬到今天的位置不容易,你不能這麽害我!”

徐成宇笑得咬牙切齒,朝陽被他這陌生又可怕的樣子吓得不輕,眼眶紅紅的,眼淚撲簌簌滾下來,簡直是無辜小白兔模樣。

“我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朝陽話鋒一轉:“既然你說父皇已經盯上你,你做事情就應當小心一些。你今兒鬧這麽一出就不怕自個兒又被人盯上了?”

徐成宇聞言不妙,心中一緊,猛地攥住朝陽細細的手腕:“你什麽意思?”

朝陽磕磕巴巴解釋:“我……我沒什麽意思。我是想說對不起,上次的事是我沒辦好,反而害了你。”

“既然你幫不上我,那就給我老老實實待着,別扯我後腿!我現在不想看見你。”

今日出師不利,結果事事鬧心。徐成宇心煩到太陽穴突突直跳,他按住兩側睛明穴,輕輕揉了揉。

彼時楊力返回,一打眼看見朝陽在那兒杵着,腳便僵在了原地,只恨自己來的不是時候。再看徐成宇揉着眼,似乎有苦難言的樣子,他更加深信自個兒來的不是時候。

但,躲是躲不過去了。

徐成宇已經看見他。

徐成宇冷着一張臉朝他勾了勾手指,楊力膽戰心驚的走過去。

徐成宇不由分說一個大耳刮子甩到楊力臉上,厲聲道:“這就是你說的辦妥了?”

楊力眼前一暈,雙腿發軟,跪在地上抱住徐成宇的腿:“殿下,屬下有罪,請殿下責罰,但請殿下不要為這事氣壞了身子。”

方才他追上那夥夫,見到那家夥身上有傷便已經猜到不妙,細問之下才知這厮竟起了色心!楊力一怒之下揮劍砍在他身上,那人倒在血泊中,他看都不看一眼,啐了一口便走了。

徐成宇恹恹抽回自己的腿,一臉的嫌棄:“送公主回去。我警告你,如果你連這事都辦不好,你就不要回來見我!”

楊力哆哆嗦嗦應了一聲:“謝殿下給屬下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徐成宇眼皮輕擡,改過自新?

楊力身體一顫,瑟瑟發抖:“不是,不是,屬下說錯話了。就算屬下缺胳膊斷腿也一定把公主安安全全送回宮。”

楊力不敢耽擱,忙請朝陽動身回宮。

徐成宇目送楊力和朝陽遠去,眼珠一轉也拐道去了別處。

徐言錫和秋岳從陰影地裏走出來。适才朝陽拉着徐成宇到角落說話,他們二人便遠遠跟上,但又不敢靠得太近,怕被徐成宇發現,只能遠遠在陰影地裏藏着。

所以朝陽和徐成宇說的那些話,他們只斷斷續續聽了一點兒,并不全。

秋岳道:“殿下,看來我們猜得沒錯,是朝陽公主所為。”

秋岳:“殿下,咱們要不要先去看看宋姑娘如何了?”

徐言錫一心只想趕緊追上徐成宇,看看他到底還想幹什麽:“不必,先追徐成宇要緊。”

早在他們跟上朝陽和徐成宇之前,徐言錫便給那兩個丫頭婆子潑了一盆水,算算時間,這會兒她們約摸應該醒了。有她們在,宋玉君自然沒事。

可在秋岳看來徐成宇都已經讓楊力送朝陽回宮了,而且這兒的事顯然沒做成,徐成宇那兒哪還有值得追蹤的。

這會兒徐成宇說不準只是要回去。

“殿下,你不是……不是心裏有宋姑娘的嗎?不過去看看能放心嗎?”

徐言錫滿臉的疑惑,他什麽時候說過心裏有宋玉君這話了?

徐言錫:“誰告訴你我心裏有宋姑娘了?”

秋岳笑得羞澀:“沒宋姑娘,您費這麽多心思救宋姑娘做什麽?”

“沒有,你想多了。我不過是不想讓徐成宇得逞而已。”如今他已經貴為太子,繼承大統只是時間問題,但如果放任徐成宇繼續這麽蹦跶下去,來日如何,還真不一定。徐言錫道:“況且宋志宏和我交情不錯,我沒道理坐視不理。”

秋岳癟癟嘴,像是不信徐言錫的說辭:“您就嘴硬吧。”

徐言錫不睬他,邁開步子就去追徐成宇。

秋岳跟上他:“殿下,您真不去看看宋姑娘?”

徐言錫意有所指:“我沒那個心思。你若擔心,自去看看便是,何故扯上我。”

作者有話要說: 後天下午6點更新~

女主慘烈社死上線倒計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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