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徐成宇同楊力和朝陽分開之後便往山下而去。到了半山腰,山中空蕩無人,但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裏蹿出來一群山匪。

論人數,一挑十,他自認他沒有勝算。

為首那個山匪大刀一揮,指着他的鼻子:“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此路過,留下買路財。”

徐成宇嬉皮笑臉道:“哎呀呀,好說好說。何必拿刀呢,怪吓人的。”

為首之人哼哧一聲:“喲,遇上一個識相的。”

徐成宇繼續堆笑。

首匪收起大刀架在肩上:“只要你乖乖把錢交上來,兄弟們也不想為難你。這年頭,養家糊口都不容易。瞧你這樣子,家裏挺有錢的吧?”

徐成宇擺擺手,忙解釋:“哪裏的話。說來慚愧,大哥別看我這一身好像貴價,其實都是我從別人那兒偷的。我家窮,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揭不開鍋是常有的事,可我又愛顯擺,這才走了歪道。”

首匪啧啧兩聲,看不出來,原是個人面獸心的貨色。看着人模狗樣的,背地裏做的勾當也不比他們好到哪裏去。

首匪面色一沉:“那你想怎麽辦?這天也挺冷的,總不能讓我這些兄弟白跑一趟吧?”

徐成宇巴結道:“是是是,這大冷的天不好叫大哥們白跑一趟。”

言罷,徐言錫從兜裏拿出一袋金葉子抛向首匪。那首匪穩穩接住徐成宇抛過來的東西,打開看了一眼,裏面是數十顆金豆,金燦燦的,晃眼得很。

首匪見了,臉上的笑藏都藏不住。

首匪:“小兄弟挺上道的。”

徐成宇:“今兒湊巧得了這一手,眼下看來是和我無緣,還是比較合大哥的八字。”

首匪如願以償得到他想要的東西,收起東西,讓後面的兄弟們給徐成宇讓出一條路。山匪紛紛後撤,給徐成宇讓出一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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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成宇忽道:“今兒我和大哥有緣,我再給大哥說一個發財之道如何?”

首匪觑眼看他:“發財之道?”

“實不相瞞,我那一袋子金豆是從一個貴公子身上偷的。不過我手腳不利落被人發現了,此刻那主仆二人正追着我跑。大哥若想發財,賺點年禮,倒是可以蹲一蹲他們。”

“呦呵,說你小子上道,你還真不讓我失望。行,你走罷。來日你要是沒了去處就來這兒找我,我收留你。”

徐成宇作揖道謝,麻溜下山去。

須臾,首匪手裏的金豆驟然炸開,炸了那匪徒一臉的石頭和泥沙。他震驚之餘,低頭看去,手中哪還有金豆?全是一堆不值錢的沙。

他甕聲甕氣:“給我追!”

可他們耽誤的這點時間,徐成宇早跑沒影了,他們哪裏追得上。

徐言錫迷迷糊糊睜開眼,眼中薄暮冥冥,晚霞點點,遠山山頂連着赪紫雲彩和着參天黛色暈開一圈瑰麗多姿的黃昏晚景,周遭樹木葳蕤,綠蔭成蓋。

目光左右旁掠,此刻他靠坐在一棵樹上,他身邊空蕩蕩的,別說一個活生生的人,哪怕是一只飛禽也不可見。

陸其琛呢?陸其琛去哪兒了!

難不成這厮當真丢下他了!

徐言錫心跳得飛快,身上的傷隐隐作痛:“很好。陸其琛,既然你自己找死那就別怪我手下不留情!”

徐言錫伸手後摸,摸到身後的樹幹,正欲扶着樹幹起身。目光的角落裏突然闖入一雙青白相間的竹枝紋皂靴。

徐言錫陡然松手放下,閉上眼睛。

遠處的腳步聲漸漸近前,跟着是一陣窸窸窣窣的輕響,他仿佛聽見柴火被輕輕放在地上的聲音。又是一陣輕微的細響,這次仿佛是火星子冒出來的動靜,其後他眼前一亮,似有溫溫熱熱的亮光落在他眼皮上一跳又一跳的,身邊慢慢變得暖和起來。

腳步輕響,在他跟前來來回回響起,人影亦在眼皮上時隐時現。俄頃,人影外轉,腳步聲似有遠去的勢頭。

徐言錫睜開眼,火光映出他眼中的疲憊:“你去哪兒?”

徐言錫轉過頭,目光與陸其琛對上,四目相對。陸其琛乍然看見徐言錫迷離的眼神,她心神外蕩,轉身返回來,蹲在地上,模樣乖巧得像只溫順的貓。

算了算了,把他一個傷患丢在荒山野地不管,這太殘忍,她做不出來。看在他長得還成的份上,暫且讓他多活一會兒,這次先救他一回。

陸其琛指着不遠處道:“殿下您醒了?剛才我在那後面拾柴火時發現後面有一處天然的溫泉,我去絞一塊布給您擦擦臉,然後再去……”說到這兒,她的目光語氣便止不住發虛:“再去看看有沒有什麽可以裹腹的東西。”

聽她這意思,今兒他們是要在這兒過夜?

“你迷路了?”

他說的是“你”,而不是“我們”,明顯是要和她做下的蠢事劃清界限,不想和她這樣的蠢東西搭上關系。

見陸其琛羞愧到低頭不語,徐言錫已然明白是怎麽一回事。

他們迷路了,而且今夜怕是得在山裏過夜。

徐言錫挖苦陸其琛:“放一百個心?”

陸其琛一張臉羞得緋紅,好在現下火光正盛。搖曳火光映在她臉上,一時也看不清她臉上究竟是羞紅還是火光。

她這張嘴啊,早知便不把話說得那麽滿了。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這下可好,她這張臉都要被自己給被打爛了,打爛便打爛吧,咬咬牙挺過去也沒什麽可難為情的,最可怕的還是徐言錫這樣不笑不惱的挖苦她。

陸其琛嘟嘟囔囔,厚着臉皮解釋:“不是,殿下。這山路七拐八拐的,長得都一樣,它……它不好認。”

徐言錫啼笑皆非,聽陸其琛這意思她迷路還是路的問題?他當真是頭一次聽到這樣的說法,她可真有臉說。

徐言錫面無表情:“還愣着做什麽?等着我起身自力更生不成?”

陸其琛一愣,得,她明白他的意思了。

事已至此,本太子今兒體弱收拾不了你,暫且不和你計較,趕緊把苦工給本太子做好,做不好一樣狠狠收拾你。

陸其琛猶如彈簧一般“蹭”地一聲跳起:“殿下您在這兒好好歇着,小人現在就去。”

陸其琛到了溫泉邊,随手從懷裏摸出一方帕子丢入水中抓了兩下擰幹,跟着火急火燎跑回徐言錫身邊。

既然要在徐言錫跟前讨巧,那她就得入戲一點,她必須表現出急忙慌的樣子,好讓徐言錫知道她忠心徐言錫,并且她很關心也很在意他的個人安危。

陸其琛急赤白咧在徐言錫跟前剎住腳,她拿着帕子蹲下來,擡手就要幫徐言錫擦臉。徐言錫一個眼神掃過來,陸其琛忽地頓住,被徐言錫的美色所迷,亂了心神。徐言錫瞪她一眼,她忙不疊回神幫徐言錫擦臉。

那帕子在溫泉水裏泡過,帕子的折痕處還留着溫泉水的絲絲餘溫。陸其琛動作輕柔,小心翼翼幫徐言錫擦臉溫溫的帕子拂過臉,徐言錫不知怎的,竟然心生一絲絲難以言喻的,抓心撓肝感覺。

眼皮半擡微擡,徐言錫猝不及防對上陸其琛的目光,她的眼神一如白天她在銀杏樹下那般清澈,眼中微光閃爍,無知無畏,迷迷蒙蒙,尤為動人。

他這才發現原來她的眼睛生得這麽好看。

原來……她的眼神一直都是如此明亮澄澈。

陸其琛被徐言錫直勾勾地盯着看,渾身都不自在,也不知道徐言錫此刻又在打量她什麽,算計她什麽。

陸其琛把頭往後一縮,小聲問他:“殿下?我臉上是不是有什麽?”

徐言錫驚慌,脫口而出:“沒什麽。”

陸其琛的腦子偏在這時候短路,鬧不明白形勢,刨根究底:“既沒有,殿下盯着我作甚?”

徐言錫慌不擇言,随口扯了個謊:“你眼中有眼眵。”

此言一出,陸其琛頓覺腦子嗡的一聲響,一片白茫茫的。這下丢人丢大發了,她急急忙忙後退一步,微微側過臉揉了揉眼睛。

陸其琛整理好儀容:“小人失儀了。”

徐言錫沒說什麽,打發陸其琛去找些吃的回來。

這附近除了她和徐言錫兩個大活人之外,再見不到第三個活物,她打不到獵物,只好摘了果子回來交差。

陸其琛先拿了果子給徐言錫裹腹。

徐言錫一邊啃果子一邊又想起白天的事,于是問她:“那日你說你聽見三皇子說要在宋姑娘的飯菜裏下藥對不對?”

陸其琛心下快速打起小算盤,面上若無其事點點頭,極盡無知無辜狀:“對。”為打消徐言錫對她的疑心,她又反問了一句:“難道不是?”

徐言錫:“今日宋姑娘用的飯菜秋岳都已經讓人換過,但宋姑娘還是被迷暈了。”

陸其琛狐疑道:“怎麽會?難道迷藥不是下在飯菜裏的?那是下在哪兒了?宋姑娘一路都有人跟着伺候,三皇子應該沒有別的機會下手才對。”

“未必。”

徐言錫想起他在後窗草叢堆裏發現的那堆東西。

“那宋姑娘?”

“她沒事。”

陸其琛不屑腹诽道:“也是多虧宋玉君沒事,否則你哪兒有閑情逸致在這兒耗着。”

陸其琛也不知怎麽的,突然嘴上沒了把門的,她嘀嘀咕咕:“三皇子想毀宋姑娘清白,以此威逼宋姑娘嫁他,這手段實在太損了。還好今兒殿下在,宋姑娘才能幸免于難。”

徐言錫:“三弟他未必是想毀宋姑娘的清白。”

或者說得更準确一點,徐成宇他并不想真的毀了宋玉君的清白。

徐成宇畢竟是皇子,若他真做出如此下作之事,屬實有礙皇家顏面。先不論宋泰會不會松口答應讓宋玉君嫁徐成宇,便是父皇那兒肯不肯讓他毫發無傷的脫身都不一定。

“此話怎講?”

“或許三弟他只是想演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戲,碰巧……”又看見宋玉君衣衫不整的模樣,而後在丫頭婆姨的作證下,他為救宋玉君不巧撞見宋玉君衣衫淩亂的模樣便成了不得已而為。之後他假借君子教養向宋泰提親,一切便順理成章而不至侵害他的名聲,相反的,他還可以落得個正人君子,有擔當的好名聲。

或許,經過此事宋泰還會能高看他一眼也未可知。

徐言錫說話說到一半便生生斷了,攪得陸其琛心癢癢。

陸其琛追問他:“碰巧?碰巧什麽?”

徐言錫搖搖頭:“沒什麽。”

陸其琛也不屑于聽他那個版本的故事,聽他的前言,再結合當日她偷聽到的那些,她大概也猜得到一些。

徐成宇買兇上演英雄救美的戲碼誘導宋泰嫁女,不過可惜,徐成宇算盤打得再好也架不住她和徐言錫兩撥人半路殺出來壞他jian計。

那日陸其琛确确實實聽到徐成宇說要在香爐裏放迷藥,她之所以留一手,不把實情告訴徐言錫,那是想看徐言錫和徐成宇狗咬狗。

她知道,徐成宇看不慣徐言錫,而徐言錫也看不上徐成宇的做派。那些兄友弟恭的戲碼是演給別人看的,窩裏反才是他們的本質。

皇家兄弟,無情是正解。

按照她的預想,徐言錫暗中換了宋玉君的飯食之後,宋玉君卻還被徐成宇迷暈了,徐言錫一定百思不得其解,約摸也會為宋玉君的安危亂了陣腳。

屆時徐成宇迷暈宋玉君沖進去之後,徐言錫一定也會跟着沖進去,那畢竟是他媳婦兒,她不相信徐言錫一個大男人會眼睜睜看着別人欺負自己媳婦兒還能若無其事,坐視不理。

到時候兩兄弟一碰面,一個羞愧難當,一個怒火中燒,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徐成宇被逼入絕境,逼不得已絕地反擊,保不齊一刀劈死徐言錫了呢。

如此,便是為她除去心頭大患,讓她坐享漁翁之利。

可惜,她千算萬算也算不到徐言錫會把朝陽公主扯進來。今日之事徒生變故,想來應該和朝陽脫不了幹系。

“殿下,冒昧問一句,殿下是什麽時候發現我也來了?”

徐言錫無意隐瞞:“從你進廟那一刻就發現了。”

她其實最想問的是徐言錫怎麽會發現她在樹上藏着,但又不敢問,怕這事一提,徐言錫回過味,發現她借口中的漏洞,到時可就沒意思了。

徐言錫問她:“到是你為什麽來的?”

“小人不放心,想來看看能不能幫上忙。”

暮霭沉沉,夜風越來越涼,陸其琛和徐言錫一人縮在一棵樹下。二人之間雖有火堆烘着,但也架不住習習涼風有一陣沒一陣地侵襲。

陸其琛甫一睜眼,看見徐言錫被風吹得縮成一團,緊緊靠着樹幹。他閉着雙眼,眉尖若蹙。陸其琛心生恻隐,他今兒畢竟受了傷,又遭冷風這麽吹,想必不好受。

陸其琛蹑手蹑腳走過去,脫下外衫披在徐言錫身上。

眼見他眉目如畫,膚色瓷白,猶如精燒的白瓷般光滑。高挺的鼻梁下是尖尖的鼻頭,有肉卻不鈍,按今天早上那看相師傅的說法,這是聚財之相。

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這個想法有些可笑,他是太子,将來是要做皇帝的人,整個天下都在他腳下,那可不是有錢人?

陸其琛輕笑,忽然手腕一緊,回過神來,徐言錫已經睜開眼睛,緊緊攥住她的手腕,目光凜然,活像被吵醒的野獸自動觸發了全身的預警系統。

不等徐言錫問她,她先解釋:“夜深風大,小人怕殿下受風寒。”

徐言錫眼眸低垂看見自個兒身上披着陸其琛的外衫。

他猶豫片刻,松開了手。

陸其琛究竟在想什麽?難道她是真的關心他?

徐言錫眼神一換,重新變得溫柔起來。

陸其琛道:“殿下別嫌棄,保暖要緊。”

徐言錫從唇齒間擠出一個“恩”,囑咐她早些歇息,複又閉上眼睛。

陸其琛脫了外衫,冷風吹過來她更冷得不行,她的身體越縮越小只。因風涼,她也睡不着,不得已又睜開了眼。

夜色沉寂,除了火堆裏時不時冒出點枯木枝被燒斷的聲響,再聽不見別的聲音。

陸其琛抱着肩靠近火堆烤火,不多會兒,她靈光一閃想到後面不遠處的溫泉。如果去那兒泡一一會兒溫泉,說不準她的身子能暖和點兒,她也好入睡。

打定主意,陸其琛起身撚手撚腳去了溫泉那兒。

山影憧憧,風過林躁,陸其琛小心謹慎的确認了四下無人後,三下五除二脫下身上的衣裳。

陸其琛去後不久,徐言錫被一陣風吹着臉,迷迷糊糊睜開眼。

陸其琛又不在他身邊!

徐言錫心下疑窦叢生,隐約聽見身後有人踩過草地,踩碎枯樹枝的細微聲響。他拿開外衫,起身跟了過去。

行至溫泉邊,徐言錫是看見了陸其琛不假,只是徐言錫看見的似乎是一個全身都裸着的陸其琛!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6點有更新~

初一至初三每天下午六點更新~

大意了,居然忘了設置發布時間。

不好意思啦。

祝小可愛們春節快樂,牛年大吉,平平安安,健健康康,萬事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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