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這日陸陶然心情不錯,親自下廚做了些糖蒸酥酪。她原想讓桃葉或是婉兒送一碗去書房,但話還沒出口,她突然改了主意,想自己親自送過去。

陸陶然帶着婉兒走到書房門口,隐隐約約聽見徐言錫與人說話的聲音。想來徐言錫應該正在裏頭與人議事,她便沒進去打擾。

陸陶然讓婉兒把東西遞給秋岳:“秋岳,麻煩你一會兒把這個給殿下。我看殿下一時半會兒也不得空,便不等了。”

秋岳接過東西應下:“好。”

回去的路上她無心說了一句:“早知就不跑這一趟了,讓你和桃葉送過來便是了。”

婉兒笑了笑:“娘娘的心意最重要。娘娘雖然沒見到太子殿下,但殿下若知道娘娘的心意,必定高興。”

“瞧你說的,誰說要見他了。”

婉兒哄她道:“是,是,娘娘您不是特意來見太子殿下的,是散步路過的。”

從徐言錫那兒回來,陸陶然便和鄭琦在院子切磋武藝。

殘陽燒紅了半邊天,紅雲似鳳尾掃過天際,向着天空中心奔赴而去。

忽然之間,婉兒一溜小跑,慌慌張張地闖進院子。

婉兒不等自己緩過氣便着急道:“娘娘,不好了。殿下出事了。”

陸陶然亦急道:“你說什麽?”

“具體怎麽回事,婢子也不大清楚。太子妃已經過去了,秋大人讓婢子請娘娘過去。”

陸陶然回身把劍遞給鄭琦:“麻煩你幫我收一下劍。”

陸陶然趕到徐言錫的寝殿時,那裏已經圍了兩三個禦醫,而宋玉君正立在床側,焦急等待禦醫診脈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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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陶然擠不進去,只好在外邊一圈等着,踮起腳尖遠遠看到徐言錫面色蒼白的躺在床上。

這時她突然聽見宋玉君大發雷霆:“殿下好端端地,怎麽會吐血,昏迷不醒?這麽長時間了,你們也沒能診出個病因來,你們幾個究竟能治不能治?”

那幾個太醫戰戰兢兢跪下來,張皇失措道:“殿下……殿下他怕是中毒了。”

“中毒?”

“是,但具體是什麽毒,還需要查一查殿下今日的飲食。”

宋玉君忙喚來秋岳:“殿下今日都吃了什麽?”

秋岳想了想,今兒殿下吃的東西都是往常吃過的東西,且殿下的飲食一向仔細,怎麽會被人動手腳?

秋岳道:“都是禦膳房送來的吃食,并沒有特別的。”

宋玉君吩咐道:“給我查,好好查一查到底是誰幹的。”

不一會,來人回禀:“今日殿下所用飲食皆已查證,只在一碗糖蒸酥酪裏面查出了問題。”

聞言,陸陶然猶如五雷轟頂。

怎麽會?

那碗糖蒸酥酪是她親手做的,一時一刻也不曾離過身,怎麽會有問題。

陸陶然兀自思考這件事的千百種可能性。

宋玉君突然問了:“哪來的糖蒸酥酪?”

那人顫顫巍巍道:“是……是側妃娘娘做的。”

聞言,衆人皆倒抽一口冷氣,齊刷刷地看向陸陶然。

“給我抓起來!”

宋玉君一聲令下,幾個人便撲了過來。好在秋岳反應快,搶先一步擋下那些人。

陸陶然亦迅速跳開解釋:“不是我做的。”

秋岳道:“太子妃娘娘,這事一定有誤會。”

秋岳忙小聲問陸陶然:“你快想想,今天那碗酥酪,還有沒有什麽人碰過?是桃葉?是婉兒?”

陸陶然心跳如擂鼓,她想破了腦袋,腦海中還是只剩下一片茫然。

今天那碗酥酪,除了她,真沒有別人碰過。

宋玉君道:“不管這事是不是她做的,現在她都是最大嫌疑人。這一點,毋庸置疑。待本宮查清楚來龍去脈,自會還她公道。”

徐言錫昏迷不醒,秋岳雖有心搭救陸陶然,但他畢竟力量微薄,做不了什麽。

結局可想而知,陸陶然被禁足。

這一夜陸陶然因徐言錫中毒一事而憂心忡忡,一整夜不曾阖眼,到微微天光透過窗戶紙灑進來,她才稍許眯了一會子。

秋岳怕她擔心徐言錫,于是捎了信過來報平安。

午後皇帝回宮,得知疑兇還好好在宮中呆着,大發雷霆,當即下令抓捕陸陶然。

陸陶然一朝淪為階下囚。

她怎麽都沒想到有朝一日她會稀裏糊塗做了冤大頭,落得如此下場。

牢房建在地下,陰寒側側。

因昨夜下了一場雨,地牢又是密不透風的構造,故而悶出了一股淡淡的黴味,像是從地底深處漫上來的一股陰腐氣息,又悶又怪異,讓人聞着難受。

陸陶然在牢房裏站了一會兒便已經覺得頭昏腦漲,直犯惡心。

在東宮時,至少秋岳時不時還會派人過來和她說說徐言錫的情況,眼下她被投入大牢,完完全全和外面斷了聯系。

徐言錫的情況,她是一丁點兒都不曉得。

沒過多久,陸陶然被人帶走審訊。

審問她的是一個女獄頭,仿佛姓沈。

沈獄頭:“側妃娘娘,上頭有令,今兒若不能讓娘娘把說的事交代清楚,便要我吃不了兜着走。您還是老實說了吧,這樣我好交代,您也少受點罪。您覺得呢?”

她早聽說過太子殿下疼愛這位側妃,所以在事情還不明朗的情況下,她不想冒險得罪這尊大佛,省得自個兒被秋後算賬。

陸陶然無奈道:“我也很想招,可我确實什麽也沒做,更加不清楚到底是誰動了手腳。”

沈獄頭抽出鞭子道:“娘娘,您身嬌肉貴,怕不是禁不住我這些刑具的。您還是老實招了吧。”

陸陶然啞然,這一次是她大意了。

如今她連自證清白的線索都沒有。

沈獄頭看了看陸陶然的手:“您纖纖玉指,難道也要嘗嘗我這拶刑的滋味不成?”

沈獄頭眉毛一挑:“還是不肯說?來人,上刑具。”

一眨眼,陸陶然左右各來了兩個人,後面兩個負責按住她,前面兩個則負責将刑具套上她的手。

陸陶然被夾了一回,登時疼得四肢百骸都打顫,太陽穴更是突突直跳,心上亦有密密麻麻的白蟻啃噬的痛感。

沈獄頭見她疼得厲害,大發慈悲讓人停了一會兒。

“娘娘,這回肯說了麽?”

陸陶然疼得渾身發汗,氣虛道:“這事真不是我幹,若要找兇手,需得趕緊從東宮找起。”

眼下徐言錫還沒醒,萬一那人趁他病中,又一次下手可如何是好?

沈獄頭只道:“繼續。”

這一次她們下了狠手,陸陶然仿佛都能聽見自己的骨頭被夾的“咯咯”作響,而她的手指骨便似是随時都可能碎了一般。

陸陶然疼得直甩腦袋。

她們還想加重力道,陸陶然卻已經疼暈了過去。

陸陶然再醒來時,她人已經躺在牢裏,十根手指被夾的通紅。一陣又一陣鑽心的疼襲來,一次又一次疼出她一身的虛汗,她根本不敢動自己的手。

“吱吱”細響,角落裏裏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來。

陸陶然扭頭看了眼,一只半截手臂那麽長的黑老鼠從角落蹿過去,眼瞧着就要蹿到陸陶然腳邊。

陸陶然一聲尖叫跳開,冷不防碰着手上的傷,疼得一個激靈險些又要暈過去。

陸陶然眼皮輕擡,眼角忽然闖進來一雙五爪飛龍靴。

“速速将你背後主使招出來!否則不僅是你,就是你家的一只螞蟻朕也不放過。”

徐言錫和皇帝威脅她的方式簡直如出一轍。

這父子兩個還真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我再說一次,不是我做的。”

不是她做的事情,別想她背這口黑鍋。

皇帝睥睨她,目光掃過她紅腫的十根手指頭,眼裏閃過一絲嫌惡:“倔脾氣!”

他揚了揚:“來人,拖出去。”

“住手!”

陸陶然将暈未暈之際,徐言錫拖着尚未痊愈的病體匆匆趕來。

皇帝喜上眉梢道:“言兒。”

旋即,皇帝愁上心頭:“你才醒,怎麽能來這種地方,快回去躺着。你放心,父皇一定替你讨一個公道。”

徐言錫抱起氣息奄奄的陸陶然。

陸陶然順勢将頭靠在他懷裏,閉上雙眼。

忽然一個閃念,陸陶然想起那天在廚房,桃葉遞了一罐糖給她。只那一個瞬間,她的目光離開了鍋爐。

陸陶然喃喃一聲,原想和徐言錫說點什麽,怎知卻不争氣地暈了過去。

皇帝厲聲提醒他:“言兒,別忘了自己的身份。”

“父皇,我相信她。您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能抓出幕後主使。”

徐言錫抱着陸陶然擦過皇帝。

皇帝突然開口:“站住。”

徐言錫停住,卻沒回頭:“父皇,今天兒臣一定要帶走她。”

言罷,徐言錫抱着陸陶然大步流星走出地牢。

皇帝閉了閉眼,嘆了一口氣。

陸陶然性子太倔,像極了從前她。這麽多年過去了,他終于想明白了,她們這樣的性子只有外面的廣闊天空才是她們的歸處。

陸陶然是在半夜醒來的。

她一睜開眼睛,黑黢黢的夜便壓了過來,怼到她臉上。

陸陶然發覺自己被徐言錫圈在懷裏,而她的腦袋枕着他的手臂。

看他的氣色,只怕是也還沒好全。

陸陶然啞然失笑,他們兩個這樣算不算難夫難妻?

陸陶然動了動手指頭,卻發現手指頭雖有些笨重,但卻一點兒也不疼。她伸出手看了看,她十根手指頭都被好好包起來了。

想來應該是用了藥,所以她不覺得疼。

陸陶然調整睡姿,想轉過身,怎料徐言錫手上忽然使了力,不讓她動彈。

“可還難受?”

“不疼了。你覺得如何了?”

“明天就好了。”

徐言錫突然低了低頭吻上她的額頭:“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

陸陶然笑了起來:“沒事,我也不是第一次做冤大頭了。對了,我突然想起來那天我讓桃葉幫我遞了一罐糖,只在那一會兒沒看住爐子。”

“我知道了。”

陸陶然充滿歉意道:“萬一真的是桃葉做的……我是不是引狼入室了?”

徐言錫的下巴磕在她頭頂,他輕聲安慰道:“這不是你的錯。如果真是她做的,那是她不識好歹利用你,你什麽錯也沒有。”

陸陶然默然。

“睡吧。”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下午6點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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