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識詭幡殉意

“我想好了,人言可畏,鮑夫人四處宣揚我克夫,浣城早已沒有我的容身之處了,鴻照驿本打算賣出去的,但我舍不得,看在我們往日的情分下,你願意收下這份禮物麽?”胡不歸最安靜的一個包房裏,絲毫沒有此刻鴻照驿的嗜殺之氣,從鮑府搬出來後就一直住在這裏的古绮襄,纏着梁寐歌陪了自己那麽久,知道終于到了告別的時刻。

“何必在意他人怎麽想,我相信你不會做那種事就好。”梁寐歌撥弄着琴弦,不大的房間裏彌漫着離別的愁緒,“鴻照驿的老板娘若不是你,我這胡不歸開着也沒什麽意思了。”

幾日沒有進食,古绮襄看起來疲憊不堪,卻是倩笑了一番道:“你又怎麽知道我不會做那種事,萬一人真的是我殺的呢?你還會不會理我?”

“我太了解你了。”梁寐歌不再彈奏,“你寧願自己受傷也要保護珍視的家人,是這樣善良的女孩,怎麽可能回去傷害別人。”

古绮襄臉上的笑容淡去,她知道梁寐歌這是還在篤信太守府一事是古先生所為,這親自釀的苦果,她古绮襄是不得不咽一輩子了:“你喜歡我,就是因為我的善良麽?”

雙雙沉默,梁寐歌苦笑:“最開始被你吸引,就是這種笨笨的傻氣,到後來恨你,也是因為這可惡的光環。”

“是嘛?所以你現在已經不喜歡我了,而是恨我了?”古绮襄也苦笑,“那我就更該離去,以免髒了你的視線。”

很想出口留她,但太守府上上下下那麽多冤魂,都讓梁寐歌由不得自己再任性。

更何況浣城的輿論壓力很大,古绮襄離去或者是最好的選擇:“是的,你早就該消失地無影無蹤,我找不到你,也再不用因為做不到為家人報仇而無顏下九泉。”

依靠着床沿勉強撐起無力的身體,梁寐歌看不到古绮襄走過她身邊時候滑下的淚滴。

這一走,等待她的就是昏暗的銅牆鐵壁,哪怕終日見不到陽光,那似乎也算不得什麽,最可惜的是,

她以為被最愛的人切膚恨着就是折磨,其實最痛苦的事,根本就是那些年見不到她的煎熬。

只盼她能安好。

痛她一人承受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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峤州的旱并沒有因為幾年前狀元郎的還鄉赈災得到緩解,近幾年反而愈演愈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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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就是多災多難之地,屋漏偏逢連夜雨,有百姓紛紛傳言是前輩之前聽信姚元寶兄弟讒言惹怒了狐妖遭到報應,三五成群結隊,約定好上山把狐妖與道士傳說中的舊址休憩一新,後災情并未得到緩解,又找不回趕走的道士,百姓無計可施,認為是狐妖不肯原諒他們拆散情侶所作所為,故而在一個雨夜綁上了姚氏兄弟,以同樣的方式對待——作為祭祀燒死。

冤死了一對兄弟之後,送海龍王童男童女的陋習也蔓延了開來。

也許是終于感動了上天,峤州發生了一件轟動一時的怪事。

月黑風高夜,那些被送去海底的小孩子們,紛紛都回魂了。

回了家的孩子們說,海龍王不吃人,人生活在陸地上好好的,不要老往不合适的地方送。

也是那日之後,峤州終于雷聲大作,下了一場睽違已久的傾盆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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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久旱逢甘霖的峤州不一樣,千裏之外的蒙元又是一個豔陽天。

濮陽微蹲在洗衣板上百無聊賴地玩着石子,經過的簌簌看不下去了,踢了她一腳說:“格格,聽說錦國那邊出現了龍,您就不好奇,不想去抽個熱鬧麽?”

“我為什麽要好奇?”濮陽微頭也不擡,換了一個手玩石子。

簌簌大驚小怪道:“按照您的性格,錦國有什麽好東西都要搶回來,聽到這個消息,難道不應該立馬跑過去把龍王給搶過來?改變一下困擾了我們蒙元幾千年的缺水現狀?”

“我有那麽閑嗎?”濮陽微皺了皺眉頭,撿起石頭豎了起來。

“您是不閑,您整天玩石頭呢!”簌簌恨不得把濮陽微擡起來,這哪裏還是那個叱咤風雲的格格啊,明明就是個霜打的茄子。

濮陽微一本正經地說:“玩石頭也是門藝術...”

“不!我不接受!格格,不就是一個公主嗎?人家在的時候也沒看你多寶貝着,怎麽前腳才走就害的您厭倦了打打殺殺?我們那個女中豪傑去哪裏了?您可是我們蒙元的脊梁啊!您可不能歪!”簌簌抱頭。

簌簌還沒答話,可汗濮陽氏夫妻依偎着走過來,可汗也是很直接地附和道:“是啊,你是我蒙元的格格,要什麽姑娘家沒有,姑娘家又不能生,出了這事你也能早日看清女人很難搞,趕緊收了這性子,找個中意的壯士嫁了,也好讓我跟你額娘早日抱上外孫。”

“呃...”濮陽微這才扔了石頭站起來行禮,“得了吧,你們就少操心我了...好男...女兒志在四方,簌簌說得對,我還是比較适合打打殺殺,女兒這就去參軍,成親的事情以後再說吧!”

“別以為騷擾南方她就會回來!”可汗生氣了,“我還不了解你嗎?對那個什麽淨唯念念不忘的,扭扭捏捏兒女情長哪裏還有我蒙元漢子的痛快樣子!”

濮陽微不無委屈地,很沒骨氣地說:“我本來就不是什麽漢子....”

"我不管!"可汗怒發沖冠,“阿貓阿狗,男的女的,你給我趕緊地找個人把婚姻大事給完了!你也老大不小了!那要死的錦國公主有什麽好的,我就不信我們大蒙元沒比她好的女婿了!”

濮陽氏狠狠掐了一下可汗,他這才住了口。

為時已晚,濮陽微失了色的瞳孔剎那間亮了起來:“你說什麽?!淨唯怎麽了?”

“淨唯...得了[疖]......”濮陽氏說出來這句話下了很大的決心,“消息才傳過來,但應該也有一段時間了......”

濮陽微掉頭就走,濮陽氏趕忙叫住她:“小微——你要去哪裏?!”

“屠龍!”那個英姿勃發的格格,好像又回來了。

崇拜的簌簌趕忙跟上了腳步:“格格,等等我!我也去!”

“這怪病流出自我們蒙元,傳聞确實只有那龍筋骨可以醫治的......”可汗看了看濮陽氏,話裏的意思更深了一層,“小微那孩子我最理解不過,淨唯的事情瞞不了她多久的,若是耽誤了病情,她定會恨我們一輩子的,你說出來也沒有什麽不妥......”

“可是......剝了龍筋骨的龍,該怎麽成活啊!”濮陽氏咬着唇,看着濮陽微遠去的方向,“如果是小微找她要,她一定粉身碎骨也會給的...”

可汗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不會的,景龍那麽厲害,只是一點治病的筋骨而已,要不了他的命的。”

“不行,我要去阻止微兒!”濮陽氏慌得很,立馬就要追去,纖細的手腕,卻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扼制住了。

變了一個人的可汗,陰沉着臉,再也不掩飾一個作為君主極強的占有欲:“我早就猜到,你還是放不下她,什麽選擇我,其實不過是為了孩子顧全大局吧,景龍走後你哪一天沒有在想他,龍就了不起嗎?就可以破壞別人的家庭嗎?既然你斷地不夠徹底,就讓我來替你出手!”

“你...”濮陽氏終于明白了其中原委,“淨唯身上的[疖]是你下的?!這一切,都是你計劃好的?你卑鄙!”

“呵,沒錯,就是我。”可汗陰冷地笑了,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幾分,“我們的女兒去鏟除破壞我們家庭的罪魁禍首了,做父母的已經老了,幹着急也幫不上忙,乖乖在家裏安心等她凱旋歸來就好!”

看清了真相的濮陽氏,終于也知道了自己做出了多麽錯誤的選擇,她無論如何也擺脫不了那重重的鉗制,只得憤然地拔下了簪子,狠狠插進了丈夫的肱三頭裏:“你給我放手!”

“你以為你逃的掉嗎?十六年前我關的住你,今天你一樣逃不出這禁地,因為這裏不是錦國,這是我蒙元的天下!”可汗猖狂地遏制她,絲毫不顧流血的臂膀,“我們之前的障礙終于要徹底除去了,你永遠不會知道之前我嘗試過多少次殺了她都以失敗告終......”

“你關不住我的!”濮陽氏惡狠狠地盯着他的眼睛,“不能活着出去,我就死在這裏!”

“哼!”可汗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繩子把她五花大綁捆起來,再搬進了屋子裏......

對不起...景龍...真的很對不起...

趁着可汗不注意,濮陽氏整個人都倒了下去,撞向方桌的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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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望的巨龍發出了最後的嘶吼,無所畏懼的勇士趁機穿破了它的喉嚨。

躲在懸崖上面觀戰的簌簌接過了戰利品,沒有了之前拍手叫好的激情。

她有些憂傷地指着龍王眼眶的位置:“它也會哭耶...”

渾渾噩噩的濮陽微,也沒想到屠戮竟會這麽簡單,從龍背上跳下來看了看,愣住了。

總覺得很久以前見過它,而且是很熟悉的存在...

一定是....想太多了吧...

聞訊的百姓哭天搶地,淹沒了遠在浣城幾不可聞的一聲嘆息。

“幹嘛一副苦瓜臉,呶,剛得到的一線情報,淨唯的病有救了!”沛寧甩了甩手裏的信紙,“還有之前說的龍鱗,回宮以後也可以還你了。”

聞言宋期雪奇怪地往這個方向望了一下,卻見君南辭望着天,很愁苦的樣子。

合上了馬車的簾子,唐雨霖,沛寧,宋期雪,景兆蘋,古绮襄等一行人往京城的方向啓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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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是龍王的時候,她不過是凡人,難産而死沒有再回來。

她轉世為人,它受罰生生世世不得與之善終,每一次她都走地毫不猶豫。

每一次它都沒有挽留的資格,不管是身為景政,景龍還是其他。

她總是在每一次的重遇的時候給她最美的期待,又更無情地扼殺。

它每一次只能守護,守護久了也就成了習慣,唯獨習慣不了她的移情別戀。

那些遺忘的前世紛湧而來,她這才知道它承受的遠比自己想象地多。

凡人看不到的地方,渴盼重聚的靈魂終于突破了軀體的限制彙合,攜手走向未知的彼岸......

但這絕不是最後一次見面,哪怕忘記了彼此,相信命運的紅繩也會習慣性地将之捆綁在一起的。

因為她還欠着它一萬個對不起要還呢。

作者有話要說: 至于龍王為什麽那麽容易挂掉......

因為想不出更好的方式讓濮陽氏回到它身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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