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清官難斷家務事(六)
第十一章清官難斷家務事(完)
這日一早,胡大如往常一般早早起床,指揮夥計和面做餡。
“快快快!你們這些懶惰鬼,我雇你們不是讓你們一邊打瞌睡一邊做工的!真是晦氣,有你們這樣的幫工,我什麽時候才能得來財神爺的青睐?”他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動手把肉餡搬到桌子中間,和幾名夥計圍在桌旁,快手快腳的包著包子。胡大雖然脾氣不好,但他這手做包子的手藝著實不錯,遠近聞名,錢也大把大把往兜裏賺。
如果不是他輸的快,現在的家産絕不止這麽小小一座前店後宅的院子。
包子剛包了兩籠,包子鋪的木門就被!!敲響了。胡大被突如其來的動靜吓得一個激靈,肚子上層層疊疊的肥肉像是波浪般起伏了一下,心髒好似肉浪上起伏的小船,一下就被推倒了最高點。
“誰啊?”一個夥計揚聲問。
“當然是來買包子的啊!”門外的人又拍了幾下門框:“這都卯時三刻了,怎麽還不開門啊?難不成今天不開張了?”
胡大皺眉:“哪有卯時三刻,剛剛卯時,天才剛亮呢!”
外面敲門的人停頓了一下,好像是在看天色:“我說怎麽街上一個人都沒有呢,原來是我搞錯了時間──胡老板,行行好,外面冷得很,就讓我進去等吧!給我個桌子讓我打個瞌睡,待會兒直接在你這兒吃了東西熱熱乎乎的上工吧!”
胡大尋思了一會兒,架不住門外人一直叫嚷,只能招呼著夥計給客人開了門。打著哈欠的夥計剛把門開了個縫,沒想門外人借力一推,直接把他推了個跟頭:“你!……”夥計剛要罵,待他擡頭看清門外是誰後,剩下的話都吞回了肚子──站在門外的根本不是什麽買包子的客人,可是幾個穿著官服一臉嚴肅的官家老爺!
“這……”夥計慌了神,第一反應便是讓自家老板出來主事,可他回頭一看,胡大臉上的表情比他更加倉皇、更加緊張……
領頭捕快一擺手,身後的幾名捕快蜂擁而上,一把就按住了妄想逃跑的胡大,把他雙手一扭一扣,他就成了案板上的樣子,飛不了了。胡大身高體寬,即使被束縛住了也不停的掙動,嘴裏大聲嚷嚷著“為何抓我!!”
那些捕快們也不嫌他吵,冷冷一笑:“去了就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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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賀文淵被人從卧房裏拉出來的時候,他剛剛睡下不到兩個時辰,滿腦子都是案件,連夢裏都是這兩日發生的林林總總。他困得東倒西歪,眼睛被眼屎糊住,睜都睜不開。他就這般稀裏糊塗渾渾噩噩的被府裏的下人套上衣服,手裏塞著筆墨紙硯,跟在姜欣元身後被推上了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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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5~~~~”衙役齊聲喊道,手中的木板不停,咚咚的敲擊著地面,把原本昏昏欲睡的賀文淵直接震醒了。
他強打起精神,揉揉眼睛,眼睛往堂下一瞥,頓時精神了不少。短短三天內升了兩次堂,而堂下跪著的除了楊正三人外就是那三個嫌犯……看樣子,這案子要解決了?
賀文淵轉頭看向高坐在堂上的姜欣元,姜欣元面上不動聲色,但賀文淵知道,他肯定已經胸有成竹了。這麽一想,賀文淵忽然覺得心裏不舒服起來:審離婚案時,自己也在堂上,可只有姜欣元抓到了落水案的線索;去和嫌犯接觸時,也是賀文淵身體力行挨個探查,但推出最後答案的只有姜欣元──難道人與人之間的差別真有這麽大,即使賀文淵有“記憶”幫助也搞不定一個土生土長的古代人?
不等賀文淵再生出什麽心思,姜欣元一拍驚堂木,打斷了堂下三位嫌犯不住叫嚷冤屈的聲音。
“呂六、肖行、胡大,本官知你們心中有話要說,不過本官也有很多話要和你們說!!既然所有人都齊了,那這個總賬,咱們就來算一算!你們可知楊正一直把你們當兄弟看待,但他絕對想不到,他的兄弟就是這麽對他的!”姜欣元一臉嚴肅,面如冰霜。
“呂六,具楊吳氏所說,你每次去楊家拜訪,都會順手牽羊,拿走不少擺件玩物──是或不是?”
堂下幾人臉色真是好看:楊吳氏沒想到最先提及的就是自己,有些怔愣;她身旁的楊正得知自己的好友居然有小偷小摸的毛病,而且還偷上了自己家,頓時又驚又疑;而被點名的呂六則兩股戰戰,臉色發綠。
“大人,我、我……”他這人向來機靈,還想狡辯,轉頭對著楊吳氏叫起了屈:“嫂子,您怎能這樣說呢?我确實眼饞過楊哥家的東西,那些擺件我真是這輩子都沒見過,确實摸過兩下……如果您這樣就認定我會偷東西的話,您以為我是什麽人啊!您空口白話這麽一說,郵證據嗎?!”他仗著自己偷來的東西轉手就送了相好,即使搜他的住處也搜不出什麽來,於是肆無忌憚的說起謊話。
楊吳氏也不是吃素的,她脾氣剛烈,怎麽受得了這種氣?她不屑這種小偷小摸還倒打一耙的人,開口嘲諷:“是啊,你摸過的東西當天晚上就會不見,也不知是被哪只不長眼睛的野貓野狗叼了去!”
呂六還想再辯,姜欣元又一聲驚堂木打斷了他為出口的謊話:“呂六,你想要證據,我剛好就有證據──”他喚來衙役,呈上蓋著紅布的托盤一個,他讓衙役把托盤端到楊吳氏面前,讓她親手掀開紅布。
女人是很相信第六感的,楊吳氏雖然只見過姜欣元兩次,但是打心眼裏覺得這個縣令值得信賴。她伸出纖纖素手,二話沒說掀開紅布,露出了托盤上緊湊擺放的不少小玩意。
楊正就跪在她身邊,自然也跟著看到了托盤上的東西。“啊……這不是我找了好幾次都沒找到的香囊嗎?”楊正喃喃,托盤之中的香囊是她夫人親手所做,雖然做工一般,但用料都是極好的,光是用來勾邊的銀線就價值不菲。他翻找過幾次,誤以為是自己随手放在哪裏了,後來還是楊吳氏攔住了他,給他重新做了一只。
一旁的呂六抖如篩糠,他怎麽想也想不到,為什麽他送給自己相好的禮物,會有這麽多出現在廟堂之上,難不成是她出賣了他?
姜欣元又命人呈上一封信,交由師爺賀文淵當衆朗讀。賀文淵滿頭霧水接過信箋,清清嗓子,讀道:“餘乃城西翔飛雜貨鋪店主,經由姜縣令委托,特敘述近幾個月來,本店向一位年輕小姐收購各種擺件玩物之事……”
讀著讀著,賀文淵讀明白了:呂六那個相好不是他們藥房老板的千金的婢女嗎?其實人家根本沒看上呂六,呂六給她偷來的那些小玩意兒小擺件,她轉頭就賣給了收這些小東西的雜貨鋪,換些胭脂水粉裝點門面。姜欣元命人順著那家婢女的線查下去,查到了這家雜貨鋪,拿到了店主的口供。
随著賀文淵一字一句的讀下去,跪在堂下的呂六臉色也越來越白。他是萬萬沒想到,自己看上的女人居然與他虛與委蛇,拿著他的東西,卻根本沒把他放在心上。這正是薄情人遇上薄情人,一報還一報。不過他倆一個是對朋友薄情,一個是對男人薄情罷了。
讀完雜貨鋪店主的證言,堂下的呂六再也說不出一絲一毫辯解之語了。他偷東西、送東西都有人證,而現在贓物也被呈上,他即使全身長滿嘴巴也說不清了,尤其他現在正是失意時,根本不想辯解。姜欣元不再廢話,讓賀文淵當堂寫出罪狀書,讓呂六簽字畫押後,便派人把呂六壓下了後堂。
而這第一起案子的落幕,只不過是開胃小菜。賀文淵看姜欣元的眼神清明,神采奕奕,他明白一切才剛剛開始而已。
接下來,姜欣元把矛頭對準了第二個人,肖行。剛剛呂六犯得只是偷盜的輕罪,而且數額不大,把他關在牢裏一段時間自會放出,但肖行……如果肖行真的因愛生恨謀害小柔,又牽連楊吳氏落水的話,那麽他所面臨的絕對不僅僅是牢獄之災了。
“啪!”
清脆的驚堂木聲敲在桌板上,更敲在所有人心上,這是一個暗號,暗示著更重要更嚴肅的案件即将審理。
“肖行,”姜欣元開口:“你傾慕楊正的表妹小柔,是或不是?”
跪在堂下的小柔紅了臉,把腦袋埋進了胸口。楊正一臉狀況外,根本沒想到還牽連到兒女情長。
原本就唯唯諾諾的肖行身子一抖,小心的看了眼小柔,卻見她根本沒看自己一眼,當時就覺得心裏拔涼拔涼的。他咬牙:“是。”
姜欣元又開口:“為了與小柔拉近關系,你多次趁她外出時尾随她,甚至有意輕薄,是或不是?”
肖行辯解:“我、我只是關心她,想要送她禮物,而且我只是拉了她的手……”
賀文淵在心中吹了聲口哨。現在可不是後世,如果有男人膽敢明目張膽的拉一個未出閣姑娘的手,絕對是耍流氓、不要臉、挨千刀,即使被姑娘娘家人暴揍也是應當的。
一旁的楊吳氏搶白:“都拉手了,這還不是輕薄?!”
姜欣元沒有理睬氣勢洶洶的楊夫人,轉而又問:“因為你多次向小柔示愛不成,結果惱羞成怒,因愛生恨,故意趁他們三人駕船游湖時以船相撞,想要淹死小柔──是或不是?”
嘩──
就像是老鼠扔進了貓窩,整個堂上立即就熱鬧開了。楊正滿臉驚愕,不敢相信自己身旁好友居然有這般歹毒心思,楊吳氏怒氣沖沖要上去掐他洩憤,小柔又開始哭……倒是一旁的胡大表情凝固,他明明想做驚訝表情,臉上卻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的詭異無比。
肖行哪裏想到姜欣元居然把這麽一頂“大帽子”扣下來?!他吓得不住磕頭,話都說不利索:“大人、大人明鑒啊!!!!我确實對小柔有意,可我愛她還來不及,怎麽會舍得害她?!”他生怕姜欣元會把他拖出去殺頭,腦門一遍遍在地上磕的咚咚作響:“我向來膽子就小,左鄰右舍都是知道的,我連雞都不敢殺,更何況殺人了!!”
姜欣元又拍了聲驚堂木,壓下了堂上的雜亂:“可我得知,你是知道他們三人游湖落水之事的──如果你不在現場,那你怎麽得知他們出事的?”
賀文淵聽著也頻頻點頭,他是親耳聽到肖行與胡大讨論小柔落水的事情的,除了兇手,誰還會知道的這麽清楚?
“我當時确實在陽明湖畔,但我并沒有目睹小柔落水,我只是在碼頭邊等候時,見到小柔濕漉漉的披著毯子走出船艙而已啊!”肖行膽子小,一吓就開始掉眼淚:“我那日相中一根簪子,想要送給她,便去楊正府上找。是門童告訴我他們去陽明湖畔游湖,我才跟過去的,誰想剛一到那,他們就上岸了,我只遠遠看了一眼,根本連招呼都沒打啊!!”
他慌張從懷中掏出一個布包,布包層層打開,最裏面包著的正是一支做工精巧的掐絲銀簪。他抖著手把那簪子呈給衆人看,泣不成聲:“大人,如果我有意害她,怎還會把準備送她的簪子随身攜帶?”
姜欣元點點頭,像是接受了這個理由,誰料原本乖乖跪在一旁的胡大突然插話,毫不留情的捅了肖行一刀:“大人!我胡大雖然沒多少文化,但也知道什麽是對的、什麽是錯的──殺人放火是錯的,本本分分做人才是對的!”他這麽一座體型壯碩的肉山居然膝行的幾步,臉上挂著沈痛與憤怒:“請大人聽我一言──那天肖行來找我時神色驚慌,我多次追問他才支吾的告訴我,因為小柔屢次拒絕他的好意,所以他便駕船把小柔撞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