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糾纏

離B大還有兩條街的距離,陶琦便堅持要下車走路去學校。今天是周一,陶琦早早便起床催肖琅快點出門,生怕晚點人多了會遇見熟人。

大學的前兩年裏,是她第一次沒有在肖琅的光環下生活,雖然很默默無聞,但是她很滿足。她希望能像身邊的同學一樣,認真地去體驗每一種屬于自己的酸甜苦辣的滋味,她不希望這樣的生活因為肖琅的到來而那麽快地結束。

肖琅心中不是滋味,雖然她一向在學校都當他是陌生人,但他還是為這種似乎被嫌棄的感覺小小地郁悶了一下,車子不緊不慢地跟在她身後滑行。

陶琦不斷回頭龇牙咧嘴揮手示意肖琅離她遠一點。

肖琅更加郁悶,對她明顯的暗示視而不見。

陶琦無奈,只得奮力晃着兩條蘿蔔小腿趕路,努力拉開與肖琅之間的距離。

教育系統設計課上,陶琦趴在桌子上斜眼看着窗外湛藍的天空,聽着講臺上老師的喋喋不休,昏昏欲睡。

考上大學,本不是她的目标她的夢想,只不過因為身邊的人都她以它為目标,只不過因為她的朋友她的同學都以之為目标,為了不使自己顯得标新立異,于是它就也成為她的目标了。就像魯迅先生所說的,其實地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記得高三的班主任曾經說過,要想考上大學,必須要像出家人一樣心靜如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稍微有點雜質,就不能達到與佛祖心靈相通的境界。對于高中生來說,高考就是佛祖,若不能一心向佛将一無所成。回頭想想這位老師真是太有才了!要不她周圍那些甜蜜蜜的小情侶怎麽會一個也考不上呢?

只是,陶琦一直想不明白,既然佛祖說過,一切皆為虛幻,為何老師還要讓大家苦苦掙紮在高考的旋渦裏?佛祖也說過,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啊!

夕陽的光輝,灑落在熱鬧的操場上。

呼喝聲,喝彩聲,都沒能吸引陶琦的目光。她只是靜靜地坐在操場最北角的雙杠上,靜靜地看着那些不時從她眼前跑過的鍛煉的人,看着沙場上跳躍的人,還有那些在足球場上奔跑的人。

這兒離足球場不遠,卻因為有高高矮矮一大排的單雙杠的掩護,外頭的人,看這兒并不太真切。陶琦思緒的觸角已不知道伸往何方,目光落在足球場上那抹紅色的身影上,空落落的。

3號,那個數字,那身紅色的球衣,還有那抹似有若無的腼腆的笑,無數次出現在她的夢裏,那麽熟悉,卻又那麽遙遠。

那麽清晰的,除了記憶,還有什麽?

除了記憶,她還剩下什麽?

落日的餘晖,慢慢地變淡,天邊的那抹亮,也漸漸暗淡。操場上的人越來越少,奔跑在足球場的幾個人也慢慢都歇了下來。陶琦貪婪地再看了一眼那個仰頭喝水的身影,他是那麽認真,那麽心無旁骛,根本沒有發現坐在遠處的她,已經看了他整整一個下午。

這些年來,她無數次看着他的背影,不但沒有感覺到一絲快樂,反而是越來越苦澀的心情。

她将一切無望的感情都寄托在他的背影上。她掙紮過,想過放棄,可是卻總也管不住自己。她試過努力地去喜歡另一個人,平淡地,快樂地生活。可是,卻總也做不到。

感覺到他的視線似乎向這邊掃來,陶琦胸口一窒,卻挪不開眼光。

她的視力很好,隔着大半個操場,她感覺到他也在看她,只看她一個人!

兩人的視線穿過半黯的夜幕,在夜空中交會,仿佛世界在這一刻靜止了,一切都不存在了。陶琦呆呆地,呆呆地看着那張沉靜的面容,看着他隐忍的眼神,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感覺到腦中一陣空白,心口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揪住了,又酸又痛,喘不過氣來。

直到林陸明朗的笑臉出現在視線裏,看着林陸朝他跑過去,陶琦慌慌張張地跳下雙杠,一溜煙地逃離了操場。

早上出門時肖琅讓陶琦下午等他一塊回家,剛下課時又發短信過來說他要參加一個研讨會,可能會晚一點。陶琦拿着肖琅給她配的鑰匙,偷偷溜上十二樓,蹑手蹑腳地走到安全門邊趴在門上透過門縫往裏瞧了瞧,确定沒有人後,這才開門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

肖琅的辦公室還是和她上次看到的一樣簡潔,桌面擺着一疊作業本,攤着一本卷宗。想來是突然被叫去開會的,連鋼筆帽兒都沒有蓋上。

陶琦随手翻了翻,沒有興趣看下去。又用肖琅的電腦上網逛了一會兒,實在是感覺餓得發慌了,眼睛四處亂瞄,居然發現肖琅座位後面的玻璃書櫃上擺着幾樣水果和薯片。陶琦眼睛一亮,歡呼一聲朝薯片跑過去,喔!喔!竟然還是她最愛吃的黃瓜味的!她毫不客氣地拆開薯片的包裝就往嘴裏塞。

正吃得歡快時,肖琅的短信又來了:剛結束,就到。

十分鐘後,肖琅推開辦公室的門,一把拎起歪着身子斜坐在他座位上的陶琦扔到另一張椅子上,坐下來低頭在本子上記着什麽。一會兒,他擡頭扔下筆,随手從桌面上撚起一些屑狀物,冷冷地瞥她一眼,看着桌面皺眉:“你吃東西時能不能注意一點滿桌面都是碎屑,從小我是怎麽教你的?”

陶琦翻白眼。她實在是不喜歡這人動不動就來一句“從小我是怎麽教你的”太沒意思了!撇撇嘴:“肖琅,你真小氣!”

“你在吃誰的零食?”

“你的。”

“那你還敢頂嘴?有了好吃的你就很開心,吃飽睡足後除了搗蛋搞破壞你還會什麽?今晚回去寫一篇報告,不得少于一千字。”

“啊?不是吧?我已經很久沒寫保證書了呀。”陶琦顧不得拿過薯片的手指油膩,撲過來揪着肖琅的衣角哀嚎。

肖琅的眼中閃過一絲笑:“有多久?就是太久沒寫了你才這麽缺乏管教無法無天!再說沒人叫你寫保證書,是學習心得。”

“可是我們老師都沒有叫我寫啊!”陶琦不服。

肖琅揚眉:“我不是你的老師?”

陶琦啞口,郁悶地咬着手指,暗恨自己傻乎乎地跑上來羊入虎口。她就知道,她就知道!肖琅哪有那麽好啊!

吃過晚飯,陶琦面朝牆壁側躺在床上,百無聊賴地翻着手上的唐詩宋詞文本,心卻已飛到下午待過的操場上。

誰道閑情抛棄久每到春來,惆悵還依舊。

日日花前常病酒,不辭鏡裏朱顏瘦。

河畔青蕪堤上柳,為問新愁,何事年年有

獨立小橋風滿袖,平林新月人歸後。

曾經她很喜歡歐陽修的這首《蝶戀花》,那種從骨子裏透出來的惆悵憂傷讓人心悸,濃重的感傷之情總帶着一種“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的失落迷惘和得不到解脫的苦悶。

“淘氣,你跟林帥哥最近發展得怎麽樣了啊?上次來見過你後他一直板着一張秦香蓮臉,在衆多狂蜂浪蝶的猛烈轟炸下堅持守身如玉等你回心轉意呢。”幫主說。

“你又知道他守身如玉?沒準兒追他的都是些歪瓜裂棗,他才沒淪陷。要是換上一個絕色,他還不屁颠屁颠地撲上去了。”

“我看他就是瞎了眼,大把牡丹花玫瑰花看不上,非得看你這根狗尾巴草的寡婦臉。你說他是不是曾經受過什麽刺激,審美觀被扭曲了才導致今日死追你不放”幫主展開豐富的想象力。

陶琦眼皮也沒擡地哼哼:“什麽話一邊玩去,別煩我。”

“你可別跟我說你們是好朋友啊,男女生之間沒點膩味是不可能的,你還嫩着呢!姐們告訴你,什麽異性之間也有至真至少純的友誼那是騙人的,男女之間只有愛和不愛。”

陶琦對着牆壁橫眉怒目,不吭聲。這些人真是,為什麽哪壺不開提哪壺偏要在她的傷口上踹兩腳?

“喂,你到底聽見沒有”得不到回應的幫主不甘心地推了推她的頭。

“靠!我說丫純粹是沒事找抽,又不是不知道她那德性,擾她好夢呆會兒她一板磚拍死丫的。”波波朝幫主叫。

“至于嗎?我這不是問問而已嘛,你先回答我啊,別給我裝死啊。” 幫主叨叨地說。

陶琦不理她,不甘被冷落被忽視的幫主,哧溜一聲扯走陶琦的被子,企圖引起她的注意。

閉眼握拳,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奶奶的,忍無可忍,無須再忍。

陶琦猛地翻身将幫主摁在床沿邊一陣猛捶,直捶得她鬼哭狼嚎求饒不止。小樣兒!幾兩排骨一張皮倒欺負到她頭上來了,治不了重量級的波波她還治不了這排骨精!

幫主呼喊告饒的聲音直到熄燈後才漸漸低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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