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陸其琛低聲:“王姑娘,你在這裏好好躲着。”
王姑娘冷眼看她,眼底卻隐隐透出對她的擔憂。
陸其琛看出來王姑娘的心思:“放心,我有分寸。你好好在這裏躲着,一會兒我還回來接你。”
徐言錫和秋岳在陸其琛身後看見她慢慢松開了圈住王姑娘的手,正要問她想幹什麽,陸其琛已經團成團滾到門邊,而後随手摸了一個木桶蓋在頭上。
徐言錫着急道:“你幹什麽!不要命了!”
她就這麽大咧咧完完全全将自己暴露在流箭之下,豈不是拿自己當箭靶子了!
陸其琛一手扶着木桶,一手試着推了推門,但那門只虛晃了兩下,并沒有被推開。
糟糕,門被鎖上了。
看來這一遭對方是有備而來,誓要置他們于死地。
徐言錫眼瞧那些流箭一支又一支險險擦過陸其琛,不知不覺,一顆心就被吊在嗓子眼,不上不下的。
他不知道身在風暴中心陸其琛作何感想,他只知道他一個風眼之外的看客委實是被吓得心驚肉跳。
仿佛從窗外飛進來的每一支箭雖沒射在陸其琛身上,但卻都射在了他的心上。
說來陸其琛也是運氣好,那些飛箭每一支都只是險險擦過她,并沒有傷到她。
這為她鉚足勁起身撞開門留足了準備時間。
陸其琛丢開木桶,猛地起身,用盡全身的力氣一腳狠狠踢在門上。“啪”地一聲響,門框碎裂,房門應聲向外倒下。
陸其琛将其中一片門板反推向徐言錫和秋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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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其琛使的力氣剛剛好,那一片門板堪堪停在秋岳腳邊。秋岳舉起門板掩護徐言錫和他自己,一個沖刺跑到門外。而陸其琛則舉起了餘下的一塊門板沖到王姑娘身邊,護着王姑娘逃出“刺猬房”。
二人前腳剛邁出去便看見西北角的樓梯口爬上來一群人,而另一邊,徐言錫一看她逃出來也已經等不及要教訓她。
徐言錫道:“你是不是不要命了?想死也別這麽折磨自己!”
看看那屋子裏頭哪一樣東西不是被打成了刺猬?哪還有一件好東西?方才陸其琛的運氣只要差那麽一點點,現在她必定是另一只刺猬。
陸其琛一愣,徐言錫這個沒良心的。他拉她陪葬,她大人有大量不記恨他,以德報怨,冒死救他,他不領情便罷了,居然反過來嫌她做事沖動打草驚蛇?
早知道就讓他死裏面得了。
不過心裏讨厭歸讨厭,表面功夫還是要做一下的。
陸其琛誠惶誠恐:“是,小人下次注意。”
其實她沒有徐言錫想象中那麽沖動,也沒有他表面看到的那麽魯莽。
她這次南下特意帶上了她那套護身的金甲衣。若非有她這身金甲衣護體,方才便是大羅神仙借她一百個膽子,她也不敢貿貿然以命博。不過這事她不能告訴徐言錫,萬一回頭他和三皇子一樣背後射她一箭,她還指着這件金甲衣保她一條小命。
“爺,現在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他們追過來了。”
秋岳看向那群烏壓壓沖過來的人提醒徐言錫。
徐言錫道:“走。”
陸其琛卻面向那些人站定:“你們走,我斷後。”
對方帶了這麽多人來,而他們這邊四個人,不會武的就占了兩個,若正面對上,明顯不具有優勢。與其魚死網破,倒不如賭一把。
徐言錫卻道:“你斷後?”
時間緊迫,陸其琛沒功夫和徐言錫扯皮,她把他們三人往後一推:“一起走死得更快,別墨跡了。”
秋岳二話不說護着徐言錫和王姑娘逃走。
陸其琛抓住欄杆借力一躍而起,橫腿掃向疾沖過來的那些人,将前面兩排的四五個人踢翻在地。緊接着又借力翻出欄杆,站在欄杆外圍那一圈不足十厘米寬的延伸板上,而後瞄準西北角樓梯扶手俯身跳下去,左腳腳尖輕點扶手,躍起一個後空翻,穩穩落在臺階上。
陸其琛回首确認身後這些人有沒有追上來,卻發現為首那人有點眼熟,仿佛是方才在樓梯那兒撞了她的那個男子。
看來或許從他們踏入這院子的那一刻起就已經被人盯上了。
陸其琛翻身跳下樓,結果一看到大廳這兒的景象,她終于知道為什麽方才他們屋裏跟放煙花一樣熱鬧,而外面卻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現在看到眼前這人疊人的場面,她終于明白那是為什麽。
哦豁,感情這些人全被放倒了!
陸其琛指了指地上這些人回頭看着身後那群人:“手筆挺大的啊。這些人和你們又是什麽仇,什麽怨?”
白天方皓和南池說晚上要來萬芳園看姑娘,所以天一黑,他們便來萬芳園吃酒聽曲兒。他們到的這會兒,園子裏已經烏泱泱圍了好幾圈人,聽那些人話裏話外的意思,似乎都是奔萬芳園新來的紫棠姑娘而來。
他們左等右等也不見紫棠姑娘出場,看客裏便有些不樂意的。方皓也和他們差不多,他雖然還沒到不高興的地步,但看他伸長了脖子左看看右瞧瞧的模樣,顯然是坐不住,開始不耐煩了。
南池問他:“怎麽?你還真這麽想那姑娘?”
方皓摸了一粒花生米丢入口中,莫名羞澀道:“那可不?咱這趟來不就是為了看這位傳聞中絕色美人一眼?”
南池連連嘆氣搖頭。
方皓道:“這兒又不是都城,你不用顧忌你異國王子的身份,扭扭捏捏的。咱們只是看看,又不做什麽,也不肖想什麽,這有什麽的?要是陸其琛也在,他一定比我還起勁兒。”
南池道:“你怎麽竟和他比?不找點好的比比?你要非和他比也可以,可你倒是有點出息,和他比比武藝,比這個算什麽?”
方皓一撇嘴,直說南池做人沒意思。
方皓轉移話題問他:“你這麽跟我出來,真的沒事?”
再怎麽說南池也是一國王子,就這麽和他到處亂竄,萬一出點什麽事兒。
南池:“沒事。我當初來大邑為的是治病,又不是來當質子,行動還是自由的。”
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過了一會兒,紫棠姑娘終于在衆人千呼萬喚之下現身。誠如傳聞所言,這紫棠姑娘生得花容月貌,體态婀娜。
那姑娘一出場,在場的男子仿佛都看呆了眼。可惜那姑娘只唱了一首曲子就被叫去陪客了。那姑娘下場後,方皓便覺得這園子頓時失了生機,無趣得很。
中間方皓抽空出去小解,南池有話要和他說,于是也跟着方皓出去在外面等他。
方皓甩着手返回來一眼瞧見南池擱門口那兒候着,于是問他:“怎麽出來了?”
南池道:“我有話和你說。”
方皓朝他走過去,目光随意往廳裏瞄:“你說……”
話音未落,他忽然看見廳裏的看客和姑娘們猶如木偶人一般,突然齊刷刷倒下,猶如一坨一坨死肉,癱軟在地。
南池接着方皓的話頭,忙道:“我知道……”
方皓頭也不回,只道:“噓。”
南池不解,腦中滿滿的疑惑。他轉身順着方皓的目光看過去,上一刻還熱熱鬧鬧的大堂,這一刻忽然死寂如深海,廳中更是空無一人,如入無人之境。目光下移,卻見地上已然躺倒一大片的人。那些人身上沒有血,四下也沒有打鬥的痕跡。
南池驚駭,小聲問方皓:“這是怎麽回事?”
方皓道:“要麽是尋仇,要麽……是黑店。”
雖是親眼所見不假,可南池還是不敢相信:“不能夠,這兒好歹是正經酒樓,又是開在城中最熱鬧的地段,怎麽黑?這不是找死麽?”
方皓道:“我才有也是,約摸是來尋仇的。”
方皓拍了拍南池的肩,擡手指了指院子的後門,示意他從那兒逃出去。
“就這麽逃了?那些人怎麽辦?”
“這可是尋仇,能輕易揭過去嗎?再者而言,對方帶了多少人來,咱們也不清楚。既是尋仇來的,冤有頭債有主,他們應該也不會對那些人做什麽。這事咱管不了。”方皓指了指南池又指着自己說:“你看你是北國王子,将來說不準還能成為北國的王,命夠金貴了吧?和你比起來,我雖然名如草芥,但我答應了師父要找到拳譜,我不能食言。所以咱們先保住自己的小命逃出去,然後找人回來救他們。”
南池怼他:“你不就是害怕?說得這麽好聽。”
方皓眼神飄忽道:“難道你不怕。”
南池噤聲,坦白說他也怕。
二人轉身正要逃,忽見廳中光影裏閃過一個他們熟悉到就像看見自己一樣的身影。
方皓驚道:“他怎麽在那兒!”
南池聞言,忙湊上來看。緊接着,二人看見陸其琛和追她的那撥人說了些什麽,之後那撥人便和發了瘋一樣朝陸其琛沖過去。
慌亂中,陸其琛朝南池和方皓的藏身地沖過來。
不待二人作反應,陸其琛已經停在二人跟前,和他們大眼瞪小眼的。陸其琛來不及問他們,閃身到邊上木桶後面躲着,又随便給二人指了個方向讓他們趕緊躲起來。
可惜他們二人都沒陸其琛那個速度,才一轉身,後面那撥人已經追上他們。
為首之人納罕道:“這怎麽還有人呢?”
他手底下那幾個小弟因自個兒辦事不力,大氣不敢喘一下,只把頭壓得低低的。仿佛只要不對上老大的雙眼,這事就可以不算在他們頭上一樣。
方皓急轉回身賠笑:“那個……大哥你看,這事兒和我們兄弟兩個原沒什麽關系。大哥你看方不方便放我們走呢?我們保證當自己眼睛瞎了,今晚什麽也沒看見,絕不對外吐露一個字。”
那人笑:“你開玩笑呢?你臉上轉溜溜那兩轱辘可好好長着的,我怎麽信你?”
方皓又苦苦哀求道:“大哥,我們兄弟真就只是一路過的,不巧內急借了茅廁一用,真的什麽都不知道,也沒看見。大哥,你行行好,放了我們兄弟吧。你說我們要是因為一泡尿把自己給尿死了,這……怎麽說也不像樣啊。”
那人輕哧一聲:“才你們看見那人往哪兒蹿過去了沒?你們要老老實實告訴我,我或許還能放你們一馬。”
肯放他們一馬?那一切好說,好說。
方皓壞笑,眼中閃過一絲複雜情緒。他目視木桶的方向揚聲道:“兄弟,有人找。”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下午6點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