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走回那個懸崖的時候,胖子“啧”了一聲,小步跑上去:“卧槽,這墓室還有三層啊!”

“下去。”仍然是言簡意赅的兩個字命令。

吳邪看了看懸崖的高度,連張起靈遞來的繩子都不用,撐着身子就往下跳。

似乎跳下來的瞬間,他看見了一個身影。

下一秒就被拉進了一個冰冷的懷裏。

小哥的身子真冷。

吳邪想,然後在高速自由落體裏擡起頭看張起靈的被扭曲得厲害的臉,哈哈地大笑起來。

張起靈皺了皺眉頭,把吳邪攬得更緊。

吳邪笑得喘不過氣來,然後拼命咳嗽。

“撲通”掉進池塘的時候,吳邪猝不及防就是一口池水,下意識地拉住了身邊人的衣袖。

張起靈似乎搖了搖頭,拉過吳邪,冰冷的雙唇就覆了上去。

吳邪閉着眼睛,似乎這樣才看不見臉上的軟弱。

張起靈心疼地彎腰,伸手擦去了吳邪被池水同化掉的淚水。

吳邪一下子被臉上的觸覺驚醒,“噗”地就鑽出了池塘。

張起靈緊随其後。

“你在幹什麽。”吳邪的口氣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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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你能不能不要這樣。

給我希望又毫不留情地将我打入地獄。

就像當年的杭州,你千裏而來,說我是你這個世界唯一的聯系,卻在長白山毫不留情地說你要是不走,這個距離我有百分百的把握打中你。

張起靈,我真的受夠了。

“你在氣什麽。”張起靈擡頭看胖子,冷冷地将胖子八卦的眼神從懸崖上秒殺。

“我氣什麽?”吳邪淡淡地重複了一遍。

然後聳肩,“沒有。”

他承認他那個瞬間是很想抓着這個該死的悶油瓶子質問他媽到底什麽意思。

但是有意義嗎?

意義這個詞本身就沒有意義。

“你那時候受傷了,走前面有危險。”張起靈淡淡解釋了一句。

“那個棺材裏面是這口潭水。”

“我知道這個墓是什麽了。”

吳邪看着張起靈面無表情的臉,咬着牙實在不想承認自己服軟了。

“你看吧。”張起靈拉起他的手,很自然地十指相扣,指着潭水。

胖子那厮趴在懸崖邊上倒也看的津津有味。

潭水裏面的星星一顆接一顆地冒起來。

吳邪瞳孔慢慢放大,最後憋出了一句:“艹!”

秦皇陵到底是什麽東西已經脫之欲出了。

吳邪無力地往後仰頭:“厲害。”

永遠不要低估一個為愛情瘋狂的男人的力量。

胖子在上面聽得不明就裏,只覺得四周的一切都想潮水一樣飛快地褪去,然後支離破碎。

有那麽一段時間,吳邪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只有十指相扣的溫暖依舊在。

吳邪于是低下頭,慢慢地把兩只手舉到眼前,細細地看,然後笑了。

是真笑了。

最後一次環顧四周,吳邪發現他們站在青銅大門前,一排搖曳的人魚燭後面是雕梁畫棟的飛檐樓榭。

胖子歪過頭看見唯一的亮光從盜洞那裏照下來,然後一根黑色的繩子刺目得很。

下來的時候,因為胖子身材原因,他是用型號XL37的軍用繩索吊下來的。

張起靈看着胖子吃驚張大的嘴巴,緩緩點了點頭。

沒錯,在麒麟那裏看見的黑色繩子就是這個。

你們以為秦皇陵兇險萬分。

你們以為秦皇陵有多到令人發指的機關。

現實狠狠給了你們一巴掌。

秦皇陵只有這麽簡單。

一扇門,人魚燭,水銀江山。

張房羽就是如斯任性。

一場南柯大夢,做的可好?

從踩入秦皇陵就是個圈套。

從張房羽和嬴政的棺材下去就是一場夢。

濕氣是實,不用解釋自然是為了幻覺更逼真。

而霸王別姬。

若是歷史還過關,就不可能不知道霸王別姬講的是著名的虞姬和項羽,而那個時候,秦始皇死去多久了?那麽,是張房羽唱的?

而秦始皇是受。

解釋只可能是項羽是張房羽,那首詞是為秦始皇所創,由虞姬所唱。

藏刀會從鬼打牆那裏掉到雙龍戲空棺,就是因為根本就是在同一個時空裏面。

不要去追究一把藏刀是如何脫離地心引力經過這麽久才到達地面的。

幻覺裏的時間流速可快可慢,他們經歷了這麽多,對客觀事實來說,不過是一把刀從甩出到掉落的時間而已。

張起靈在麒麟圖的時候意外發現了疑點,就當他要有所行動的時候,看到了吳邪遇險。

所有思考的時間通通被剝奪。

除非他能放任吳邪就這樣死去。

事實上,不能。

這個幻覺利用的人心,當真是計算到了每一個小數點啊。

還記得第二次張起靈和吳邪下來的時候遇到的五龍遁嗎?

吳邪看過去是浮石。

張起靈看過去是圈子。

但是突發事件,兩個人并沒有對比過經歷,第一次戳穿秦皇陵陷阱的機會歸于無。

然後是空間的漏洞。

張起靈曾經走過很多的墓室。

吳邪雖是三爺,但也是建築大學畢業的。

如果他們不是一路在狂奔躲避一個又一個的陷阱和幻覺。

或者如果他們有時間仔細想一下整個墓室的結構。

那麽這個墓室在客觀三維世界根本無法成立。

有些地方根本通不了他們想去的位置。

但事實是他們到達了。

漏洞在這裏就非常明顯了。

當麒麟下那一幕重演的時候,他低估了張起靈的定力。

那樣只會徒增疑惑。

所以後來出現了凰樹,出現了那個提示。

于是空間被破。

幻覺自然宣告破碎。

張起靈起身:“我想起來張房羽從張家拿走了什麽。”

“潘多拉魔盒?”胖子自己說自己笑。

吳邪歪過臉,清明的眼眸定定地看着張起靈。

下意識地伸出手,揉了揉吳邪的頭發,嗯,手感挺好,然後把他往懷裏帶了帶:“沉香。”

沉香,被譽為“植物中的鑽石”,它集天地之靈氣,彙日月之精華,蒙歲月之積澱。

吳邪眯起眼睛,然後眼前就被一只手擋住了。

張起靈皺眉,他不喜歡看到吳邪這個樣子。

吳邪頓了頓,伸手拉住張起靈的手,幹脆悠然自得地躺下了:“嗯?怎麽?”

胖子:...虐狗不好吧?天真我有沒有告訴過你虐狗不好!

“張家的沉香一開始是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功效,可惜嬴政為求長生不老,身體機能已經衰敗到了極限,終是沒能救活。”

“後來,這座墓,就被張房羽建起來了。”

之後的事情不用多說,也都想得到了。

胖子拍拍屁股上的灰塵:“不過這個張房羽怎麽這麽小氣啊,給自己老公建墓都舍不得陪葬品啊!”

“秦朝國庫虧空。”吳邪拉過張起靈的手,睜開眼睛,懶懶地解釋了一句。

雖然歷史上的秦朝貌似強大無比,事實上,為了尋長生不老,被徐福坑騙走了大部分財寶秦朝基本入不敷出了。

張起靈拉着吳邪起身,向主墓室走去。

胖子跟在後面。

依然是兩具白骨。

褪去了幻覺的墓室其實很簡單。

一尊棺椁,哪怕四周雕梁畫棟亭臺樓閣,依然是擋不住歲月侵蝕的模樣。

物非人非。

吳邪忽然擡起頭看了張起靈一眼,眉頭深深皺起來,連帶着眼睛裏漸漸失去光彩。

張起靈把吳邪攥的更緊:“會有辦法的。”

張起靈,你可也是長生不老啊。

吳邪骨子裏是驕傲的,所以受不了最後自己垂垂暮已,而面前的男人依然青春,看遍自己所有的不堪和肮髒。

“會有辦法的。”張起靈沖吳邪點了點頭,伸手在棺椁上摸了兩下,遞給吳邪一顆渾圓的藥丸。

“什麽?”胖子好奇地湊過去。

“沉香。”

卧槽,沉香能吃嗎能吃嗎能吃嗎?

好吧,連麒麟竭都吃過的吳家三爺...

接過來,往嘴裏一丢,“走吧。”

吳邪兀自走在最前面。

張起靈,你還記得你曾經答應過我不再消失嗎?

張起靈...

胖子在後面捅了捅張起靈:“小哥不要在意,天真就是,一根筋,讓他想通就好。”

想通就好。

張起靈眸色沉了下去。

真的想通就好嗎。

若是最後他的選擇是放棄呢。

張起靈擡頭看了胖子一眼。

胖子果斷跑到前面去:卧槽,小哥要放大招,清場了清場了!

“吳邪。”

察覺到身後的人停下腳步,吳邪索性倚了側壁,一副要說開的樣子。

有什麽好說的?

張起靈走上前去。

我的心意你還不懂嗎?

嗯?吳邪。

當眼前的光亮被擋住的時候,吳邪已經瞪大了眼睛,試圖從張起靈的桎梏裏掙脫出來。

然而可能嗎?

下一秒被按在了牆壁上。

張起靈不想強迫他。

所以看到他一臉抗拒的時候,并沒有不顧掙紮地一意孤行。

“吳邪,你在猶豫什麽?”

吳邪手裏的動作一下子終止。

然後擡起頭,苦笑:“我不知道。”

“我只是怕。”

“我怕當年等了你整整十年,可是你可以在出來之後,義無反顧地忘記我們,然後繼續下鬥。”

“所以我也怕,我怕現在我說喜歡你,可是你可以在出去之後,不留一字半句地繼續失蹤。”

“我害怕,我真怕。”

“我也怕幾十年過去之後,你還是當年眉眼如初,歲月如故。”

話沒有說完。

吳邪必須拼命睜大眼睛才能不讓眼淚掉下來。

一聲嘆息。

“我不會走。”

“吳邪信我不會走。”

“我喜歡你,是真喜歡,所以不會放棄。”

“以後的事情會有辦法的,吳邪,信我啊。”

聲音逐漸低下去。

張起靈的眼睛還在黑暗裏閃閃發亮。

吳邪從他眼瞳裏面讀到了自己。

似乎一笑還是十年前。

擡起手。

好吧,勉強信你一回?

甘之如饴。

吳邪伸手攬住張起靈:“小哥,歡迎回家。”

似乎是長白山一幕成為現實。

從起點到結束,我不過用了十二年的時光。

來遇見你。

認識你。

然後情願沉迷。

相知相守。

張起靈勾起唇,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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