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關閉一扇門

一扇門的關閉是無可挽回的。它像突然扯斷了系在你心上的繩索。重新打開它,是徒勞的。至于另一扇門是不存在的。門一關上,就永遠關上了。通往消逝了的時間脈搏的另一個入口是不存在的。

——《門》

陶琦呆呆地坐在床上,燈也沒有開,手心裏握着那兩串手鏈。

在做出這個決定之前,她花去了很多個冷清的傷感的寂靜的夜晚,一個人在黑暗裏回想着她這些年來渾渾噩噩的生活,手心裏握着那兩串珠鏈,桌面上攤着記載了幾年心情的日記本,那些燈紅酒綠的夜晚,那些眨着無辜誘惑世人眼睛的的霓虹,都使她不可抑制地想流淚。

這個決定,曾經一直是她想做卻又猶豫不決的,卻在昨日裏清晰得仿佛有人用刻刀雕在她的心尖上,鮮血淋漓,卻又無比痛快。那些莫名的憂傷,那些無望的期盼,那些苦澀的思念,通通長成心底深處那株病變的心緒,不除去,她便無法暢快地呼吸。生活要繼續,她并不能為一個人這樣混沌地終老一生,畢竟,她還有很多關心着她也需要她去關心的人。

天氣預報說今晚有大雨,伴有雷暴。

窗外雷雨聲大作,陶琦起身走到陽臺關上門,又拉上玻璃窗上了鎖。從窗口看下去,只看見狂風掃蕩着樹枝,發出凄厲的慘叫。

陶琦看了看牆上的挂鐘,已經指向十一點了,肖琅還沒有回來。

突然一聲驚雷炸響,陶琦渾身一激靈,迅速地推門鑽進肖琅的房間裏,三兩下便将塞在壁櫥裏的折疊床拿出來鋪好。小時候只要是雷雨天,她都是大哭大鬧不肯睡覺,無論肖琅怎麽哄都無濟于事,肖琅便抱着她睡。那個時候陶琦幾乎天天尿床,肖琅大怒,尿床一次扣五毛地克扣她的零花錢。直到上了大學用了動感地帶電話卡後陶琦同學才扼腕不已,早知道她那時就跟肖琅申請包月算了,沒準兒還能少扣一點。

陶琦上了初中後肖琅說什麽也不肯抱她一起睡了,卻拗不過她,還是在自己的房間裏準備了一張折疊床,雷雨天陶琦便厚着面皮來蹭地方睡。

陶琦快手快腳地從自己房間裏抱來枕頭被子鋪好床,耳裏聽着窗外的風雨聲,感覺有點害怕,便将所有的燈打開。

将日記本收起,陶琦坐在床上,手裏握着兩串珠鏈細細打量,為何越看心裏越難過?

郭小亮,她怎麽能不恨?

她很想沖到林陸面前質問他到底給郭小亮下了什麽蠱,讓郭小亮這麽死心塌地地對他?可是她知道自己沒有資格,甚至可能将事情鬧得更僵。郭小亮,他寧願和一個對他以死相逼的人在一起,也不願和她在一起,他對她怎麽能這麽殘忍?他不能給她幸福,卻還要她看着他不幸福。他強顏歡笑,卻要她看着他的無奈而流淚?

青絲若淩亂,寧願斬慧劍。

眼角不斷有濡濕落下來,陶琦不敢伸手去擦,害怕會越擦越多。她決心要忘記他了,決心要忘記那些他的好,忘記他在陽光下燦爛的笑容,忘記他微微抿起的唇角,忘記他隐忍而痛楚的眼神,忘記他摸着她發燙額頭的那雙溫暖的手……

可是,為什麽越想忘記便越是難過?那些難過仿佛一條柳條抽在她的心口,雖然很軟,卻又酸又麻,讓人難以呼吸。

想一陣,掉一陣淚。

不知道過了多久,陶琦起身走到廚房喝了一杯水,終于強迫自己平複了激動的心情。

“啪”地一聲,肖琅推門走了進來。

陶琦擡頭,發現他全身都濕透了,衣角還在往下滴這水,驚訝地問道:“你的車裏不是有傘嗎?怎麽還淋成這個樣子?”

肖琅擡頭看了她一眼,不說話。

陶琦覺察到他今晚似乎心情不佳,周身散發着生人勿近的危險氣息,陶琦識相地決定不去惹他。随着肖琅的走近,陶琦感覺到一股屬于風雨的涼氣撲面而來,冬天本來就很冷,陶琦一啰嗦,忍不住說:“先洗澡吧,我幫你放熱水。”

肖琅突然頓住腳,擡頭,眼神淩厲地瞪着她。

陶琦駭了一跳,只見他沉着臉,平日裏好看的眸子裏一味的幽深,仿佛有什麽光亮閃過。

肖琅越走越近,近得陶琦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氣。酒氣?陶琦一愣,他去喝酒了?

中午她看到趙碧歡在綜合樓下等肖琅一起走的,便沒有找肖琅一起回家吃飯。聚餐時她多少感覺得到趙碧歡對她是帶着一絲讨好的意味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對趙碧歡是喜歡還是不喜歡,其實她喜歡與否都不重要的吧?肖琅決定的事情,從來就沒有人可以改變。看多了彪悍的嫂子虐待小姑的電視劇,她心裏多少是有點擔心的,但看趙碧歡也不像是那樣的人。趙碧歡家世不錯,據說父親是知名企業家,母親是某大學的教授,她本人長得也算是花容月貌,從各個方面看來,配肖琅也算得上是郎才女貌。

肖琅只是看了她一眼,便沉默地取了衣服進了浴室。

陶琦忘記了自己的心事,有點惴惴不安起來,難道發生了什麽事?肖琅是相當自制的人,雖然他酒量不錯,卻是不到非不得已的時候不會喝酒的。今晚他一身酒氣,眼神卻像淬了火一般,一副又想剝誰的皮的樣子。

想了想,陶琦還是識相地沒有開口問,迅速地躺回折疊床上用被子蒙着頭裝睡。

時間一點點地過去,陶琦耳邊聽着浴室裏的水聲,聽着窸窸窣窣的穿衣服聲,聽到肖琅拉開門的聲音,聽到肖琅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咦?怎麽沒了聲音?

陶琦好奇地将被子扯開一點點偷眼瞄,這一看不打緊,差點吓破她的膽,她竟然發現肖琅正坐在她的床尾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陶琦眨了眨眼,将掌心裏的手鏈往背後的枕頭下一塞,探頭扯出一絲笑:“你洗好了?洗好就快點睡覺吧,很晚了。”

肖琅不說話,一點一點地挪近她。

陶琦看着他眸中那明顯的怒氣,整個房間裏彌漫着一股詭異的寧靜,屬于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陶琦想,莫不是在趙碧歡那裏碰了壁一時想不開才跑去喝酒,這會兒還擺這比下水溝還臭的大便臉給她看?

也對,他這人向來予取予求自傲慣了,一時遭到拒絕的确是無法接受。

想了想,陶琦起身湊過去拍了拍他的手,說:“我知道你心裏難受,可是真的很晚了,關了燈吧,不然我睡不着。”

肖琅也不說話,眼光落在她紅腫的眼睛上,很快便又移到她的枕頭底下。

陶琦不知道他是不是看到了什麽,吓得一屁股坐在枕頭上。

肖琅卻似被她這個動作激怒了一般,跳起來毫不溫柔地一把推開她,從枕頭底下掏出那兩串珠鏈惡狠狠地捏在手中,臉色更沉。

眼看肖琅莫名其妙搶了她的東西就要走,陶琦急得撲上去抱住他的手臂急道:“你幹什麽?快還我!”

說時遲那時快,肖琅突然一個急轉身,雙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箍着她的腰将她壓倒在床上,溫暖的薄唇便疾風驟雨般落在她的唇上,淡淡的酒氣很快便在她唇齒間開出一朵朵馥郁的酒花。

陶琦腦袋一蒙,頭暈腦脹,被他周身散發着淡淡的沐浴露清香迷得一時有點反應不過來。

肖琅一點也不溫柔,雙唇狠狠地蹂躏着她的,一下一下地咬着她的下唇。

陶琦很快便被驚呆了,這…….這是什麽情況?!

不滿她的奮力掙紮,肖琅握着她的腰的雙手又加大了力度,直到她因為難受而忍不住發出一聲呻吟時他才稍微放松了一點。

陶琦的心頭突然湧起一股難堪和憤怒,失聲尖叫起來:“肖琅,我不是趙碧歡。”

肖琅身體一僵,低頭慢慢地,慢慢地吻着她的嘴角。良久,他急促的呼吸慢慢平緩,擡起頭,看着她的眼神複雜而糾結。

陶琦也睜着大眼看着肖琅,眼神卻是極度震驚。

肖琅突然咬了她的下巴一下,起身準備離去。

陶琦倚在床上脫口而出:“我是你妹妹!”

肖琅開門的手一頓,頭也不回地說:“你有叫過我一聲哥嗎?”

肖琅摔門而出,沉重的關門聲似乎還萦繞在心間久久沒有散去,陶琦還未從震驚狀态中回過神來。

她沒有叫過他哥哥,難道她不叫他就不是了嗎?他這是什麽意思?

轉頭看到枕頭底下的空空如也,想着自己今天剛失戀,她心裏也很難受好不好?他怎麽能還往她的傷口上踹上一腳,将自己的不開心建立在她更加倍的不開心上?

越想越氣,陶琦的小宇宙爆發了,跳下床連鞋都顧不上穿氣勢洶洶地沖出客廳裏。

肖琅正坐在沙發上垂着頭,神情落寞。

陶琦有那麽一剎那的恍惚,在她印象中,肖琅一向是意氣風發的,幾時有過這種頹唐的樣子。啊!不對,不對,這個貌似很失意的人絕對不可能是肖琅,肯定是她眼花了。

當看到肖琅的手中正死死地捏着的兩串珠鏈時,陶琦想到郭小亮隐忍的眉眼,心中一痛,什麽都不記得了,沖過去就要搶珠鏈。

肖琅瞥了她一眼,将珠鏈塞在褲兜裏,起身越過她回到房間躺在自己的床上。

陶琦大叫:“你不應該道歉嗎?”

肖琅理都不理她,面朝裏背對着她。

站在房外的陶琦氣得眼前一黑,他什麽态度?!

陶琦沖入房間,肖琅整個人蒙在棉被裏背對着她躺着。陶琦想着那兩串珠鏈,心裏愈發難受,拉扯着肖琅的被子吼道:“混蛋,那是我的初吻,初吻啊!你竟然這樣對我,你還是不是人?是不是人啊你…….”

“閉嘴!”肖琅猛然翻起身,眼眸間依稀帶着一絲無法掩飾的狼狽和尴尬,瞪着她咬牙切齒地說:“你的初吻早就沒了。”

“呃?”陶琦一愣,什麽意思?

很快她便反應過來,跳上床又捶又打,“你胡說!你什麽意思?你給我說清楚,說清楚,快點給我說清楚。”

肖琅頭蒙在被子裏一言不發,任她怒罵捶打。

陶琦捶沙包一樣捶打了一會,發現他毫無反應,自己卻累得喘粗氣,只好停了手歇上一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