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清官難斷家務事(四)

第九章 清官難斷家務事(四)

楊吳氏向姜欣元控訴完丈夫三位朋友的惡行後,就急匆匆的飛回家了──沒辦法,女俠還得回家做飯。姜欣元和賀文淵并排站在那裏,望著漸漸遠去成一個小黑點的楊吳氏,誰都沒有說話。

“楊夫人雖然給咱們揭露了那三個人身上的問題,但都不能認定他們三人是行兇者。”姜欣元琢磨著疑點重重的事件:“呂六手腳不幹淨,但他即使殺了楊家人也沒辦法拿到他們的家産。肖行對小柔有非分之想,但他如果想占她便宜,也沒必要把她淹死。倒是胡大倒是無辜一些,雖然好賭可從來沒管楊正借錢還賭資……”

他轉向賀文淵:“你覺得誰最有嫌疑?”

“我覺得如果我餓死了,縣令大人最有嫌疑。”

“……”姜欣元扶額:“好好好,邊吃邊說。”

要說俏四川菜品這麽貴,還能把生意做得如此之大,分店遍地開花,不得不重點表揚一下他們的服務态度。兩人到了俏四川,剛一踏進大門,四位迎賓小哥第一時間鞠躬問好:“您好!歡迎光臨俏四川!我們将竭誠為您服務!”定睛一看,這四人穿著一模一樣的深色制服,收拾的幹幹淨淨,臉上帶著和煦的笑容,精氣神十足。穿過前廳,一名機靈的店小二迎上來帶著兩人走向二樓的雅座,态度殷勤的恰到好處。

賀文淵經過俏四川門口那麽多次,這還是第一次坐進來,他拿著菜單左看右看,也不知哪道菜更好吃一些,姜欣元對吃喝也不甚在意,所以點菜全憑店小二做主。因為人少,菜上的很快,菜擺齊後賀文淵也不知道客氣,就著鮮香麻辣的川菜吃了整整三大碗米飯。

姜欣元看著對面人風卷殘雲的吃法,哭笑不得:“賀兄看來很餓啊。”在外面,他們為了低調行事,從來都不把官職挂在嘴邊。

賀文淵随口答:“今天CPU負荷太大,再不補充點能量我就該自動關機了。”

“什麽?”

“……我是說,案件太複雜,腦子動太多,我就特別容易餓。”

姜欣元雖然只和他相處了短短十天,但是已經習慣了他這種時不時就蹦出些奇奇怪怪話的現象,不過他好奇心很小,所以從來不刨根問底。

“那現在賀兄吃飽喝足了嗎,可以讨論案件了嗎?”

賀文淵一抹嘴:“讓姜兄見笑了。”

他從懷中掏出一張紙,上面整齊抄寫的是三位嫌犯的家庭狀況及平日上工的地方,這些都等著他們暗訪,除此之外,他們還要去探查出事的陽明湖。賀文淵嘴上不說,其實心裏很重視這個案子,這是他第一份工作,更是他離開科考之路後踏出的第一步,所以他打起全部精神來認真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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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他也想依托“記憶”開開金手指,可惜他腦中一點有用的東西都沒有──那個想要上他身的人,根本不喜歡推理懸疑這方面的東西,“他”活在那個世界二十多年,就看過兩集由貧嘴張大民主演的《神探狄仁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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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剛蒙蒙亮,姜欣元賀文淵就匆匆趕去了陽明湖畔。現在距離落水事故不過三天,如果運氣夠好,說不定還能找到兇手遺留下來的證據。

二人先找了當日為楊家撐船的船夫,說明來意後開始詢問事發時的情況。

船夫回憶半晌,只能搖搖頭:“兩位官老爺,實在是對不住了!當時事發突然,我們誰都沒想到那兩個女人會掉下船去,當時大家都急著救人呢,誰還注意的了那艘撞我們的船是什麽模樣!”

“就沒一點顯眼的特征嗎?”

“真沒有,那就是一艘普通的渡船,陽明河這麽長,那種渡船沒有一百也有八十艘啊!”

陽明河雖然不夠寬闊,但它卻是溝通陽明縣與臨縣的要道,往來的客商一半人走陸路,一半人走水路,所以陽明河的船運比較發達。陽明河上有三種船往來,一種是像楊正游湖時乘坐的小游船,這種船有精致的船艙,艙外挂著燈籠插著花枝,船身也漆的漂漂亮亮,看上去十分喜慶,适合一家人游湖賞景;還有一種是專門運貨的大船,供客商使用;而最後一種就是船夫嘴裏的“渡船”,數量最多,樣子最土,個頭最小,一般都是供數人渡河乘坐,偶爾也能拉貨,放眼望去,到處都是這種俗稱是“水老鼠”的渡船,除了船主本人,沒人能分出這些船只的區別。

撐著小游船的船夫讓他們看了自己船身上的傷痕──只見在深綠色的船體右側前部,有一道明顯的撞擊痕跡,那處木板被撞得輕微凹陷下去,雖然不影響使用,但看上去就像個豁嘴老太,讓船夫又氣又恨。

姜欣元讓衙役們從上游開始,在河兩岸的碼頭上詢問每個船主,問問他們是否知道有哪艘渡船船頭被撞壞了,如有發現,一定要在第一時間報告,抓住那只犯案的“水老鼠”!

交代完這邊的事情,姜欣元賀文淵告別了船夫,又匆匆前往城裏,準備去楊正的三位朋友的上工地點詢問一下,旁敲側擊的問問其他人對他們的評價。姜欣元畢竟是縣令,那張臉走到哪裏,群衆的目光就聚集到哪裏,讓他去“暗訪”是肯定不成的,所以他讓賀文淵獨立上陣,套出話來。

一想到自己即将單獨直面兇手,賀文淵不樂意了。

“姜兄,我初來乍到,對咱們縣衙的辦案規矩還不甚了解,恐不能擔當如此大任啊。”

姜欣元呵呵一笑:“賀兄,明人不說暗話──你現在可還在試用期呢。”

當時姜欣元把賀文淵領走的時候,禮心特別囑咐過他:試用期的小喽羅是沒有理由拒絕上司的任何命令的,所以姜欣元可以随意使喚賀文淵,不用客氣,千萬不用客氣。

賀文淵被拿住了七寸,內心糾結成世界名畫《吶喊》。他臉上的二兩肉都快耷拉到地面,踏進何氏藥房大門的時候,坐堂醫師還以為他是來砸場子的。

“請問您……”

“失眠夢多,盜汗心驚。”賀文淵甩出八個字。

坐堂醫師一看他那臉色便信了八成,給他開了幾副安神助眠的藥,轉頭叫人:“呂六!呂六!快帶這位公子去抓藥!”

賀文淵沒想到這麽快就能見到兇嫌之一,緊張的吞了口口水,生怕對方一出現就操起刀子把自己剁成八塊。但醫師喚了幾聲,卻不見人來,氣的他胡子都飛了,後來改叫了另一個抓藥夥計來,帶著賀文淵去拿藥了。

“公子您先坐。”抓藥夥計看起來年紀不大,估計也就十七八歲,攀著梯子在藥櫃前爬上爬下,手腳很是利落,他一張圓臉笑嘻嘻的,嘴巴又甜,哄得賀文淵心情大好。

“這位小兄弟,剛才醫師一直叫的‘呂六’也是你們藥店的夥計?”賀文淵明知故問。

“您說的是呂哥?藥店負責抓藥的就我們兩人,呂哥有事出去了,剛才我在給別人抓藥,沒聽到師傅喚我。”

“現在正是忙的時候,那個呂六怎麽就出去了?”

“嘿嘿,男人嘛,當然是為了……”圓臉夥計轉過頭來,伸出小指晃了晃。

“哦?不知是哪家姑娘?”

圓臉夥計吐了吐舌頭:“這我可不能說。”

“有什麽不能說?這裏只有你我,再說我又和那呂六不認識,只是好奇而已。”賀文淵故意裝作不在意。“如果真不方便說的話那就算了,我不是那種打聽別人私事的人。”

那夥計是個大嘴巴,肚子裏藏不住事,一見賀文淵不想聽了,趕忙劈裏啪啦的倒出來:“其實就是咱何老板的千金的丫鬟,之前總替小姐過來給老爺送飯,倆人一來二去的就勾搭上了。”

賀文淵驚訝問道:“谑,那可是何老板家裏的丫鬟,何老板生意做這麽大,想必府裏也是很有錢的,他們家的丫鬟能看上一個抓藥夥計?……不不不,小夥子我可不是瞧不起你們啊,只是俗話都說,有錢人家的丫鬟可比一般人家的姑娘都要好,眼界高著呢!”

圓臉夥計奔上奔下拿藥的動作停了一下,轉頭小心的看了看門口,又轉而探究的上下掃視了幾眼賀文淵。賀文淵被他的目光驚得後背出了一層冷汗,誤以為自己問得太多暴露了身份,沒想到圓臉夥計轉眼就像是一只小猴似得從梯子上爬下來,把手裏的杆秤一放,倚在了櫃臺後,向著賀文淵招了招手。

“公子,其實我真不是一個愛嚼舌根的人,但這秘密我藏了好久了,再不說出來我肚子就要炸了!!”他誇張的說,示意賀文淵趕快靠過來:“呂大哥長的不錯,說話又甜,哄姑娘可拿手了,但是光靠這些怎麽夠呢?呂大哥他有個小毛病……”

賀文淵趕忙接:“什麽毛病?”

“據說他有個有錢的朋友,是個冤大頭,他每次去人家家裏,都會順回來一兩個小玩意,全都送給他相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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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何氏藥房出來,賀文淵第一時間把他得知的消息傳達給了在旁邊茶樓裏等著他的姜欣元。姜欣元緩緩咽下一口茶,腦袋轉動的飛快:“夥計的話剛好能和楊夫人的證詞對上,呂六手腳不幹淨,而偷東西的動機就是為了讨好心儀的女人。”

“沒錯。雖然楊正一直被蒙在鼓裏,但楊夫人是個明眼人,早就知道他的龌龊行為。所以我懷疑呂六在得知楊夫人知道他的小偷小摸的行為後,為了防止她告訴楊正,所以先下手為強,決定淹死她……”賀文淵擺出自己的論斷:“而且我問了那個夥計,出事那天,呂六告了假,說是要和那個丫鬟踏青賞花去,但很有可能只是借口而已。”

姜欣元沒有順著他的推論往下說,而是換了話題,笑意盈盈的問:“沒想到我的師爺這麽有親和力,一出馬,那個小夥計就對你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

賀文淵摸摸鼻子:“不是我厲害,是那個夥計天生嘴大,什麽都藏不住,好不容易見到有人肯聽了,就什麽都說出來了。”

“這人以後肯定要因為這張嘴吃大虧。”

“所以我跟他說了一個方法,讓他避免因為八卦帶來的麻煩。”

姜欣元好奇:“什麽方法?”

“我讓他去後院找了一個樹洞,以後有什麽事兒對著樹說,別把自己憋死。”

“……”姜欣元被茶水嗆了一下。

賀文淵得意的點點頭:“回頭我也去衙門後院找一個樹洞,等以後忙了,也對樹洞發發牢騷,緩解心理壓力,省的被案件憋得精神錯亂。”

“師爺,我認為此事不妥。”姜欣元道:“對著樹說,總不比對著人說。畢竟‘人’能給你回應,而樹不能,長此以往依然會是一個心結。”

“那你說怎麽辦?”

姜欣元一笑,好似春日微風吹入心頭:“如果師爺信我,可以把我當做‘樹洞’,有什麽煩惱問題都可以和我說,我絕對會保守秘密的。”

“恕我直言,卑職實在看不出來縣令大人全身上下有哪裏像樹洞了──肚臍眼嗎?”

“……”

賀文淵得意的在心裏比了一個“二”字手勢,以慶祝得來不易的第一次交鋒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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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倆人又匆匆趕往安平典當行,他們本意是想由賀文淵裝作去問價的客人,來套套肖行的話,沒想到安平典當行當天閉門結算,連肖行的人影他們都沒見到。

賀文淵為此頗為沮喪,姜欣元卻早就料到事情不能一番風水,勸他:“雖然肖行這邊沒有進展,但是別忘了還有胡大呢。包子鋪可不需要結算,咱們動作快一點,應該還能和他聊聊。”

賀文淵趕忙打起精神,與姜欣元一起向著城南的市場奔去。

胡大包子鋪所出的肉包,是整個陽明縣城無人不知的美味,蒸的松軟潔白的白面裏,包著剁的細細的豬肉與新鮮的蔥花,吃起來唇齒留香,香飄十裏。正是憑借著這番好手藝,胡大在去年賺夠了錢在城裏買了鋪面,小日子過得十分紅火。現在他雇了三四個夥計,不再需要他在前堂給客人上菜,比以前輕松多了。

胡大肉包從早上卯時二刻第一籠出鍋,到下午申時一刻收鋪,不論何時店裏都門庭若市,這番熱鬧景象都可以和俏四川相提并論了。賀文淵早就聽聞肉包的美譽,再加之一天下來勞心勞力,滴米未盡,肚子餓的叮當響,找個角落坐下來後一口氣要了六個包子。

幸虧已有昨日鋪墊,姜欣元這次終於能用見怪不怪的表情注視著文弱書生上演“大胃王”的特技了。賀文淵補足了HP,拍著肚子一邊吸溜著稀粥一邊連聲嘆氣,那模樣如喪考妣,真是聞者傷心見者流淚。

姜欣元奇了:“不知賀兄有何傷心事?”

“一想到做出這麽好吃的肉包子的人可能是兇手,我就不忍心把他緝拿歸案了。”

“……”

姜欣元正要說些什麽,忽然見門口走進來一個看著形貌瘦弱又畏畏縮縮的男人,他環顧一周,沒見著胡大在店裏走動,便攔下了小二,問:“你們老板呢?”

小二對他很熟稔的說:“我們胡老板在後面忙著呢,他說了,肖行哥一來,就帶你去見他!”

原來這個男人正是賀文淵與姜欣元之前想要找卻撲了個空的肖行!他來找胡大,是要說些什麽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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