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戀妹情結

除夕夜,遠遠近近的爆竹聲此起彼伏,空氣裏彌漫着一股歡喜的氣息。

雖說陶家各人平日裏不常相聚,新年這樣的節日卻是極隆重。年夜飯是在A城最著名的酒樓裏吃的,照例是包了加大包廂,美味佳肴擺了一桌,觥籌交錯,言笑晏晏。

陶老爺子有三個兄弟共分四房,有的堂兄堂姐已經結婚有了小孩,滿滿一堂倒也熱鬧。相比起來,他們這一房只得她和肖琅兩兄妹,兩個叔叔陶明清和陶明陽的女兒又在國外不常回來,顯得孤單了一點。

席間,四房之間免不了在兒孫晚輩間相比一番,有人提到自家孩子,口中便矜持地連聲說着小打小鬧不成器,眉眼間卻是如春風舒展一般惬意。這樣的場合,陶琦自然是極少開口只管埋頭苦吃的,突然聽得有人問:“阿琅,你名牌大學博士海歸,怎麽就只當了一個大學教師?你爺爺沒有提拔你去哪個政府部門混混?”

陶琦感覺到正在給她夾菜的肖琅的手頓了一下,擡頭看了肖琅一眼,她也一直有這個疑問,怎麽說肖琅攻讀博士的學校在國外也是響當當的,B大雖然也是名牌大學,憑肖琅從小的“神童”稱號和連連跳級的經歷,總歸是有點屈才了。

很快便聽見他清淡的聲音響起:“個人興趣吧。”

“哦?”另一個堂叔接過話頭去,“難道就沒有想過去曙光幫你爸爸一把?”

肖琅又往陶琦的碗裏夾了一筷子魚肉,淡淡地說:“爸爸若是需要,必定是不能推辭的,目前先做點自己感興趣的事吧。對了,聽說三哥當上XX醫院的主任醫師了?”

那是國內數一數二的三甲醫院,話題很快便被岔開,室內的氣氛似乎更熱烈了,滿室人的注意力又被轉到了那個據說年輕有為的三堂哥身上。

晚上十一點,從包廂裏走出,各人紛紛鑽進自己的車裏搖手告別離去。

陶琦看了一眼一長溜車子的牌子,不由得嘆了一口氣。她雖然孤陋寡聞,跟随幫主這個愛車狂久了多少也是認得幾個牌子的,她有點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這些都不算差的車子就是她陶氏門族裏的人的?為什麽她感覺自己離這些人很遠,離這樣世家望族的生活很遠?

轉頭看到肖琅,霓虹的光影打在他的臉上,幻出一圈朦胧的光影,他臉上挂着得體的笑,正彬彬有禮地跟大家告別。

陶琦陡然想起幫主曾經問過,肖琅五官清俊一身貴氣,為什麽她這個妹妹就長得一副窮酸樣?陶琦眨眨眼,遠遠看去,連她自己都不願意相信肖琅會是跟她一個世界的人,他的舉手投足間都無意間散發出一股儒雅的清貴之氣,這樣如魚得水、應付自如的肖琅是她不熟悉的。

上了肖琅的雷克薩斯,車子緩慢地行駛在街道上,兩旁的建築物門前都擺了兩株生機勃勃的春桔,大紅灑金的對聯,行人笑逐顏開的面容,歡快的爆竹聲,喜氣洋洋的紅燈籠,打折的商家,到處都是一派歡喜的景象。

路過市中心廣場時,很多人圍在立體電視牆前等待新年倒計時,人太多了擁擠在一起,本來就不寬敞的道路便有點難以前行。

陶琦看着車窗外璀璨的煙花,眼中流露出羨慕,偷偷瞄了肖琅一眼,正好碰見肖琅看過來的眼光,忙低下頭去。

“想下去玩?”肖琅問。

“嗯,想去參加倒計時。”

肖琅看了她一眼,花了一些時間調頭,慢慢将車倒回酒樓的停車場停好。

陶琦解了安全帶剛要下車,肖琅突然按住她的肩,伸手從後座拿過一個大紙袋遞給她:“過年了,要穿新衣服。”

陶琦愣了一下,伸手接過掏出來一看,是一件紅白相間的長款毛衣,有她喜歡的罩帽,扣子是仿古的魚骨形的,還配了一對手套、一條同色的圍巾和帽子,帽子兩邊垂下兩個圓滾滾的絨球。

陶琦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小時候,那時爸爸和肖荷在國外,過年前幾天肖琅便會帶她去買新衣服,她拉着肖琅的手一路都叽叽喳喳歡喜雀躍地說着什麽。除夕夜裏就會在新衣服的兜裏收到壓歲錢,床頭櫃上還會擺着很多她愛吃的小零嘴。今天已經是除夕夜,她以為他已經忘了。

肖琅看她清亮的眼眸笑得彎彎的樣子,心情也變得極好:“穿上去迎接新年吧。”

陶琦脫下舊的羽絨服,換上新衣服,肖琅幫她戴上毛巾和帽子,潔白修長的手指卷着帽子的絨球打了一個蝴蝶結。

看到肖琅掐下的衣服價錢标簽,別說心疼,陶琦簡直覺得全身的肉都在顫抖叫嚣着疼痛,擡眸怨憤地瞪了肖琅一眼,這麽貴的衣服,夠她買多少套珍藏版漫畫吃多少串燒蝦了啊?!

肖琅好笑地看着她一副心痛如絞的模樣,笑着說:“花的是我的錢,我逼迫你們聽課寫作業賺來的錢,你就開心地花吧。不會賺錢再會省有什麽用?會花才會賺,懂嗎?”

到了廣場,陶琦的情緒被周圍歡快的人們感染了,朝着不停爆響的煙花“啊,啊”地叫着,追着沖天而起而又急劇炸開四散迸射的煙花咯咯地笑,回頭對肖琅說:“煙花落得這麽急,我真怕它炸開時會落到我身上将我的頭發燒焦了。”

“傻!”肖琅笑着揉了揉她的發,“它還未落到你身上就滅了。

沒多久,廣場裏響起一片整齊高亢的聲音:“六十,五十九,五十八…….”

原來是倒計時開始了,廣場上的每個人都停下手中的動作,倒計時的聲音蕩在廣場上空,越來越大,越來越整齊。

陶琦拉着肖琅的手笑着說:“快過來,我們也倒計時。”

“五、四、三……”,陶琦拍着手,口中跟着號子倒計時,心裏卻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郭小亮。

這個時候他在做什麽呢?是不是也剛好想起了她,還是也在和蘇婷一起在某個廣場裏一起迎接新一年的到來?

“耶~!”廣場爆發出一聲巨大的歡呼聲,與此同時,無數煙花齊發,爆開熱烈的聲響和璀璨的絢爛。

這一刻,悄悄側目看着肖琅的側臉,陶琦的心中溢滿軟軟的感動。她慶幸,這樣的美好,不是她一個人在孤單感受,而是有人陪她一起。

淩晨兩點,陶琦被肖琅從被窩裏拽起來塞在車裏。

上了車,陶琦郝然發現後座都塞滿了點年燈所需要的物品,兩盞大紅灑金的電力燈籠,一株一米多長的繡龍描鳳紅鯉松香,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小物件。

陶氏宗祠位于A城最南端的南巒山上,肖琅将車開到半山腰的停車場上停好,剩下的小道只能靠雙腳走上去了。

陶琦幫忙拎了一些小東西,跟在肖琅的背後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山上走。

山道上的小徑狹小,淩晨的山風吹過來,涼沁入骨,陶琦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肖琅看了她一眼,脫下外套披在她身上。

陶琦摸了摸身上還帶着餘溫的外套,趁着黑暗鼓起勇氣問:“肖琅,我的手鏈你什麽時候能還給我?”

肖琅的身體一頓,很快便淡淡地說:“我幫你保管吧。”

陶琦急得抓頭搔耳,她總不能跟肖琅說這兩串手鏈對她來說意義非凡吧?

山道很暗,隐隐能看到遠處若隐若現的一星燈火,小灌木叢間傳來不知名的蟲子的啾啾鳴聲。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一不小心腳下還可能教小石塊給硌着,陶琦越走心越慌,漸漸地朝肖琅越靠越近。

肖琅低頭看了一眼拽着他後衣角的手指,低低地笑着說:“怎麽,害怕了?”

陶琦鼓着腮幫子不說話。

肖琅指了指小徑兩旁的灌木叢道:“裏頭有很漂亮的螢火蟲呢。”

“真的?”陶琦将信将疑。她長這麽大還只在電視裏見過螢火蟲,她始終記得某部言情劇裏的某個場景,男主角送給女主角的生日禮物是一袋螢火蟲,在黑暗的曠野裏,載着朦胧的溫暖的光亮翩翩起舞的螢火蟲。

肖琅含笑不語。

看了看就在身旁的肖琅,陶琦膽子大了起來,撿了一截枯樹枝,搶在肖琅前頭邊走邊往灌木叢裏亂揮一氣,企圖将正在睡覺的螢火蟲吵起來讓她一睹真面目。

肖琅嘴角的笑意更深,她是個極易被轉移注意力的人。記得小時候有一次清明掃墓,小草叢裏突然蹿出一條竹葉青蛇,把她吓得大哭大嚷,半天也哄不下來,他便指了指大人們擡着的拜祭的烤金豬。

她果然再顧不上哭,睜着好奇的大眼睛不停地打量着金豬。

過得半晌,他突然發現她腮幫子鼓着,嘴裏吧唧吧唧起勁地嚼着什麽,一看才驚覺她竟趁低頭跪拜時一口将擺在面前的烤金豬的尾巴啃掉了。看着那只臀部光禿禿的烤金豬,他簡直哭笑不得,這不肖子孫竟跟祖宗搶起食來了。

這廂陶琦将樹枝揮舞得正起勁,突然灌木叢裏響起“撲通”的一聲,似乎有什麽東西朝這邊撲過來,還伴随着長長的凄厲的一聲“呱~”。

這一聲長長的鳴叫在空曠的山頭顯得分外陰森恐怖。

陶琦吓得渾身一激靈,渾身汗毛倒豎,“啊”地尖叫一聲扔掉樹枝朝肖琅的方向撲過去。

肖琅被她的強力沖撞逼得倒退兩步,好不容易在崎岖的山道上穩住腳步,皺眉問道:“怎麽了?”

陶琦扁了扁嘴,一副快要哭出來的可憐樣子。

突然感覺到又有什麽東西“咚”地一聲跳到她的腳上來,很快便又彈開,陶琦這下頭皮都炸麻了,“嗖”地扔掉手上提的東西,回身雙手一摟,死勁抱着肖琅不放手,“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肖琅低頭一看,一個蹦蹦跳跳的身影正在驚慌失措地彈跳開,好笑地說:“是樹蛙,被你吵醒了跟你打個招呼而已。”

陶琦低喘着怨恨地瞪一眼肖琅,是誰說灌木叢裏有螢火蟲的?怎麽就變成樹蛙了?

那一眼,似嗔似怒,長長的眼睫上還挂着淚,帶着無限的嬌俏。

肖琅突地心頭一熱,兩手拿着東西騰不開,頭一低,唇便壓在了陶琦的唇上。

一觸即離,仿佛蜻蜓點水一般。

陶琦卻感覺到腦門上的頭發都豎成了垂直的角度。如果說那一晚她還能說服自己肖琅的失常是因為喝了酒一時意亂情迷把她錯當成趙碧歡,那麽今天呢?他身上沒有一絲酒氣,說話語序也很正常,眼神清明,那只能解釋為,他是故意的,蓄意的。

陶琦震驚之餘艱難地開口:“肖琅,你……你……”

“嗯?”

陶琦擡頭,看見他飽滿的額,明亮的眼眸,咬咬牙鼓足勇氣問:“肖琅你是不是有戀妹情結?”

肖琅先是一愣,很快便揚眉道:“那又怎樣?”

沒想到他竟然沒有否認,陶琦眼前一黑差點摔倒,一顆心直往下沉,良久才低聲說:“法律是不允許的。”

此刻,遠處半空中只有一抹極淡的月牙,幾顆暗淡的星子眨着惺忪的睡眼,除此之外,遠遠近近只看得見黑黝黝的山頭,層層疊疊的林木枝葉。

月黑風高夜,正是殺人放火的好時機。

陶琦的心顫了顫,肖琅會不會惱羞成怒将她宰了抛屍野外?

肖琅不語,臉上淡淡的笑漸漸地消逝,面沉如水,攏起的眉端間似乎藏着無限的困惑,慢慢地吐出一句:“我養大你只是為了讓別人得到你?”

陶琦揚眉,那不然要怎麽樣?

肖琅頓了頓,似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休想!”

陶琦渾身一震,山風一吹,感覺背脊都涼飕飕的,一顆心如墜冰窖,陡然想到曾經在報紙上看過的一篇報道,一個變态的父親将親生女兒囚禁在地窖裏十多年供自己享用,那個女兒被解救時已經生下了自己父親的四個孩子。

養大她卻不讓別人得到她,難不成他也打算非法囚禁她,來個自産自銷?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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