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HP]時計/Countdown

作者:司澤院藍

文案

My name is Harry Potter.

Hello, Harry Potter.

AVADA KEDAVRA!

KILL ME IF YOU CAN!

第 1章

難以置信地,那變化就在他們倆的眼皮子底下發生了。

确切地說,在他們倆以及一大群食死徒的眼皮子底下發生了。

但哈利很懷疑,那些蒙着面的惡徒并沒能看清。因為當伏地魔把冰涼蒼白的指尖放在他面頰上時,他倆的距離近到伏地魔在哈利耳邊輕笑、而哈利能回給伏地魔一個頭槌——如果他不是被從脖頸到腳腕都結結實實地綁在墓碑上的話。

“你……”

伏地魔臉上刻意扭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驚訝,不過片刻就凝結成了比他們身處的黑夜還要沉重的憤怒。

論起震驚,哈利認為自己不比對方少。他想說點什麽,但自對方現身開始他就頭痛得要命,而且他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麽——

“你好,黑魔頭,我是哈利·波特,我們應該是靈魂伴侶?”

真是蠢斃了。

比他剛剛在伏地魔的手指上看到“我是哈利·波特”這句話短暫顯現還要愚蠢。

現在,它當然消失了。哈利敢發誓,他在疼痛帶來的淚眼朦胧中依舊看到伏地魔線條尖利的嘴唇無聲蠕動,那字跡随即消隐無蹤。

好極了,他們誰也不想被第三人發現這個秘密,即便靈魂伴侶珍稀到為世人瘋狂推崇。

現在哈利不僅感到頭疼了。心髒瘋狂得像是要從喉嚨跳出來,胸口也在火燒火燎,似乎貼上了塊灼熱通紅的烙鐵。這可和傳說不太一樣……他驚異于自己在如此危險的境地中仍舊可以冷靜思考這個。不是說第一次碰到靈魂伴侶時,雙方都會産生諸如眼前金光一現、耳目為之一新的感受嗎?

也許是人選不對,哈利又努力理智地分析。黑魔頭和任何一種正面情緒都不沾邊,對不對?

最後,哈利終于注意到了這件事裏的奇怪之處。靈魂伴侶對彼此說的第一句話都會镌刻在對方的某塊皮膚上,這沒錯;他對伏地魔的日記本說——或者寫——的第一句話是“我是哈利·波特”,這也沒錯;但伏地魔對他說的第一句話應該是索命咒呀……

哈利很确定他心口上的那句話是“你好,哈利·波特。”二年級暑假時出現的,一開學他就給羅恩和赫敏看過了。除了讓哈利收獲兩個朋友大呼小叫的羨慕以及迫使哈利做出和每個這麽和他打招呼的人握手的決定之外,它沒有任何特異之處。

胸前那種火燒火燎的疼痛愈發嚴重了。

這其中隐藏的暗示讓哈利變得難以呼吸。如果他沒記錯,日記本對他說的第一句話确實是“你好,哈利·波特。”如果伏地魔複活導致字跡變化,那也不是不可能……

不,必須不可能!

哈利幾近驚恐地阻止自己繼續往下想。他不可能和黑魔頭連接……他不可能和殺死父母的仇敵……

那仇敵終于說話了,語調很輕,卻極度陰沉:“你對誰介紹了自己?”

哈利不得不把注意力重新放到那張蒼白可怖的臉孔上。它依舊毫無血色,然而一雙猩紅眼睛裏滿是憤怒,像是剛被背叛。

被背叛……

雖然被多重痛苦同時折磨着,但哈利突然想要發笑。黑魔頭發現自己有靈魂伴侶的第一反應居然是這個?真該讓那些畢生都在瘋狂追求一個印記的人瞧瞧。

然後,哈利才理解伏地魔的問題。他今天夜裏還沒開口對伏地魔說過哪怕一句話;那伏地魔手指上的印記……

哈利猛然瞪大眼睛,他意識到了自己之前思考中的疏漏。為什麽他在日記本上寫的話也算數?日記本就是伏地魔?可日記本已經被徹底毀掉了呀?伏地魔卻一點也不知道?他在演戲嗎?難道今天夜裏的陰謀不止被做了手腳的三強杯?黑魔頭假裝他們是靈魂伴侶有什麽意義?

這些問題緊緊逼迫着哈利的神經,讓他頭痛欲裂。但即便在暗夜中,他依舊能察覺到伏地魔針刺一般的目光在他額前長久駐留,而後是胸口。突然,那種無形的疼痛異常地降低了一些,有股憤怒和懷疑交織着升騰起來……

不,那不是他的情緒。

伏地魔發現了。

哈利的心猛地一沉。傳聞中靈魂伴侶之間有共感,這居然是真的。也就是說,對方會察覺他的痛苦,繼而發現他的秘密……

不要!

哈利想要大喊出聲,他也确實這麽做了。但古怪的是,他能感覺到自己嘴唇翕合、聲帶震動,卻沒有一絲聲音從他的嘴巴裏冒出來。

只能是伏地魔做了手腳,哈利驚怒地盯着對方。而後,他注意到,不知何時,周圍變得異常安靜——他依舊能聽見夜風吹過樹林的聲響,但伏地魔的長篇大論戛然而止,食死徒們正驚疑不已地望着他們兩個。

顯然,繼沒能看到伏地魔手指上的字跡後,那些人也沒聽見伏地魔問他的話。

這極可能不是個陰謀,而真相快要讓哈利吐出來了。

很難說伏地魔是不是察覺到了哈利的反應,因為他臉上根本毫無表情。黑魔頭用苛刻到近乎變态的目光審視着哈利,卻沒有緊逼着哈利給出答案。亦或者,他沒打算在衆目睽睽之下研究自己為何突然多了一個靈魂伴侶、這個靈魂伴侶還是他認定的死敵這回事。

靈魂伴侶是一種私密到極致、親密到極致的關系,哈利能理解有些人不願公開。但這依舊阻止不了他惡心得頭暈目眩的反應,也改變不了他想要沖着伏地魔大吼的願望——

我寧願和你決鬥,我也不想要這個連接!你不是想殺死我嗎?來啊,我寧願去死!

伏地魔猩紅的目光閃了一下,似乎感到好笑,又似乎有些諷刺。哈利盡力瞪大眼睛也沒能看清,因為下一刻他就失去了意識。

**

再睜開眼時,哈利發現自己已經換了個地方。黑色房間裏空空如也,除了一支快要燃盡的可憐白蠟燭。當然還有他:看似坐在椅子上,兩手卻被高高吊了起來,脖頸、腰腹、大腿、腳腕都縛着粗繩,上身還冷飕飕着——

哈利一低頭,那股冷飕飕就吹進了他的心底。

他記憶中那排工整的銀色小字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排猩紅刺眼到接近張牙舞爪的——

“阿瓦達索命!”

和幾乎人人都對他說的“你好,哈利·波特”不同,這輩子目前只有一個人對他發出過索命咒。

哈利腦袋裏霎時一片空白。這不是真的!這絕對不是真的!伏地魔必定在他暈過去的時間裏做了手腳!

他用力掙動起來,冰涼的鐵鏈嘩嘩作響。但下一瞬間,它就猛地收緊,幾乎要把哈利連人帶椅拽到半空。那些粗繩也蠢蠢欲動地在他肌膚上爬過,一寸一寸地纏繞,令他窒息。他越掙紮,它們就越興奮,像是饑餓已久的豺狼聞到血氣,貪婪地吞食他的生命。

“我以為沒人會蠢到把自己勒死。”

就在哈利瀕臨意識崩潰的邊緣時,這句仿佛被逗樂的話傳進了他的耳朵。哈利下意識地想要反駁,但他一張嘴,只能發出急促的喘氣,伴随着眼前陣陣發黑。

伏地魔可能确實被逗樂了,他甚至可能欣賞了一會。因為不知道過了多久,哈利才感到自己的雙腳重新碰上地面。脖頸上的粗繩松開,新鮮空氣一股腦兒灌進胸腔,他不由猛烈嗆咳起來。

等哈利能控制自己擡起頭的時候,他才發現伏地魔已經好整以暇地在他面前坐下了。他懷疑地瞪着對方身下那把憑空出現的靠背椅,立即警惕起來。

“還是不說話?”伏地魔像是忍俊不禁,但話語內容和語氣完全相反,“也許你想試試伏地魔有幾種讓人開口的方式?”

哈利立即對伏地魔怒目而視。他的喉嚨幹澀,而且痛得要命,但這絕不意味着他會示弱。“有本事就殺了我!”

對這種不配合,伏地魔只是動了動眉弓。他的話明顯變少,看上去不像剛複活時那樣激動了——可能就是哈利這個意料之外的靈魂伴侶給他的興奮潑了冷水——換句話說,更難對付。“完美,”他擡起右手食指看了看,不能說沒有嘲諷,“你真正的第一句話是這個。”

第 2章

當阿瓦達索命對上有本事就殺了我……

哈利諷刺地想,他很有理由相信他們是世界上絕無僅有的靈魂伴侶,完全突破常規的那種。但他沒吭聲;如果今天他注定要死——就和塞德裏克那樣——他絕不會屈從,也決不會讓伏地魔從他嘴裏得到一絲一毫有用的消息。

伏地魔對哈利的沉默似乎并不意外。“明顯我們都不想要這個麻煩。”他假模假樣地朝哈利點了點頭,表情又恢複到之前的冷酷,“但問題在于,目前還沒有辦法拆開一對靈魂伴侶。”

聽到靈魂伴侶這個詞從黑魔頭嘴裏吐出來,哈利克制不住地一個哆嗦。仿佛那是他最深的噩夢,而經伏地魔一說就變成了現實。“怎麽沒有?”他幾近尖刻地反問,“死亡就可以,還正中你下懷,不是嗎?”

死亡确實可以拆散一對靈魂伴侶。但由于連接的存在,存活的一方将要經受不亞于死亡那方的痛苦,而且整個餘生都會如此。

哈利完全可以想見,伏地魔肯定不打算忍受那種折磨。可考慮到對方在他嬰兒時期就想殺了他,說不定黑魔頭可能勉強做出選擇?畢竟他們現在只是初步連接;若是伏地魔此時動手,之後便不會太痛苦、對他自己更有利?

聞言,那雙猩紅的眼眸眯了眯,令整張蛇臉都變得高深莫測起來。但再開口時,伏地魔并沒繼續糾纏這個問題。“你見過日記本了?”

哈利當然見過。不僅見過,還毀掉了它。可他不确定伏地魔是什麽意思:黑魔頭在明知故問,還是真的不知道?房間沒有窗戶,他不知道他失去意識多久;如果時間足夠長,也許足夠黑魔頭詢問馬爾福先生日記本的去向……

最後,哈利選擇了相對保險的方式:“你的東西你自己還不清楚嗎?”

話音剛落,一股怒氣就倏爾掠過哈利的腦海;太陽穴一抽一抽地跳動起來,卻又轉瞬即逝。哈利不知道為什麽他一見伏地魔就傷疤疼的毛病還沒犯,可這股突如其來的情緒顯然只能是伏地魔的。

而這意味着……

哈利下意識地瞪大眼睛,驚訝至極。“……你之前真的不知道?!”

伏地魔假惺惺的面具崩裂了,裏頭露出了一絲被冒犯的神色。他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但他顯然受到了不小的刺激:證據就是又開始嘩嘩作響的鐵鏈,以及像蛇一樣在哈利脖頸上盤踞收緊的粗繩——

短短工夫,那種窒息感再一次湮沒了哈利。他腦袋後仰,竭力想要擺脫那種桎梏,然而雙臂懸空、無法使力;蹬腿也是完全無用的,因為他根本沒法伸展哪怕一絲一毫,它們甚至已經開始不自覺地抽搐。

黑魔頭終于忍不住暴露了本性,哈利在殘存的意識裏掙紮着想,感覺自己即将被死亡的浪潮所沒頂。居然沒有阿瓦達索命,簡直都不像黑魔頭了……但也無所謂,能解脫總比繼續受苦好……

直到恢複呼吸,哈利都不能相信,他居然又沒死。“你到底在搞什麽鬼?”他在連連嗆咳的短暫間隔中也克制不住朝伏地魔怒吼,“我一直知道你想殺我,但你能不能痛快點?還是你現在又覺得折磨我更有趣了,哈?”

然而,和哈利預料的相反,伏地魔臉上沒有一分一毫有趣的神色,甚至連和愉悅沾邊的都沒有——黑魔頭死死瞪着他,鼻翼翕張,臉色鐵青。

哈利的咳嗽慢慢止住了。他一面覺得他脖子上的淤痕肯定深得好幾天都去不掉,一面無法自控地感到古怪。他和伏地魔是靈魂伴侶,這應該是真的;可難道這個理由足夠伏地魔放棄殺死他的意圖嗎?當然,一般人肯定不會對靈魂伴侶下毒手;然而,對黑魔頭而言,和他人連接八成只是累贅,不是嗎?

“你到底想對我幹什麽?”哈利嘶啞地問。迷惑暫時蓋過了身體的痛苦,他現在更想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伏地魔,顯而易見地,不打算給哈利解惑。他非常仔細地盯着哈利,猩紅眼睛一眨不眨;就像是他眼中只看得到哈利,而哈利就是那唯一的、最大的、無法解釋的危險。

被這麽注視着,哈利脖頸後面的汗毛都立起來了。他不允許自己顯出軟弱的姿态,便逼迫自己直視那雙陰深危險的豎瞳。剛開始還沒什麽;但不過多久,他就意識到自己犯了個大錯——

黑魔頭的目光顯然具有某種極強的魔力。它輕易穿透哈利的顱骨,鑽進他的大腦,像毒蛇的信子一般到處嘶嘶刺探——

“鄧布利多教授,”他匆匆忙忙地說,“請問,我能把這本日記還給馬爾福先生嗎?”

“伏地魔把他自己的一部分轉移到了我身體裏?”哈利驚訝得目瞪口呆……

他一把抓起身邊地上的蛇怪毒牙,徑直把它插進了日記本的中心……

“我叫哈利·波特。”這行文字在紙上閃了閃,也被吸了進去……

“……不,不要!”

當哈利喊出聲來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在尖叫,而且滿身冷汗。從岌岌可危的椅子來看,他又猛烈掙紮了一番;但這次他沒被鐵鏈吊起來,也沒被粗繩勒緊……伏地魔是蓄意的!他就是要他腦袋裏的那些東西!

哈利喘着粗氣,猛瞪依舊一動不動的黑魔頭。這只持續了半秒不到的時間,因為他反應過來後就猛地別開臉、好不對上那雙眼睛。但這點短暫的功夫已經足夠他看清伏地魔愈發冷酷的表情,傷疤又開始肆虐燃燒——

黑魔頭正處在新一輪的極度憤怒中,但之前的疑惑消失了……他受了傷,即便不致命也是不可饒恕的……有誰背叛了他,那人必須付出慘痛代價……他的致命錯誤還不在此,而在……

哈利在猛烈頭痛中努力集中精神,想要記住這些斷斷續續的信息。但突然間,它們都消隐無蹤,伴随着那些疼痛一起。他下意識地轉回原來的方向,卻發現自己被籠罩在了陰影裏——

不知何時,伏地魔已經無聲無息地立在他身前。那種适合蔑視的高度差令哈利全身不适:他想要向後躲開,卻只是讓椅子用後頭兩條腿支在半空,不穩定地搖搖晃晃。“離我遠點!”他咬牙怒斥。

在隐隐綽綽的背光中,伏地魔似乎冷笑了一下。“我想你還沒弄清一點,”他輕聲細語,冰涼的手指忽而按上哈利的傷疤,“哈利,你是我的。”

哈利猛地後仰。但在全身束縛下,他能做出的反抗相當有限。被伏地魔觸碰,他本已經做好了傷疤疼到炸開的準備;然而他料錯了,這次并沒有。除去那種冰涼的觸感,他幾乎什麽別的也沒察覺到。“你做了什麽?”他大聲質問。

伏地魔還是沒有回答。他的指尖在哈利額上逡巡,準确地沿着閃電傷疤的紋路;似乎只是在描摹形狀,又像是在查探底下的秘密。那種感覺就像毒蛇在他皮膚上緩緩爬行,冰冷滑膩,但随時都有可能露出毒牙、給他致命一刺。

哈利不由自主地發抖。他咬緊牙關,想要克制這種像是示弱的身體反應;他也幾乎成功了,如果黑魔頭沒在移開手之後又放到他胸前的話。“放開我!”他大吼,不期然地從自己嘴裏嘗到了血味。

這只換來了伏地魔的輕蔑一笑。他微微俯身,更專注、也更用力地按上那排字跡。和之前那些銀色小字不同,新的字母更大、更鮮豔、拐角也更尖銳,指甲劃過時帶起一陣陣的戰栗……

也許是物極必反,哈利開始覺得發熱了。那是種怪異的熱度,令他手腳失去力氣、頭腦也混沌不已。這讓他本能地感到危險,極力想要擺脫。

可就在這關鍵的當口,四下裏突然一片黑暗。哈利吓了一跳,随即意識到,應該是蠟燭燃盡了。但他身前的動作并沒有停止,伏地魔像是在黑夜裏也能準确看見東西;更令他驚恐的是,對方的紅眼睛在這種時候依舊閃閃發光,能把佩妮姨媽吓得驚聲尖叫的恐怖片估計也不過如此。

唯一能稱作好消息的事情是,那雙紅眼睛并沒在看他。準确地說,它們正目标明确地盯着他胸前的字跡,好引導手指寫完它們。

細微的刺痛夾雜着不可言說的暗流卷土重來,哈利倒抽了一口涼氣。“不要,”他盡力使自己聽起來足夠粗魯,“見鬼,你能不能停下?”

哈利本沒指望這種色厲內荏能起作用,他只是想撐住自己的氣勢。然而,伏地魔竟然真的收回了手,又開始居高臨下地打量他。幾乎沒有一絲光線的房間裏充滿了不透氣的沉默以及別的什麽東西,直至黑魔頭冷不防地拂袖而去。

第 3章

伏地魔剛剛走出房間,邊上昏暗的門廊裏就有個影子從牆根處往外邁了一步。“主人。”有人畢恭畢敬地說,是個男聲。他全身都籠罩在漆黑的兜帽長袍裏,只有一丁點蒼白到毫無血色的指尖暴露在外。

“有些事要黑魔王親自去辦。”伏地魔毫無感情地吩咐,“下個天亮之前,你必須守在這裏。裏面的人不能出來,外面的人也不能進去。”

聞言,男人大大地吃了一驚。“主人?”他遲疑着,似乎拿不準該不該問出口,“之前您想要親手殺死那男孩,我為您把他帶來了;可現在您……”

“後頭的計劃有變。”伏地魔冷酷地回答,一點沒有解釋其中原因的欲望。

男人敏銳地聽出了他主人的意思。“既然那男孩還活着,”他換了另一個方向,“鄧布利多可能會傾盡全力尋找他。”

這話終于令伏地魔看向他。“不是可能,”黑魔頭糾正道,又瞥了眼身後已經關上的房門,唇角勾出一個滿是嘲諷的弧度,腔調冷冰冰,“而是必然。”

“那……”男人顯然不覺得這是個好消息。他思索再三,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擔憂:“我響應了您的召喚,從學校來到這裏。鄧布利多肯定能從我的不告而別中猜出,是我在三強杯上做了手腳。如果他循着我可能留下的痕跡找到這兒……我是說,我已經挺小心了,但走的時候太急,來不及抹除所有……”

“不,他不會。”伏地魔沒等男人說完就出聲打斷,十分篤定。“已經死了一個男孩,他必須處理那件事。而且,他至多只能找到之前那幢老房子。最後,”黑魔頭冷冷一笑,“無論鄧布利多如何努力,裏頭那男孩都已經是我的了。”

這話語焉不詳,男人相當費解。他張了張嘴,最終咽下了愈來愈多的疑問。“我明白了,主人。”

伏地魔稍一點頭,男人就識相地退到門邊站着。之後,黑魔頭擡腿欲走,忽而又想起他在哈利腦袋裏看到的、那本已經徹底死亡的日記,表情微微扭曲。“這裏的事,”他這麽說的時候沒回頭,“不能告訴其他任何人。”

“其他任何人”明擺着指其他食死徒。在寬大兜帽的遮蔽下,男人為其中的特別意味興奮得紅了臉。“對黑魔标記發誓,”他的情緒一下子高昂起來,“您完全可以放心交給我,主人!”

得到忠心耿耿的小克勞奇保證之後,伏地魔出了門。濕地密林中遍布陰冷灰沉的水汽,但他就和沒看見似的,輕輕擡手。寬大的黑色袍袖向下滑落到肘部,露出裏頭蒼白瘦削、肌肉線條卻異常明顯的手臂。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它,嘴唇無聲開合——

失去魔咒的遮蔽,“有本事就殺了我”這句話從食指張揚地盤踞到手背,根本就是男孩對他明晃晃的嘲笑。比它更刺眼的則是手腕:淤青慢慢地從皮膚深處顯現,紫紅近黑,猙獰一片。

伏地魔仔細地來回打量那些痕跡,又摸了摸自己的脖頸——不用看都知道那上面的痕跡只會更嚴重——眉心一點一點地緊蹙起來。

他剛進房間時就發現了。他了解哈利窒息的感覺,知曉哈利身上被絞出幾道淤青——因為他字面意義上地感同身受。如果說這是靈魂伴侶帶來的共感,未免太過嚴重。況且,他還用上了大腦封閉術;它有效隔絕了他感受到伴侶的痛苦,卻不能阻止他身上顯出同樣的痕跡……

這不正常。

很不正常。

他曾為自己是個無标記人士而感到欣喜若狂;即便這樣,也不能阻止他意識到,他們之間的連接遠遠超出了普通靈魂伴侶應有的深度。

還有,哈利是個蛇佬腔,鄧布利多說那是因為他落下了一部分在哈利身上。

鄧布利多不知道他做了什麽,鄧布利多是在瞎猜;他也不想相信鄧布利多的判斷,可他剛剛驗證過了。

伏地魔用力閉上眼,強自咬合的嘴角幾乎為他剛剛發現的新事實而抽搐——

他沒有辦法殺死哈利。

因為哈利身上有他的一片靈魂。

伏地魔又倏地睜開眼,目光狂亂。這裏頭一定出了什麽嚴重的錯誤……這不可能,預言不是這麽說的……

就如同他身上出現字跡之前男孩就已經有字跡的事實讓他立刻意識到男孩至少見過他的一個魂器,伏地魔也立刻意識到他到底在男孩身上落下了什麽。以此為前提,他身上有幾乎和男孩同樣程度的受傷痕跡就完全說得通了——

他之前居然完全沒有察覺,哈利是他的最後一個魂器。不成功,然而男孩同時還是他天殺的靈魂伴侶。如果說還有第三點加強了那種聯系,無疑就是男孩的血,留有那女人保護的血。

伏地魔有種糟糕至極的預感,他遇到了前所未有的複雜情況。想在短時間內解決極可能是癡人說夢,但他至少還有一件事可以先做:搶在鄧布利多之前,轉移剩餘的魂器,并為他們找個新的、安全的藏身之地。

其他四個魂器,他長生之路上所擁有的最堅實保證……

想到這裏,伏地魔逼迫自己冷靜下來,而後摸出紫杉木魔杖。在确定四周的每一寸土地都沒有留下任何可供追查的蹤跡之後,他變作一股如墨般的黑色勁風,眨眼間就從原地消失了。

**

對哈利而言,黑屋裏的日子很難熬。暫且不提那些繩索和鐵鏈;這房間沒有窗戶,只有一扇門,而且自伏地魔出去之後再也沒人進來。外面偶爾有細微的動靜,他猜測可能是守衛;但不管他怎麽大叫大嚷、試圖掙脫束縛,都沒法看到哪怕一絲的光線——

他不指望伏地魔會輕易放了他、或者能想起叫誰給他送飯,但黑魔頭居然連一根蠟燭都不留下來!

開頭時,哈利還能拼命掙紮;然而,他很快就意識到,這麽做完全是無用功,除了更快地消耗他本就所剩無幾的體力之外。沒有魔杖,沒有吃的,沒有上衣,周遭的空氣裏還充滿了冰涼的潮濕;他并不打算在伏地魔面前示弱,可因為極度饑餓和寒冷而陷入時斷時續的昏迷也一定不是他的錯。

身處黑暗,缺乏對時間的感知,哈利一度以為伏地魔就打算把他這麽丢在黑屋裏自生自滅了。意識恍惚之間,似乎有人打開了門。眯縫着的雙眼為突然照進的光線而流淚,他本能地扭過頭;但很快,他就被握着下巴轉了回去,模糊晃動的視野裏出現了兩點不可錯辨的猩紅。

“弗(伏)……”哈利只想拒絕對方的碰觸,可話一出口他就發現,喉嚨已經幹渴嘶啞到無法發出像樣的音節,更別提掙脫那只冰涼卻有力的手。“唔……”他仍然不死心地搖晃腦袋。

伏地魔啧了一聲,聽起來像是覺得哈利的堅持是完全無謂的。但哈利不太确定;他對接下來發生的事情的全部印象,就是他終于被從半吊着的狀态中解除了。

仿佛過了很久,又仿佛只過了一瞬間,哈利終于開始恢複對周圍世界的感知——他正平躺着,身上蓋着某種柔軟的織物,身下觸感也類似。說實話,有點像他學校裏的那張四柱床;但不可能不是嗎?被伏地魔折磨的記憶如此鮮明,光用噩夢可說不過去……

“醒了就起來吃飯。”

聽見這道冷冰冰的嘶嘶聲,哈利吓得立即跳了起來。而後他才發現,他真的在一張床上。房間裏突然多了這麽個玩意兒,就像是特意為他準備的一樣……但在看清蛇臉男人就在不遠處後,他立即掐滅了自己的念頭。“什麽?”他問,下意識地擺出防禦姿勢。

伏地魔盯着哈利,那神情活像他看到了馬戲團的雜耍猴子。“如果你想把自己餓死,我也不介意。”

哈利這才發現床頭附近确實擺着扣好的餐盤,光亮的純銀質地和環境格格不入。食物香氣絲絲縷縷地鑽進他的鼻腔,肚皮立即響亮地叫了起來。他瞬間尴尬得想把自己埋進地裏,但嘴上還是倔強地質問:“裏頭有毒?”

“相信我,那太浪費時間了。”伏地魔回給他一個愈發不耐煩的假笑。“再好心提醒你一句,你不會想要我親自動手的。”

設想了下被伏地魔強行塞東西吃的情形,哈利渾身一個寒顫。雖然他不願意承認,但其實伏地魔說得有道理:即便他試圖逃跑,也得先把肚子填飽才成。

想到這裏,哈利下意識地瞄了一眼身上。他的衣服又回來了,看不見胸口的血紅字跡讓他感覺好了不少;至于其他的……

哈利沒忍住又看了看伏地魔。黑魔頭依舊盯着他,似乎對他接下來會做什麽選擇很有興趣;而他四肢酸痛無力,喉嚨火燒火燎。如果他注定逃不過,那他寧願在戰死和餓死之間選擇前者……

“你到底想幹什麽?”他最後問,幾乎沒抱希望。

出人意料地是,伏地魔居然真的思索了一會兒,或者說裝作思索了一會兒,哈利不确定。黑魔頭堂而皇之閉上眼睛的感覺很怪異,似乎對方根本當他不存在。有那麽一瞬間,他沒忍住思考現在偷襲的話成功幾率有多少;但下一瞬間,那雙冷酷的紅眼睛就直直對上了他。

第 4章

被發現了嗎?

哈利悚然一驚,意識到自己剛剛忘記了靈魂伴侶之間的連接。不對啊,如果伏地魔讀出了他的想法,為什麽他沒讀到黑魔頭的?而且他的傷疤同樣毫無動靜……

在哈利克制不住地摸上額頭之前,伏地魔總算開了口:“吃飯。”對上哈利迷惑的眼神,他毫無感情地補充:“我不想一直感覺到你有多麽饑餓。”

哈利瞬間又感到了尴尬。這還是黑魔頭第一次正面提及他倆之間的連接,雖然那是個顯而易見到他倆誰都無法抵賴(即便他們誰都不想要那個連接也顯而易見)的事實。

“我……”他滿腦袋都是問號,但在遇上那雙非人的紅眼睛後,它們就被迫吞了回去。有吃的就不錯了,他悄悄安慰自己,你總不能對伏地魔有太高的指望……

哈利本以為飯菜會敷衍了事,但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它們嘗起來非常美味。他不确定這是因為它本身就好吃還是因為他餓過了頭,不過他能确定,如果邊上沒有一個黑魔頭盯着,他一定能吃得更自在點。

而如果說填飽肚子是談話開始的必要前提的話,伏地魔顯然根本不着急。他一瞬不瞬地注視哈利,就像哈利身上有什麽東西吸引着他這麽做;而他面上浮現出的苛刻神情,更像哈利是某種不合格的物品。

在這種挑剔視線下,哈利總有一種自己無所遁形的感覺。這感覺可不怎麽好,以至于他只草草地吞下一些食物就停了下來。“你到底在看什麽?”他疑惑地發問,已經做好了不會得到答案的準備。

伏地魔果然沒有回答。他的視線落到剩餘的食物上,輕輕擡手一揮,它們就都消失了。哈利差點叫出“我還沒吃飽”這種話,好在及時反應過來,黑魔頭不是可以随便讨價還價的對象。

然後,這個不可以随便讨價還價的對象終于開口了,聲線冷漠堅硬。“我們需要談談。”

要不是沒在喝水,哈利真能一口噴出來。伏地魔?談談?他?這些詞能放在一個句子裏嗎?但說實話,他別無選擇——他的魔杖依舊不在身上,想也知道伏地魔不可能慷慨大方地還給他。另外,他也确實滿腹疑問。倒不是說他完全相信伏地魔說的話,但他總歸能得到一點信息吧?

“你想談什麽?”思來想去之後,哈利謹慎地問,不能說沒有戒備。

伏地魔肯定能發現這點,因為他尖利唇角的弧度轉瞬即逝。“如果實在擔心的話,”他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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