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游戲規則

麻雀說,蘇婷喜歡郭小亮喜歡了十年。

麻雀說,蘇婷說郭小亮要是不跟她在一起,便要割脈自殺。

麻雀說,林陸曾經以為郭小亮喜歡她,想過要放棄,後來發現郭小亮和蘇婷在一起,才知道自己多想了。

麻雀說,她一直孤身一人,卻不敢回來找林陸。

麻雀說,林陸約了明天大家一起聊聊天,将一些心結解開。

……

陶琦忘記自己是怎麽和麻雀分手回到寝室的,幫主幾個人都睡着了。陶琦打開電腦,顫抖着手握鼠标找魔音。

是的,現在,她總是在心裏難受時慣性地找他。

魔音:剛回來?

藍泡沫:嗯。

魔音:以後早點回寝室,晚了不安全。

陶琦發了一個狂笑的表情過去,眼淚撲簌簌地掉落在鍵盤上。

魔音:不開心就不要傻笑。

陶琦沉默。

換別人她一定大罵這人自以為是把一個得意的妞兒說得跟深閨怨婦一樣,但在魔音面前,她老實得跟綿羊似的,至少心理上很老實,不打算說謊,也不敢。

世間不說謊的人是不存在的,但謊言有善意和惡意之分,在比自己高深的人面前最好不要說謊,要不被拆穿了就跟在大街上裸奔一樣,自己不自知,別人看着可憐。

魔音:或許,今晚又是一個不平靜的夜,對吧?

藍泡沫:魔音,我很難受,真的很難受……

陶琦手指跳躍着敲擊鍵盤,眼睛盯着屏幕,卻流淚不止。

魔音:我知道,我能感覺得到,能跟我說說嗎?

陶琦一個字一個字地“說”着,而魔音,借着細細網線的便利,在忽明忽暗的幽藍色光中,靜靜地“聽”着,等待那個在午夜丢失了靈魂的她将往事的傷疤一層一層地揭開,翻曬在時光的陽光下,“哔哔啵啵”地響着撕裂的痛苦,窺探到其中觸目驚心的殘忍。

郭小亮郭小亮,她那麽心心念念喜歡着的人,她猜測守望了幾年的人,他是為了林陸才和蘇婷在一起的嗎?他為什麽要讓自己活得這麽委屈這麽辛苦?為什麽?為什麽?

……

魔音:說完了吧?還難受嗎?

陶琦又扯了一張紙巾抹了一把眼睛,說出來真的輕松多了。

魔音:泡泡,你心中另有其人,對嗎?

陶琦愣住了,腦海中飛速閃過郭小亮的身影,好半天不敢回答。

這個時候他在做什麽呢?不知道他是否在她想起他的時候剛好也想起她?

魔音:你不願意說就算了,我只是想說,很多時候,你過于依賴你的感覺,過于相信你的感覺。的确,你有着驚人的敏銳,很聰明,但你不願意用你的聰明和理智來分析處理問題,總是感覺到什麽,就跟着感覺走,雖然你的感覺目前沒有出過什麽大錯,但它讓你活得很不快樂。

藍泡沫:我不聰明,我要是聰明就不會這麽久都沒有發現任何一點點的不對勁。

魔音:你的思緒全停留在當年的那一刻,你裹足不前,不停地回頭看,一邊慌亂地想象着未來,卻錯過了身邊很多東西。有時候你很笨,有時候卻又聰明得太過了,讓人招架不住。其實,你是知道的,你心裏那個人對你的感覺就如同你對他一樣,但你一直在等待,你對自己對他都沒有信心,你害怕失敗,所以你在等待他的表态他的主動,不是嗎?

陶琦徹底蒙了。在魔音面前,她似乎是一具赤裸裸的軀體,沒有一點屬于自己的隐私。

藍泡沫:你到底是誰呢?為什麽那麽了解我?

魔音:我對你來說只是一個陌生人,一個傷害不了你也不會傷害你的陌生人。很多東西需要你去争取,但你沒有,你對結果計較得太清,把自己都隐藏了起來。

藍泡沫:那接下來我應該怎麽做呢?

魔音:這個要看你自己心裏是怎麽想的了,但我想,你是一個習慣放大自己感受的人,一點點的傷感,在你內心某些不确定的東西的催化下,就會催生成一大串憂傷。活着,就總會有不如意,放大感受是對自己的一種折磨。或許你這樣的性格,會讓你一時半會做不到原諒那些過去。你只要記住,青春無罪,只有放下,才能讓自己活,也讓別人活。

讓自己活,也讓別人活,郭小亮不也說過同樣的話嗎?可她能做得到嗎?

……

他們總是自以為是自己眼中看到耳朵聽到的就是真實的世界,其實他們也不過是坐穿水井的一只青蛙。

她相信自己的骨子裏隐藏着一股不安分的邪念,随着年齡與閱歷的增長,越發地沉澱得深厚。一旦生活開始空白無聊,她便會無限渴望那些能讓生活充滿色彩,能讓她的心牽動起來的東西。

她從沒有問過魔音任何事情,或許是他不願意把自己的事情告訴她,或許是她不願意讓彼此淪為芸芸衆生中的陌生人,網絡總是見光死的。無論她如何依賴他,無論他如何了解她,他們之間始終隔着時空無形的約束。他們的認識,自一開始就是一個錯誤,既然進了網絡這個世界,就得遵守它的規則,不然,就會受到懲罰。

這是一場有着無言規則的游戲,誰先忍不住說出什麽,誰就會滿盤皆輸。陶琦并不認為自己是一個不專一的人,她只是還沒遇上一個能讓她專一起來的人。

天剛亮,陶琦便起床洗澡洗頭發,吹幹頭發後,她拿起手機,找到楚開陽的電話。

坐在寝室前庭的臺階上等了一會,楚開陽果然氣喘籲籲地跑過來了。陶琦站起身迎上去:“師兄,不好意思,麻煩你了。”

楚開陽溫柔地笑笑:“不麻煩不麻煩。”

兩人并排走出了校門,陶琦深吸了一口氣,伸手挽上楚開陽的臂彎,擡頭看到楚開陽愣着的表情,鼓足勇氣說:“師兄,這是作為男朋友最基本的動作。”她知道,也許兩人牽手的流言很快便會傳遍B大,但她不在乎。

楚開陽也笑了,眉眼彎彎,滿是溫柔。他一直都是個溫潤如水的人。

幾個人正是約在B大南門見的,陶琦和楚開陽先到,便到小賣部買來豆漿邊喝邊等。

麻雀、林陸和郭小亮來時,看到的正是這樣的情景:陶琦一手拿着豆漿杯子,另一只手緊緊地挽着楚開陽的手臂,而楚開陽低頭看着她,眼波溫柔,空着的那只手則是将她被風吹亂的碎發順回耳後。

林陸腳步一頓,臉色劇變,倏地轉身就走。

郭小亮看了看陶琦,又看了看楚開陽,雙手握成拳死死地捏在腿邊,良久才擠出一句話:“陶琦,他是真心的,你別任性。”

陶琦面上冷冷一笑,心裏卻更加苦澀。

郭小亮終于也是走了。

冬日的陽光帶着淡淡的溫暖灑落在身上,陶琦卻覺得有濕潤的冷沿着她的腳背漫上心口,總覺得心底總有一個角落,始終寒涼,始終不曾離開過黑暗的糾纏。

楚開陽看到她盯着郭小亮的背影輕輕顫抖,嘴唇咬得死緊,輕嘆一聲,伸手輕按了一下她的肩,說:“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到南坡去吧,我在那邊小賣部等你,有事給我電話。”

陶琦感激地看着他點了點頭。

坐在南坡,當麻雀問陶琦能不能原諒她時,陶琦流着淚,卻依然搖頭。

是的,她不能。

她是一個小氣的人,不會輕易原諒任何一個傷害過她的人。不管麻雀當初的目的是否高尚,但麻雀的行為已經造成了無法彌補的傷害,超過了她的忍受範圍。有些傷痛是永遠也不能忘記的,因為它曾經留下過一些不能抹去的痕跡。感情是善良的,但殘忍的是人會長大,又在長大中變孤獨,在孤獨中變堅強。

麻雀的眼神漸漸黯淡下來,勉強的笑像青蓮般在嘴邊漾開苦澀的漣漪,“我明白的,要換作我,也會這麽做的。”

陶琦咬着唇,竭力不讓哽咽飄出唇角。早知道會是這樣的重逢,她情願對麻雀思念得哭泣到終老。

“淘氣,林陸的事你打算怎麽辦?”麻雀又問。

“我不喜歡他,曾經不會,現在不會,将來也不會。”陶琦看着她說。

麻雀眼神躲閃,“對不起。”

“不用跟我說對不起,你沒有對不起我,你對不起的是石榴,還有......林陸。”雖然知道這樣很殘忍,但陶琦還是如實說。

“淘氣,我知道你心裏還是怨我的,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諒,只希望你不要忘記我,不要忘記曾經走過的那些快樂的日子。我很快就要離開了,一個人安靜地忏悔我的罪過。我走的時候,你會送我嗎?”

陶琦一愣,脫口而出:“你要去哪裏?”

“人總是要生活的,我要回去繼續我的工作。”

“那林陸怎麽辦?”

“我還有資格去想怎麽辦嗎?我甚至連跟他坦白的勇氣都沒有,他到現在還不知道那些事。我怕我一說了,跟他連朋友都沒得做,至少現在,我還能知道他過得好不好。”

陶琦不忍,拉着麻雀的手說:“麻雀,很多事情是連時間都瞞不住的,坦白了才能輕松。或者,你可以跟他說清楚,事情的結果怎麽樣固然重要,但你若連嘗試的勇氣都沒有,便永遠也沒有成功的可能。”

人總是在面對別人的故事時才能做到心如止水冷靜如斯,坦白,争取,不正是她心中最想做又沒有勇氣做的事嗎?

“淘氣,謝謝你還能替我這麽想,這事我會好好考慮的,給我時間。”麻雀拍了拍她的手背說。

看到她眼中的淚光,陶琦不敢再多逗留,“我還有事,先走了。”

“淘氣……麻雀在她背後遲疑地叫着:“或許,郭小亮挺适合你。”

陶琦的眼淚刷地掉了下來,聽到這個名字,她依然不能平靜,心底掀起狂濤駭浪。

“我已經有男朋友了。”陶琦背對着麻雀說。

“你說什麽?”麻雀撲上來猛烈地搖着她的肩,“你是騙我的吧?你怎麽可能……”

陶琦只覺得一陣眩暈,全身骨頭像要散了架,無力地說:“是真的,就在這個學校,就是剛才你看到的那一個。”

麻雀的手像被抽掉了力氣似的摔了下去,緊緊盯着陶琦的眼睛說:“淘氣,怎麽會是這樣?郭小亮對你那麽好,你就一點感覺都沒有?就算他是答應了林陸才照顧你的,可他的好早已遠遠超過一個朋友的界限了,難道你真的沒發現?我看得出來他其實不喜歡蘇婷的。”

“麻雀,別再說了,求求你。”陶琦咬着唇,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來,生怕她再說下去,她會支撐不住。

“你……你是知道的?你一直都知道的對不對?”麻雀狠狠地瞪着她說。

陶琦閉眼,再睜開,擡頭看着天空,有飛鳥怪叫着盤旋而過,淡粉的紫紅的紫荊花在空中相擁着飄落。

“麻雀,給你講一個小故事吧。有一個人,苦苦地哀求上帝,上帝啊,請你讓我中五百萬的大獎吧。上帝被煩得不得,反過來求他說,我求求你了,求你好歹花兩塊錢買一次六合彩吧。你明白嗎?舍不得冒險,又怎麽能奢求中大獎?”

看着她認真地臉,聽着她飄忽的語氣,麻雀愣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許久,麻雀問:“真的再也沒有一點機會了?”

陶琦搖頭,又點頭,說:“是的,再也沒有。”

“淘氣!”麻雀突然摟着她放聲大哭:“如果我早點發現,也許就不會這樣的。我和石榴都只顧着了自己,将我們的心思強加在你身上,忽略了你的想法,對不起,對不起……”

陶琦任由她摟着,任由她冰涼的眼淚滴落在她的脖子上,一些東西已經越走越遠了。她的想法怎麽樣,已經不重要了……

她們總以為還有很多時間可以揮霍,還有很多激情可以燃燒,卻忘了她們都已不再年輕。有些事情已經失去了,就再也回不來了。她坐在時光的角落裏安靜地守望了他的背影五年,不停地猜測着,他卻熟視無睹。一個人守着一份無望的感覺,她累了,不想再堅持下去。

她們努力想改變,卻鬥不過時間,就像對林陸來說她比石榴和麻雀先出現在他生命中一樣,對郭小亮來說,是林陸先遇上她的,他不能抗争什麽。她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有情感有想法的人,他又何嘗不知道強扭的瓜不甜?她若喜歡林陸又何必拖至今天?他卻為了林陸在她身邊呆那麽久不動聲色,潛意識裏,他認為友情比她更重要,她并不能讓他為之去嘗試着争取,不值得他為了她去冒那個險。

她不知道,當她的眼淚滴落在他的背上的那一刻,他是否會有一點點的心疼?只是,這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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