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

“……”

“……哈?”

“你是楔盟, 你說得對,你就有資格。”蟲哥用觸須纏住靜靜一只手, 學着她慢慢晃了晃。

靜靜呆了片刻, 愣愣地問:“你們難道不是只聽女王的命令麽。”

蟲哥說:“對。”

靜靜說:“那你為什麽對我做這種事,行這種……大禮。”

蟲哥說:“因為你說得對,我錯了。”

“……”靜靜默了片刻,說:“那萬一我剛才說錯了呢。”

蟲哥停頓一下,震驚似地猛然轉動四只眼球:“你說錯了嗎?”

“沒有啦!”

蟲哥蠕動了下觸須:“你說得對, 我錯了, 那沒問題。”

沒問題個屁啦!

卧槽這種我流的自證邏輯真的完全無法撼動。

說這麽多的她才是傻子,最開始就下命令不就好了。靜靜一只手捂住臉, 拒絕再和蟲哥理論。

蟲哥落下頭,聚焦觀察捂臉的靜靜, 觸須扯了下她的手掌。

“錯了。”它說。

“啊?”靜靜擡起臉。

蟲哥重複:“錯了。”

它在道歉嗎?

靜靜擺擺手,嘆口氣在以汰液湖邊坐下來說:“沒關系,又不是什麽大事。”

蟲哥的腹甲浪潮一樣起伏起來。

它把七八條觸須并在一起,卷巴卷巴, 舀了一大捧以汰液舉到靜靜的喉嚨前。

“喝吧。”

它像在等待靜靜喉嚨上也打開一個噴口。

對不起啊朋友,我并沒有那種器官。

知道它在道歉,靜靜笑了一下, 擡起臉來說:“謝啦,我不能喝這種東西。”

蟲哥好像很震驚。

“咕?”

靜靜嘆了口氣說:“我聽不懂你的意思, 你要問明白一點。”

蟲哥停了一會, 絆絆磕磕地問:“你不喝, 但卻上來?”

“噢,之前不就說了,我只是對你們的生活感興趣。”靜靜撓撓頭,“不過想看看這裏是一方面,還有一方面因為這裏時間流逝比較慢,在這裏呆久一點,你陪我的時間就會長一點,那等我回去後,你挑糞的時間不就短一點麽。”

靜靜笑着晃晃蟲哥的觸須。

“你幹活肯定不會偷工減料之類的,我想你別那麽辛苦,少累一點是一點嘛。”

“……”

蟲哥四只眼聚焦在她身上。

巨大的眼球無機而空曠,四副完整的景象投射,上半是繁星,下半是靜靜。

沉默。

通過稀薄的空氣,遠方蟲群搬運物品時翕動的聲音微微傳來,像晨起休息日站在高樓,聽到遠方碼頭搬運工的呼喝。

除此以外,無風無水,一切沉默。

沉默。

“……”

盯着她沉默許時,突然之間,蟲哥的眸子無聲地頻繁眨動。

下一刻它全身喀拉喀拉地緊了起來,鱗甲相疊鎖在一起,肌肉痙攣着,它像打冷戰似的,幅度極大而古怪地扭曲了一下,除了靜靜捏着的那根,其他觸須全都縮回了生物甲下。

靜靜第一次見到這個肢體動作,而這個動作明顯不大正常。

“你怎麽了?”她有點擔心地問。

又是沉默。

過了一會,蟲哥才回答她。

“……我不知道。”它說。

“你不會生病了吧?”靜靜站了起來,“看吧,剛才把肌肉在外面暴露那麽久,也是我沒有說清,但你以後不要這樣做啦。”

“……”

蟲哥繼續沉默了很久。

最終,直到靜靜離開前,它還是只說:“……我不知道。”

【——】

靜靜被吐了回去。

掉下來時她落在一片草叢上,四周暗岑岑而無聲,靜靜撐着身反應了一會才回過神。

她帶空楠來試裝備,這裏……是市郊。

“喲,勇者大人歸來了。”

空楠從遠處走過來,伸手把靜靜拉起來,給她拍拍屁股上的土。

“你怎麽穿着羽絨服?”

靜靜眨眨眼,有點呆地說:“啊,這個,那裏有點冷。”

空楠幫她把羽絨服扒下來,剛脫掉就皺眉,“冷你怎麽運動服都濕透了——我去,這什麽,惡。”她抹了下靜靜脖子上殘留的王血,“趕緊回去洗個澡吧。”

靜靜拽着包帶,愣愣地說:“啊……好。”

空楠停下動作。

她伸手攬過靜靜,借着月光打量:“你還好吧?”

靜靜笑了一下,聲音有點飄。

“我很好……我只是很不習慣,好久沒有回來時身邊有人了。”

“對了。”靜靜伸手推開空楠,從小包裏掏出日記本,邊掏邊說:“我還沒記錄好,不記的話就忘了,女王那裏……”

“喂。”

“……要是忘了的話……”

“靜靜。”

“……下回再去會有麻煩,她一定……”

“喂!”

啪。

空楠的雙手拍在靜靜的臉頰,托住它,強迫靜靜和她對視。

“你回來了靜靜,你已經回來了。這只是一個小時而已,你回地球,回中國,回這個小破沿海城市了。”

空楠說。

“你冒險了很久,現在需要好好洗個澡,回家睡一覺,如果做完這些你還有精力,再去考慮接下來的事。”

她緊緊盯住手掌間的面孔。

“不要再給自己增加壓力了,靜靜。”

“……”

“……”

靜默許久,靜靜的眉頭慢慢向上簇起來,嫩粉色的下唇被咬住。

“哇!”

毫無預警的,臉頰驟然被打濕了。

在空無一人的市郊,她靠在空楠肩膀上,大哭到打起嗝來。

“我好怕啊空楠。”

“毛蟲先生變成蝴蝶了,沒有人聽我說話,我沒人可以依靠了。”

“女王說要吃掉我。”

“宇宙太廣闊了,好多不認識的地方,好多無法理解的世界。”

“我好弱小啊,空楠,人類好弱小啊。”

“大家都好不一樣啊,沒有誰是能溝通的,大家都那麽好心,那麽相似,可誰和誰都無法真正溝通,會出好多錯。”

“我好怕出錯啊空楠,我好怕死掉啊。”

“……”

空楠一言不發地抱緊她,手在靜靜背上輕拍,仰頭看着天空。

從靜靜開始哭,直到将她送回家,送上床,空楠都沒有多說一個字。

看着她入睡後,她把靜靜捏在手裏的筆記本抽出來,扣上放在了桌子上。靜靜沒醒着的情況下,空楠從來不去動她的包。

關上防盜門,空楠走下樓,時間已經超過夜裏十二點。

靠着車前蓋,她護住手點起根煙,長吸一口嘆出去,忽然沖天上比了個中指。

“她就是個小姑娘,到死都會是。”她盯着烨烨繁星,低聲說着,“老天爺,你他媽的也太難為她了點兒。”

“……”

天沒有回答她。

第二天一早,靜靜在頭疼中醒過來。

外面有煎雞蛋和早茶的味道。

揉揉眼睛,靜靜呲牙咧嘴地下床,一邊扒拉頭毛一邊走去外面,桌上是滿的,廚房裏有個低着頭的人影。

靜靜還沒戴眼鏡,她眯了下眼,辨認出那是空楠。

“你沒回家嗎?”

話語有點沙啞,靜靜說完清了清嗓子。

“嗯!”空楠叼着煙回過頭,見她醒了趕緊把煙滅掉。“早。回去了一趟,我有點失眠,起早了。”

“噢……”靜靜撓撓臉,“失眠頭疼嗎?我有止疼片你要不要?”

空楠說:“我沒事兒,你去洗洗吧。”

“唔。”

靜靜點點頭。

她踩着拖鞋吧嗒吧嗒跑進廚房,先抱了一下空楠,然後才跑去洗臉。等她去了,空楠把最後一碟早茶端上桌,靜靜回來後,兩人一塊坐下吃飯。

空楠咬了蝦餃一口,邊吃邊說:“我把你備用鑰匙放門上那個空裏了,地毯下面不安全。”

靜靜皺眉說:“你不要吃着說話,都噴出來了。”

空楠瞪起眼睛,她越過桌子,伸手捏了下靜靜的臉,捏得她哎呀一聲。

空楠彎着眼睛說:“快吃,一會我送你上班。”

“哦。”

怎麽忽然做這種事,昨晚你怎麽哭成那樣之類的話,兩個人誰都沒有說。

吃完早飯,靜靜坐空楠的車去了公司。兩人的部門上班時間不同步,空楠先進去時,靜靜還可以悠哉哉地亂晃,和她約好中午吃飯後,空楠就不見了。

結果空楠一不見就不見到了中午。

靜靜把她發來【部門開會,你先吃吧】的微信界面關掉,随便找了個桌子吃起來。

自己吃飯當然不用顧忌什麽形象,她托着腮幫,這個吃一點那個吃一點,把盤子裏的菜花戳爛。

今天身上的沉重感明顯減輕了,這是空楠的功勞。

她對她非常好。但靜靜很清楚,空楠也只是個普通人,這種倒垃圾一樣的發洩不可以持續。

人類的心靈過于脆弱,以至于支撐自己尚且不足,更何況長久的支撐他人。她不想因為自己的軟弱,在未來的哪一天惜別這個朋友。

要振作。

靜靜噴出一口氣,用勺子把戳爛的菜花撥到一邊。

“項姐。”

面前忽然現出人影,靜靜一擡頭,看到了端着盤子的航格。

他腼腆地笑了笑,問:“我可以在這裏吃嗎?”

靜靜板着臉說:“不可以。”

航格:“……”

靜靜被他一臉震驚的表情逗笑了。

“我開玩笑的。”靜靜彎着眼睛說:“請随意。”

航格也笑起來。

他在靜靜對面坐下,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抱歉,我知道咱倆還不太熟,但是我沒在食堂找到楠姐。”

“沒關系,聊聊就熟了。”靜靜說,“空楠說部門在開會,你沒有一塊嗎?”

航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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