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節

了。”說到這裏,他臉上微微有了一線遺憾。

“真可惜呢,本來以為可以和纖映的法事一起舉行呢。”

兒子的死,為纖映贏得了莫大的榮譽。

她的形象陡然高潔,以無比忠義的姿态,在天下間傳揚開來。幼小孩子的死去,讓他的母親成為被天下人付與同情和尊敬的眼光,讓他的兄長陸鶴夜更向皇位接近了一步。關于這個孩童的死,甚至于蓮見都是受益者之一:她護衛纖映,為她守夜,被稱為寧家唯一還尊敬皇族的忠直之士,而進城之後沒有維系住治安的楚王世子則被給予了惡劣的評價。

就在連燕蓮華都以為這件事情就此告一段落的時候,兩個月後,卻發生了逆轉——纖映要求,獨自出城。

她出現在蓮華面前的時候,一身村姑打扮,腰間別着短劍,這個即便未施半點脂粉,也依然由內而外散發絕色光彩的女子,不卑不亢地對燕蓮華說,既然兒子已經失去,那麽,這個京城裏便不再需要母親,永順帝的身邊,應該還需要一個妻子。

九月的時候,楚王世子和蓮見攻破永順帝所在的南關,永順帝倉皇潛逃,被逼到了深山中,而現在,纖映說要去永順帝的身邊,在這樣亂世。

燕蓮華都驚訝得說不出話來,那個女子只是沉穩微笑,向他深深低頭。

她說,她并不是以帝王妃子的身份提出這個請求,而是以一個妻子的身份這樣說。

“當我的丈夫被所有人背棄的時候,我想到他身邊去,告訴他,他還有我。”

這就是纖映離開前對燕蓮華所說的話。

對此,吩咐侍衛暗中保護纖映的燕蓮華表示了極大的敬佩。

他對蓮見說,無論是出于愛情,或是出于對權力的欲望,一個生長在宮廷的女子,在喪子之後,獨自跨越戰場,去尋找自己的丈夫,都是了不起的事情。

蓮見淡淡回應,只怕夫人如此柔弱,不能支撐到永順帝身邊。

燕蓮華笑着用扇子拍了拍膝蓋,說:“不不,我賭她會活着。因為對權力的渴望是遠比求生的本能還要強大的動力。”

事實證明,燕蓮華是對的,當年十一月,纖映帶着那柄已經被鮮血蝕透的短劍,出現在了逃亡中的永順帝面前,那個以為自己已經被所有人抛棄的男人,乍然看到心愛的女人出現在面前,激動得像個孩子一樣號啕大哭。

溫柔地抱住丈夫,撫摸着他的面孔和頭發,纖映柔和地安撫他,長久擔心害怕的男人,終于枕着她盛夏瀑布一般華美的長發,靜靜睡去。

纖映溫柔地笑開,在她身後,與燕蓮華約定好的,披挂甲胄的士兵包圍了栖息着永順帝與纖映的這間小小的屋子。

離開京城前,她和燕蓮華如此約定,你讓我離開,我給你永順帝。

永順帝被捕,翌年三月,永順帝被流放至西南蠻荒之地,肯跟随他而去的唯一妃子,就是纖映。至此,寧家扶持永順帝的弟弟繼位,年號重仁,新帝始立。

根據世人看法,纖映雖然值得敬重,卻無疑是自己選擇了遠離權力中心,只有極其少數的有識之士,洞悉了她的野心。

再也不會有任何人,比她的孩子更靠近皇位了。燕蓮華如此感嘆着:那是一個以遠見以及對權力無比的狂熱執著,而洞悉了歷史走向的女子。

與此同時,在京城停歇了半年之久的寧軍繼續揮戈而上,目的地——并州城。

在率兵前進之前,蓮見按照禮儀向駐兵在并州的沉羽發去了一封書簡,要求他投降,但是很明顯,她的要求被徹底忽略,沉氏的年輕族長并沒有對她有所回應。

也許避免不了一戰吧。

心裏雖然是這樣的念頭,但是蓮見驚訝地發現,自己并沒有一點覺得為難的情緒。

明明在前方等待她的可能是要和情人的一戰,她卻只覺得血液裏迫切地想要和對方見面的感情占了上風——即便一面之後可能會刀劍相向,可她依然覺得欣喜。

如此想着的蓮見,在梨花初綻的一個夜晚,抵達了并州。

而比她早一日抵達的,則是遠在南關的沉谧,寫給自己弟弟的信。

蓮見本以為自己會看到嚴陣以待的沉羽的戰陣,哪知當隊伍小心而緩慢地推進到了可以看到城門口的時候,卻只看到了一輛樸素馬車。

剎那間,仿佛時光倒轉,又回來了兩年前的時光,也是這樣夜色濃酽,也是這樣一輛小小馬車,也是在城門之畔。

而且,同樣是自己的戀人。

夜色寂靜,只有士兵行走之間衣甲摩擦聲音,走近了,忽然就聽到龍笛的聲音,漫漫地在空氣裏一線抛高。

這是她熟悉的曲子,沉羽曾教過她怎麽吹。

一聽之下,蓮見覺得心神微動,傳令下去,暫停行軍。她帶了蓮弦,策馬向前,到了近前才看到,城門洞開,馬車前的簾子掀開,沉羽悠閑地靠坐在車裏的榻上,恰是一曲奏畢,放下了笛子。

沒有戴冠,金色的長發也沒有束起,沉羽含笑看向過來的數騎,直起身體,慢慢走下馬車,他站定,蓮見也下馬站定。

他略高了些。看着金發的情人,蓮見恍恍惚惚地想,又俊美了,氣度開始沉穩,那種少年特有的如劍銳氣,如今已妥善地收入了名為閱歷的刀鞘,她覺得驕傲,又忽然有一點模糊的難過泛濫上來:沉羽的成長,她沒有看到,她的長大,沉羽也沒有看到。

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的戀人,隐隐約約看出了一點蓮見沒有表情的面孔下轉着的亂七八糟的念頭,沉羽徐徐展開手裏的扇子,朗聲一笑,道:“燕侯遠道行來,想必已然疲累,不妨進城歇息吧。”

這是什麽意思?蓮見看向站在面前的沉羽,沒有動,也沒說話,只是微微蹙眉。

代替她問出疑問的是身旁的蓮弦。

心裏覺得她蹙眉的這個動作真是可愛到不得了,沉羽掩扇一笑,對着兩人說道:“沉家無意與寧家為敵,就是這樣。”

說罷,他向後退了一步,微微躬身:“請入城吧。”

蓮弦還略有猶豫,蓮見看了一眼沉羽,毫不猶豫地一步踏進。

和她擦身而過瞬間,沉羽在扇子後面笑了起來。

段之十二 草履

出乎大部分人的預料,并州城無血開城,至于沉羽,則很愉快地當起了俘虜,和蓮見一起回了京都。

這是向天下昭告,作為沉氏和燕氏的妥協,沉羽被當作了人質,帶返京城。

這件事的情報陸鶴夜和燕蓮華幾乎是一起接到的,接過了青丘遞過來的情報,鶴夜唇角一彎,說:我這裏押着沉夫人這麽個燙手山芋,蓮見被扔了更燙手的沉羽本人,我平衡了。

這一句似玩笑又不是玩笑,鶴夜輕輕撫摸着一旦沒有任務就蜷在他身邊睡覺的青丘那一頭白發,一邊微笑。

“哎呀,我非常期待看到燕蓮華傷腦筋的樣子呢。”天臺座主這樣說着。

事實證明,就算燕蓮華真的傷腦筋,表面上也看不出來。

他以沉谧舊友的身份出面款待沉羽,允許他回歸舊邸居住,每日寫信問候,詞句懇切,猶如良兄。

沉羽本人則完全沒有一點自己被當成人質的自覺,每天就和蓮見膩在一起,教她琵琶吹笛,詠誦詩歌,還壞心眼教她彈東瀛舶來的吾妻琴,蓮見第一首學會的琴曲就是神秘的《想夫憐》……

結果,當蓮見興致勃勃地抱着琴去彈給燕蓮華聽的時候,兄長大人在扇子後面痛苦地扭過了臉……孩子,你被你家那只欺負了啊……

日子就這樣悠悠而過,沉羽就算什麽都不做的乘涼時分,也要睡在蓮見膝頭,讓她給自己扇扇子。

有的時候蓮見問他:你就一點都不擔心嗎?

他躺在她膝蓋上,由下往上地看她,咧嘴一笑,修長美好的指頭漸次向上,最後停在戀人的唇上。

撐身湊上去吻的時候,金發的青年低聲說:我信不得燕蓮華,當事情扯上政治,我一樣信不得沉谧,但是,我總要信得你。

到此為止,似乎事事都已經底定,新帝論功行賞,蓮見獲準襲了國公爵,受賜一大片領土,一躍成為帝國之內領地僅次于寧家的豪強。

同年五月,蓮見帶着沉羽返回自己的領地。

蓮華親自送她出城,到了朱雀大道的盡頭,熏風之中,蓮華微微而笑,有若初綻的水晶花一般,他狀似不經意地對要登上馬車的蓮見笑道:“看那邊。”

蓮見向他示意的方向看去,看到一輛樸素高雅的馬車停在道邊,內中似有女眷,旁邊站着一個挺拔青年,腰懸長劍,拱為女眷。

今日大軍開拔出城,又是最近風頭正健的燕氏兄妹聯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