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清官難斷家務事(五)

賀文淵順著姜欣元的目光一看,也瞧見了匆匆往後院走去的肖行。他們倆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出了同一個意思──跟上去!

一家飯館的後院并不是那麽好進的,可這種小問題絕對難不倒賀文淵。他借故鬧肚子要借用洗手間……呃,借用茅廁,順利的混進了胡大包子鋪的後院。

胡大買的不止是一間門面房,而是前店後宅的一座小院,早上開店賣包子,晚上便睡在後面的房間裏。院子并不大,一踏進院子,左邊第一間就是廚房,廚房門大敞著,噴香的肉包子味從裏面飄散出來,勾的賀文淵又餓了。

他小心的在廚房外探頭看了一眼,只見寬敞的廚房中,幾位夥計正忙得熱火朝天,拌餡、蒸包子、熬粥,根本沒人注意院子裏多了一個陌生人。

賀文淵蹑手蹑腳的走過廚房門口,向著後院探去。後院一共有三間瓦房,從外觀來看別無二致,其中一間瓦房窗戶半開,肖行二人正對坐在桌旁,竊竊私語。賀文淵貼著牆邊靠近,屏住呼吸,仔細聽著他們的對話,可他們聲音實在太小,斷斷續續的聲音洩出來,讓賀文淵聽不真切。

“……胡哥,小柔她今日都沒出門,我也打聽不到消息。”

“哦?她不是每天中午都要去市場買菜嗎,怎麽今天沒有出門?”

從賀文淵的角度去看,剛好能看到肖行小半張臉,此刻,這張剛剛還畏畏縮縮的臉上挂著憤怒又不滿,漲的通紅通紅。他憤憤的一錘桌子,聲音都沒壓住:“還不是因為前日落水之事?……她受驚不小,本來該好好休息,昨日卻被楊嫂子拉去縣衙對峙,恐怕是落下病了。”

胡大背對著賀文淵,看不見表情,他給肖行倒水的動作一停,看上去也被這個消息驚住了:“什麽事情還值得上衙門找晦氣?”

“我托人打聽了一下……你說可笑不可笑,她居然懷疑楊哥和小柔有染,為了這事兒鬧上公堂,想要休夫!”

“這個女人真是不講道理!”胡大脫口而出:“我就說她不是什麽省油的燈,當初楊正要娶她,我攔了好幾次,一直跟他說這種大小姐他伺候不來,以後肯定會成為河東獅──看看,我說對了吧,楊正和小柔清清白白,她便疑神疑鬼,如果楊正日後真納了小妾,她還不得鬧翻天?”

肖行不住的點頭,憤憤然的錘了下桌子,一口氣喝幹了手邊的茶水。

這番對話聽得門外的賀文淵又驚又疑,驚的是胡大和肖行都知道小柔和楊吳氏的落水之事,這樣他倆的嫌疑大大增加,而且很有可能是他倆聯手做案,這就推翻了賀文淵之前對呂六的懷疑。疑的是他依舊不知道他們兩人動手的緣由,難不成是肖行對小柔因愛生恨,所以痛下殺手?可這樣依然疑點重重,解釋不通。賀文淵的推斷陷入了僵局,因為太沈浸在思緒中,他一時不查,手撞到了門板上。

“誰!”胡大警惕的起身,向著門口走來。

賀文淵倒退三步,後背驚出了一層薄汗。他現在要面對的不是“一個”嫌犯,而是“兩個”!尤其是胡大又高又壯,與賀文淵這個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弱雞一比,高下立見。賀文淵知道,如果他被他們抓住了絕對是兇多吉少!

他驚慌失措,腦中一片空白,下意識的便推開了旁邊的另一間房門,閃身竄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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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是他剛掩好第二間房的房門,胡大便從屋中竄了出來,連賀文淵的一片衣角都沒有看到。賀文淵後背抵住門板,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他的喘氣聲引來胡大的查看,等氣息平複了,他透過細細的門縫望向院中,看到胡大狐疑的在院中走來走去,但因沒找到人只能悻悻而歸。

萬幸,萬幸。

賀文淵長舒一口氣,拍拍身上塵土站了起來,眼睛一掃,卻被屋中供著的那尊財神爺像吸引了注意力。這間小屋比剛才肖行胡大所在的屋子小了一半,窗戶也緊緊閉著,僅能從窗縫漏進一兩縷陽光。屋子裏彌漫著濃濃的香火味道,屋內擺設簡單,一只蒲團,一張供桌,桌上一尊財神爺神像、一只香鼎還有幾盤貢品。

香鼎中,三支香燭緩緩燃著,青煙嫋嫋,趁著那尊笑眯眯的財神爺神像也有了幾分仙氣。除了那三支香外,鼎中還有很多支矮矮的香頭,看來胡大十分虔誠,每日敬香從不間斷。

賀文淵靠過去,饒有興致的觀察起這尊神像來。開門做生意的,肯定都想要大吉大利,供一尊財神爺神像也是合情合理,但像胡大這麽虔誠的也不多見。賀文淵不曾和商販打過交道,如今頭一次見有人在家中供財神爺的,一時忘了自己的處境,一邊打量著神像一邊啧啧稱奇。

既然有供桌,肯定要有貢品,財神爺面前擺著三大盤兩小盤,三大盤內無外乎就是瓜果、肉食,那兩小盤內的東西就有些門道了。其中一盤上擺著幾只骰子,看來胡大好賭确有其事。而另一只盤子上放著一張紙,紙上寫著十六個小字。

──出身貧苦,命本富貴。有星劫途,錯失機緣。

這番話半通不通,尤其是後半句讓賀文淵這個自诩才子的書生也摸不著頭腦,“星”指何,“機緣”又指何?不過現在也不是研究這個的時候,賀文淵又細細看了一眼屋內各物,趁胡大和肖行還在另一間屋子議事之際,迅速離開了後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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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賀文淵回來,姜欣元懸在空中的心放回了肚子。他雖然面上不顯,總是愛拿話噎賀文淵,但心裏很關心這個下屬。本來這種探聽消息的危險工作不該讓對方涉險,可自己的臉太過顯眼,實在不方便前去。

“一切都好?”姜欣元給賀文淵倒茶,見他額頭的碎發因為汗水黏在臉上,便知道剛才絕對有過一番驚險。

賀文淵一邊大口灌著茶,一邊伸手比了個“OK”。待這口水咽下去,才輕聲把自己剛才所見所聞一股腦的倒了出來。拜他走科考之路時“死背書、背死書”所賜,他的記憶力極佳,複述事件時沒有漏過一個小細節,完完整整的把剛才在後院聽到的看到的都講了出來。

姜欣元邊聽邊點頭,表情若有所思,剛開始還有幾分凝重,到後來思路理順了,表情也就沒那麽嚴肅了。他緩緩舒了一口氣:“原來是這樣……”

“是哪樣?”賀文淵忙問,他被這個案件搞得一頭亂麻,看誰都有嫌疑、看誰都是兇手。沒想到姜欣元光憑他的敘述就推斷出了子醜寅卯,真讓他抓狂。

“現在不能說,還差一個關鍵證據。”姜欣元向來這樣,在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之前,不會妄把推斷說出來。“好了,賀兄在這件事情上有大貢獻,別說三個包子,就算三十個包子也讓你吃個夠!”

賀文淵被他弄糊塗了:“什麽三個包子?”

姜欣元動手比了個“OK”手勢:“剛才不是你一落座,就說要再吃三個包子的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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