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遇見

“下去!”

“不下!”

“最後問你一遍,下不下?”

“不!我不!”

游泳邊一個只着泳褲的俊朗男子絲毫不吝啬地展示他的好身材,眉卻是蹙成一團,明顯地十分不耐。

一個披着毛巾蹲在泳池邊的女孩兒擡頭看着男子,表情堅決中帶着無賴和和哀求。

陶琦氣嘔到了極點,昨晚新聞聯播播放了一段某地洪水泛濫官兵聯手群衆抗洪救災的視頻,當時肖琅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時她就感覺有點不妙。今天一大早肖琅就将還窩在被窩裏流口水的她挖起來,吃過早餐後就帶她去買泳衣,再将她拽來體育館的游泳池。

天知道她從未下過游泳池,偏偏肖琅死活不肯給她順便買一個游泳圈,還振振有辭地說:“你丢不丢人?體育館裏除了三歲孩童哪個成年人還用游泳圈?”

肖琅對陶琦可憐巴巴的眼光給予毫無表情的回應,他已經無數次保證一定會帶着她一定不會讓她淹死,她卻還是死活不肯下水,周圍已經有不少人将好奇的眼光看向這邊。他向來做事雷厲風行,見不得她這般拖拖拉拉磨磨蹭蹭,壓抑的火氣已經快要達到爆發的邊緣 。

泳池裏已有不少人在嬉戲,成人泳池旁邊是兒童泳池,一些小鬼正在泳池裏玩得正開心。

肖琅深吸一口氣,突然後退兩步,擡腳往她屁股上用力一踹,陶琦還未反應過來就尖叫着跌入了池水裏。

泳池上下的人都被這一幕驚呆了。

肖琅很快也躍進池裏,陶琦正在水裏驚慌地撲騰着,手一碰到靠過來的肖琅,立即像水草一般手忙腳亂地纏上去。

肖琅低聲喝道:“放手!”

雙手扶在她的腋窩處,肖琅帶着陶琦慢慢地熟悉泳池環境,消除怕水心理。開始時陶琦一不小心被水嗆到就大呼小叫,緊緊摟着肖琅的脖子死活不肯放手。

一個女孩兒像條美人魚一般熟練自如地繞着陶琦打轉,羨慕地說:“沒什麽可怕的,我當初也很害怕,你看我這麽怕死的人都學會游泳了,你還會學不會嗎?”熱烈的目光卻是毫不掩飾地落在肖琅身上。

陶琦又是羨慕又是妒忌,擡頭看到肖琅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羞愧地低下頭。

肖琅改扶她的腰,稍微用力,改變她直立的姿勢,又托住她的頸,讓她仰卧在水中,用平常不習慣的姿勢練習拍腿動作。

過了一會兒,陶琦終于找到一點感覺了,動作不再那麽緊張,慢慢協調起來,多餘動作少了,原先急促的呼吸也緩緩平穩下來。

肖琅滿意地放開她讓她扶住泳池邊的扶梯鞏固練習擺腿的動作,自己則身體一低,瞬間便沒入了水裏。

泳池裏傳來一陣此起彼伏的尖叫聲,陶琦回頭去看,只見肖琅用力劃着雙臂,背部肌肉繃緊成優美而充滿力量的線條,動作迅猛,身體靈活動作和諧地輪流用雙臂劃水推動身體前進。

這一刻,陶琦突然非常感慨,肖琅總是有在衆人面前風騷一把的潛質啊!

相對于剛來體育館時的沮喪,出體育館時陶琦的心情陽光明媚,拉着肖琅叽叽喳喳說個不停。

肖琅好笑地看着她,突然感覺到她的腳步一頓,順着她的眼光看去,看見不遠處的有兩個男孩子正和一個女孩子低聲說着什麽,很快便又笑成一團。

肖琅的記憶力很好,很快便想起是那兩個叫林陸和郭小亮的男孩子。

林陸和郭小亮也看到了他們,先是一愣,看到他們手中拎着的泳衣,眼神裏是掩飾不住的吃驚。倒是郭小亮身邊的女孩子低頭老老實實地叫了一聲:“肖老師好。”

肖琅輕笑着點點頭:“蘇婷也來玩啊。”

女孩兒有點受寵若驚,沒想到肖琅竟然記得她的名字。仿佛是看出郭小亮和林陸的疑惑,女孩兒笑着說:“我這學期選了肖老師的選修課。”說着好奇的眼神也有意無意地落在陶琦身上。

陶琦看着她自然親密地挽着郭小亮的臂彎,想起了她就是那晚在靈芝公園和郭小亮先甜蜜後吵嘴跑掉的女孩兒。不知道為什麽,她有點壞心地希望他們還沒有和好。

肖琅看了看眼前的幾個少男少女,又看了看陶琦,捕捉到她躲閃的眼神,看到了郭小亮看見她時先是眼前一亮轉而看了一眼林陸後便黯了下去。別人也許沒有注意到,他卻是看到郭小亮在見到陶琦的那一剎那猛地甩開蘇婷的手,後來蘇婷又固執地挽住了他,而林陸火辣辣的目光一直粘在陶琦身上。

肖琅是何等玲珑心肝的人,眼前這一切讓他心中立即掀起驚濤駭浪,臉上波瀾不驚,聲音卻是冷了下來,拉過陶琦的手道:“我們有事先走一步,你們玩得開心。”

一直到回到家,陶琦都是一副郁郁寡歡的樣子,她從來都不大懂得掩飾自己的情緒。

看着她的那個眼神,看着她消失在洗手間門後的身影,肖琅重重吐出一口氣,仿佛肺裏間堵了一口濁氣,讓他無法暢快呼吸,不由自主地想起一些往事來。

這些年來,他獨自帶着她一起生活,不失嚴厲地教養着她。往事歷歷在目,他給她喂飯洗澡洗衣服,他每天送她上學接她放學,他出席她的家長會參加她的親子活動,他輔導她學習,他逼她學毛筆字學跳舞學鋼琴,希望她能長成一個有着良好素養的女孩兒。看着她從上房揭瓦的稚嫩頑童長成青春勃發的少女,再長成滿懷心事的大姑娘,雖然離他的目标似乎相差甚遠,但并不妨礙他又是欣喜又是自豪的心情。

如今,他養大的孩子,他的淘氣,那兩個小子憑什麽推來讓去?憑什麽?!

卧室裏,陶琦拿出那兩串牛皮珠鏈,托在掌心裏發呆。她想到了挽着郭小亮的蘇婷占有的動作,想到了林陸熱切的眼神,想到了郭小亮在看見她的那一剎那無力垂下的手,想到了那些逝去的青春歲月,歡笑與眼淚,都已經離她那麽遙遠。

我站在屋頂黃昏的光影

我聽見愛情光臨的聲音

微妙的反應忽然想起你

這默契感覺像一個謎

我們兩個人陌生又熟悉

愛似乎來的很小心翼翼

我想問問你是不是相信

愛來了這種滋味很美麗

心裏有點急 也有點生氣

你不要放棄行不行

我在過馬路 你人在哪裏

這條路希望跟你走下去

最近我和你 都有一樣的心情

那是一種類似愛情的東西

在同一天發現愛在接近

那是愛并不是也許

可不要忘記你要相信你自己

給我一些類似愛情的回應

這個世界很無情

謝謝你說一聲 愛你我很想聽

一片片地聽着這首《類似愛情》,陶琦不禁黯然。

類似愛情,只是類似,卻不是愛情。

她自以為自己擁有了對愛情的期盼對愛情的感覺就擁有了幸福,卻不知道,很多時候,她只是被自己的感覺騙了。愛情這東西,豈是那麽容易就收納于掌心中?

如果他心中有她,又為何不試着給她一點回應?一點點就好,至少讓她知道不是只有她一個人在守護她和他之間的那份朦胧的美;如果他心中沒有她,又為何不幹脆點好聚好散?為何要這般牽絆?為何要這般不舍?

在這場怪異的感情游戲裏,她不知道他們各自扮演着什麽樣的角色?更不知道,誰才是最後的贏家?

陶琦的英語四級考試又沒有通過。

這已經是她第三次參加英語四級考試了,自幼她就很有作為炎黃子孫的骨氣,堅決用英語試卷上可憐的分數來表達她的愛國之情。

最令她“驚喜”的是高考前一次專題訓練測試一百道選擇題她只做對了三道,其中兩道還是連蒙帶猜的,那個長得像袋鼠的英語老師都被“感動”得表示不再強迫性地把她改造成一個會說英語的漢奸了。

第一次考英語四級只有黑妞通過了,第二次班裏半數女生通過了,這一次她們班的女生幾乎都通過了,而她和波波卻像患了不孕不育症少婦的肚子一樣遲遲沒有傳來喜訊。

有人就英語四級在圖書館的桌子上刻下一首《江城子》:

發下卷子心正涼,

一緊張,詞全忘。

似曾相識,何意卻不詳。

聽力單選兩茫茫,

看閱讀,

淚千行。

步出考場見同窗,

都一樣,

很受傷。

如此成績,

無顏見爹娘。

只待明日發榜時,

結繩套,系房梁。

陶琦覺得真是說到她心坎裏去了。四級啊,真是讓她們這些沒有語言天分的人傷心太平洋啊!

晚自修後,陶琦接到肖琅的電話說有事在辦公室等她,便趁着天黑橫穿過小賣部邊的草地晃悠悠地向籃球場走去,籃球場後面便是綜合樓。

陶琦邊踐踏草地邊警惕地瞄着四周以免被校警逮着罰款,猛然瞥見籃球架下一帥哥以流川楓般的優美姿勢一個幹淨利落的扣籃。陶琦看得呆了,帥!帥得掉渣!帥得她天旋地轉摸不着北!

陶琦狠狠地盯着多看了幾眼,反正不看白不看。

突然她腿下一軟膝蓋一彎,整個人像青蛙從高處跌到地面一樣“啪”地摔倒在地,肚皮火辣辣地痛,手中拎着的水壺應聲飛出去。陶琦有好幾秒都反應不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直到一對情侶摟摟抱抱地從草地小徑上經過時那女的掩嘴偷笑她才臉紅耳赤地爬起來。

陶琦拍拍身上的塵土,掃視了一下,确信再沒有人發現她剛才的糗事,于是假裝沒事似的就着昏暗的燈光打量着摔倒的地方。

一看差點暈倒,她竟然一個不留神摔到半米深的排水溝來了!

該死的水溝!

陶琦狠狠地在溝壁上跺了兩腳,頓時覺得膝蓋上巨痛,低頭一看,整個膝蓋上血紅一片,手肘也擦破了皮,她忙仔細地在臉上摸了一把,幸好沒破相。

陶琦推門進入時,肖琅正盯着她的英語四級成績單面沉如水,飛過來的眼神冷得能将她凍成冰碴。陶琦瑟縮了一下,腦中重溫起了曾經考試不及格戒尺打在手心的感覺,好歹她已經長成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了,肖琅應該不至于再拿對付小孩子的方式體罰她了吧?

肖琅看到她一瘸一拐的,眉毛擰得死緊:“你又幹了什麽?”

陶琦不敢隐瞞,揀了重點說,卻不敢說自己是看帥哥才摔進排水溝裏的。

肖琅越聽臉越黑,當掀開她的褲腿看到膝蓋上的傷口時,終于爆發了,伸手揪了她的耳朵一把:“多大的人了!都可以當媽的年紀了還跑去踐踏草地,你倒是本事了!被逮到了可別說你認識我。”嘴上罵着,卻已是忙着從玻璃櫥櫃裏翻找藥箱。

雲南白藥噴在破皮的傷口上,火辣辣地痛,陶琦咝咝地吸着氣卻不敢叫痛。

上完藥後,肖琅不讓她放下褲腿,以免摩擦到傷口。

肖琅抖着她的成績單道:“你最好給我一個理由,連考三次都考不過四級,你還是B大的學生?你大學這幾年到底都學了些什麽?我就調教出你這樣懶散的家夥?”

陶琦縮了縮脖子,心裏補充:沒錯!我這樣的家夥就是你調教出來的。

肖琅看她一臉沉痛忏悔表情眼珠子卻在亂轉的樣子,自然猜到她在想什麽,當下心口噎了一口氣,恨得一掌猛力拍在桌面。

沒錯!就是因為他的縱容他的心軟,才導致她每次學點什麽不到三個月便厭煩。每次她不想學了便拿一雙可憐巴巴的眼睛看着他,他不願逼迫她不願壓榨她玩樂的時間,一次次地心軟,一次次地任她虎頭蛇尾不了了之,結果才長成如今這個樣子,不學無術、三心兩意、做事情三分熱度。

陶琦被他那猛力一拍吓了一跳,忙上前抱着他的胳膊說:“我知道錯了,我學,我會認真學的,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她不是沒有感覺到,肖琅似乎從國外回來後便有點不一樣了,哪裏變了她說不出來,但她就是有這種感覺。她知道自己一直仗着他的不忍心他的寵溺才嚣張跋扈得過且過,程穆就曾說過她是他們這夥人中的一霸。

她是知道他的辛苦他的期望的,宗族聚會時個個同齡的兄弟姐妹的履歷說出來都是金光閃閃的一大串,惟有她,好事靠邊站,壞事丢臉事一大籮筐。無論她如何的差勁,在別人面前他都不曾說過一句她的不是。父母不在的這些年,是他照顧了她,那時程穆說終有一天他也是要戀愛結婚的,她想過這個可能,可是心裏卻無法接受有一天他身邊有了比她更重要的人,無法接受他有了自己的小家庭而她不在其中。她想她是自私的,她害怕那種一個人沒有依靠的感覺。

肖琅回頭,看到她的手指握着他的臂,眼神裏是淡淡的祈求,那樣的小心翼翼使他的怒氣頓時全變成了酸楚。他伸手揉了揉她的發:“以後除了周三我要上選修課,其餘晚上你到這兒上自習,下次再考砸了小心我揭你的皮!”

B大很快便有勁爆八卦泛濫于校園BBS上,據說某男老師私生活極不檢點,每晚與某女學生在辦公室裏呆到女生寝室快要關門才出來。傳聞有聲有色,連男老師是名牌大學的海歸,女學生眉角上有一粒痣都發了帖子,帖子後面還附了一張側臉照。雖說沒有指名道姓,但依肖琅正勁的風頭和陶琦眉角上無法抹去的證據,任誰都能猜出來。

那張照片明顯的偷拍的,有點模糊,陶琦正低着頭,夜風将她的長發吹得像蜘蛛一般張牙舞爪,肖琅的側臉隐在光影後,正溫柔地伸手幫她将頭發順回耳後。

陶琦看到照片時已經是半個月後的事了,她一向不上論壇的,只是感覺到室友們最近有點怪怪的,經常湊成一堆對着電腦狂笑,一看到她進來便又裝出一副沒事的樣子。走在校道上飯堂裏,她也感覺有人指指點點,她向來丢臉事做多了,曾經有過忘記了拉褲子拉鏈及上廁所後裙擺沒有拉好撩在內褲邊上晃遍校園的經歷,淡定早已練出來了,檢查過後确信自己沒有哪裏不對勁,便對衆人的目光視而不見。

幫主看當事人已經知道了,便也不再隐瞞,感慨地說:“淘氣呀,你肯定是祖墳冒了青煙才攤上這麽一個極品哥哥,肖老師要是這麽溫柔地對我一回,我死也甘願了。”

陶琦窘,她的祖墳不就是肖琅的祖墳麽?她攤上肖琅是祖墳冒了青煙,肖琅攤上她呢?

黑妞說:“淘氣你真差勁,咱肖老師高大光輝的形象硬是叫你給糟蹋了,跟你這樣的人鬧緋聞,多少人在捶胸頓足憤憤不平吶!”

“那是,身價一落千丈呢。”波波說。

陶琦不以為然,雖說被人當成炮灰有點不爽,但她自認問心無愧,再說沒有了八卦的生活,就跟忘記下鹽的菜,多平淡無味啊!她既然當不了衆人眼中的大餐,能給大家當下飯的小菜也是無所謂的。

肖琅查看了陶琦的課表,得知她期末考試前還要參加普通話口語考級,聽過陶琦的發音後,眉毛擰成了“川”字。第二天肖琅的辦公室裏多了一雙筷子,從此後每天晚上陶琦都得含着筷子練習半個小時的卷舌音。

對陶琦來說,最大的難度不是卷舌音,而是兒化音。肖琅看她讀“菜秧兒”時捏着脖子一臉猙獰扭曲的表情,難受得好似吞了一只蒼蠅,說:“nag是鼻音,發音時口腔中沒有氣流通過,以nag為韻尾音素的韻母作兒化處理時發音部位在後,卷舌時就不能形成卷舌特點。兒化處理時要将nag音完全丢失,再在主要元音的基礎上卷舌。若主要元音妨礙了卷舌動作的話,就增加一個鼻化的舌面、央、中、不圓唇元音,再在此基礎上卷舌。”

陶琦又發了幾次,肖琅被她殺雞似的發音刺得沒了耐性,邊示範邊說道:“發音要自然,不要捏着嗓子。這個發音的開口度小,舌尖要接近齒背或前硬腭,舌位向中央方向後移。”

陶琦張嘴又試了幾次,還是不得要領。

肖琅恨恨地捏起她的下巴道:“張嘴!看着我的舌尖是怎麽運動的,用腹部吸氣。”

第二天便又有流言傳出說綜合樓十二樓某老師的辦公室裏不斷傳出異聲,為此肖琅還被以生活作風問題的理由請去校長辦公室裏喝了下午茶。

陶琦發短信好奇地問他怎麽應對校長,肖琅很快便回了過來:你很閑是不是?閑就将昨天的英語單詞抄二十遍!

作者有話要說: 評論收藏很少啊,難道我的文文真的不适合大家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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