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不要分心。”錢程莫對秦暖跟對燕堯的态度截然不同，眼看秦暖分心，立刻收回與燕堯針鋒相對的眼神，将注意力全副投入到她身上。

“恩！”感覺像是被做小動作被老師抓到的學生一樣，秦暖抖了下，反射性地挺直了腰，應聲，繼續做題。

只在低頭之前，悄悄朝着燕堯投去一個歉意的眼神。

如果不是跟錢程莫提前約好的話，她還可以和‘正巧’來圖書館的燕堯一起逛逛、推薦一些好用的書籍，但現在的情況，是錢大佬用自己寶貴的時間來輔助她，她必須認真對待。

燕堯擰起的眉略微松了松，心中的不悅被那有點可憐的眼神澆滅了一些。

他也明白秦暖對學習的重視程度。

畢竟當初在天臺聽到她拒絕聶澤時的宣言還猶在耳邊。

而這個家夥……大概也就是個學習字典的水平吧，沒什麽值得在意的。

燕堯逐漸變得平靜的眼神掃過錢程莫，與生俱來的觀察力讓他發現一般人根本發現不了的細節。心中嗤笑一聲，燕堯起身，随意朝着自習室滿牆的書架走去。

他本人不算是不學無術，但也很少來這種公立的圖書館，一時半會又不想走，只好随便找本書看看打發時間。

等燕堯回來的時候，秦暖已經徹底投入學習。錢程莫聽到腳步聲，擡起頭看了一眼，鏡片下波瀾不驚的黑眸對上那似曾相識的書封，不由閃過一絲驚異。

但也只是這樣而已，這兩人之間實在沒什麽好說的，聯系他們的唯一交集就是正在埋頭苦學的少女，場面保持着高質量的安靜。

半個小時後，秦暖做完三道大題，有些忐忑不安地遞還給錢程莫，等待批閱。而在錢程莫動筆的空隙間，她悄默默瞥了瞥燕堯。

走了沒？

沒走。

黑發的少年低頭專注看書，樣子意外的好看，沒有了平日裏的戾氣，那張臉的優勢完全展現了出來。

秦暖都看得呆了一下，之後才看向他的書封，有點驚訝地輕聲說：

“你喜歡看這類書嗎？”

這是一本經濟學領域相當于有名的書，有名到即使非相關領域的普通人都耳熟能詳。

她這才想起來，之前在燕堯家客廳的小書架上，似乎也看到過一系列經濟類的書籍，只不過因為她自己對這領域沒興趣，所以只是粗略地在書脊上一掃而過。

“小時候學過一點這種東西。”燕堯的眼神從書籍上移開，看向秦暖。

“你居然看得懂啊？”秦暖頓時覺得自己對燕堯的印象有了改觀，她以前其實一直覺得這家夥是長了張聰明臉的笨蛋來着，因為他解決問題的方式也向來簡單粗暴，以勢壓人。

不過仔細想想小說中男主最後還成了傳說中的霸道總裁，智商應該是不容置疑的。雖然是個學渣，但是大概只是自己不願意動腦子吧。

“我以前也試着看過這本來着，不過看不懂。”秦暖鼓了下臉頰，有點氣餒。這本書裏面的專業術語太多，早就超過高中生的知識儲備了，秦暖看得暈頭轉向的，後來也就放棄了。

“哪裏不懂？”燕堯微微揚眉，他看了眼錢程莫，嘴角淺淡地勾起，語帶笑意地說，“要不要我教你？”

“這本書我也看過，秦暖同學，你有什麽不懂的，來問我也可以。”錢程莫放下筆，推了下眼鏡，鏡面閃過一道白光，“但是針對你現在的情況，我建議腳踏實地一點比較好。”

“恩！現階段還是高中能用到的知識比較重要。”秦暖忍笑地點了點頭。她突然覺得兩個好像較上勁的家夥看起來都有點不同往常的可愛，這可是他們在學校裏從沒有表現出來的一面。

看到她沐浴在陽光中的笑容，兩個大男孩都愣了下，才進一步看出那笑容中的揶揄，兩人互相對視一眼，随即紛紛嫌棄地移開了目光。

錢程莫繼續講解，燕堯低頭看書。

燕堯看書的速度很快，等到他翻完一本書，發現秦暖和錢程莫仍然是神采奕奕、沉浸在刷題的海洋中時，不由露出一絲無趣的表情。

“我要回去了。”突兀地，他懶洋洋地開口。

“恩？好，再見。”秦暖正咬着筆頭苦苦思索一道綜合了電學、力學的大題，聞言下意識地回答。

燕堯停在她的身邊，一手按在桌面，輕聲低頭問道：“晚上想吃什麽？”

“恩……恩？！！可以麽！！”秦暖突然回過神來，震驚地擡頭，聲音都不由大了一些。

好在他們所處的位置是在最角落，不然大概率要引來自習室管理員的責備。

秦暖自己也反應過來，捂了捂嘴唇，小心翼翼地看着燕堯，确認自己剛才不是幻聽，“你還願意做嗎？”

還願意給她蹭飯嗎？

但是莫名其妙去男主家裏蹭飯是不是有哪裏不對，特別是燕堯現在已經恢複了健康……她沒理由再去了。話說本來他們之間也不是很熟……

“想吃什麽？中式還是西式？”燕堯點點頭，重複問。

“都可以，你做的都好吃。”秦暖反射性地回答。

說完話她才回過神來。秦暖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意志力原來是如此的軟弱，如此地容易受到誘惑。

算了。

這次是最後一次了。

做好了決定，秦暖卸下了心中原本就不怎麽重的負擔。回味起之前的美味，她笑得眼睛都眯起來了。

少女開心的樣子很有感染力，讓燕堯想起家裏那只體重飛速增長的貓吃到貓飯的樣子。

一樣一樣的。

“好。”燕堯的眼中不知不覺暈染開一絲笑意，語氣變得很溫和，他看了下時間，說，“五點開飯，早點回來。”

“好。”雖然覺得有點早，但秦暖還是一口應下了，這種事情上，大廚的權威是至高無上的！

燕堯目的達成，潇灑地擺了擺手，離開了讓他倍感無聊的圖書館。

而秦暖心中啧多了一絲期待，學習的動力又增加了許多，只是動作難免顯得更加急迫。

錢程莫鏡片一閃：“秦暖同學，靜心。”

“好的，抱歉。”秦暖也意識到這個問題，心虛地應了一聲。

沒有了某人的幹擾，秦暖和錢程莫的效率都加快了很多。

到了下午快五點的時候，秦暖看了看還剩下很多的習題，有些糾結地開口：“錢程莫，今天就到這裏可以麽？”

“繼續下去能确保知識體系的連貫性，我個人比較推薦。但是既然你已經決定了……我沒意見。”錢程莫說。

“對不起啊。”秦暖有點不好意思，“因為燕堯剛才跟我約好了時間。”

“沒想到燕堯同學還擅長廚藝。”教學已經結束，錢程莫取下眼鏡，從口袋裏取出眼鏡布仔細擦拭着鏡框，一邊平靜地說，“我對此很好奇。可以和你一起去體驗一下嗎？”

“這個……我不敢保證，我幫你問一下吧。”秦暖想了想，拿出手機發了消息過去。

幾秒後，某人不出預料毫不猶豫幹脆利落地拒絕了。

“就是這樣。”秦暖将手機屏幕翻過來，對着錢程莫晃了一下，有些抱歉地笑了笑。

“沒關系。我也早有預料。”錢程莫重新戴上眼鏡，看了她一眼，說，“祝你們用餐愉快。”

“哦……”秦暖眨了眨眼，總覺得這話聽得有些怪。

“另外，晚飯後要早點回家。”錢程莫的語氣莫名的慎重，“可以的話，回到家之後給我發個消息。”

秦暖睜大了眼，這才反應過來錢程莫的意思，頓時有些哭笑不得：“你這是不放心燕堯？別擔心，他這個人看起來有些危險，其實還沒開竅呢！時間不早啦，我先走了，再見~”

看着少女邁着輕快的步伐遠去，錢程莫習慣性地推了下眼鏡，看了眼滿桌的學習資料，幹脆地整理好之後離開了。

通過樓梯走到圖書館一樓的時候，他的腳步慢了幾拍。

“喂，別擋路。”後面的一對情侶立刻發出不滿的抱怨。

“抱歉。”錢程莫回頭看了一眼，之前還抱怨連連的一對男女頓時消音了。

他下了決定，往邊上讓開了一點，偏離預定路線，走向了一樓大廳牆邊的自助機器。

喚醒系統，打開搜索欄，他沉默地輸入菜譜、廚藝等關鍵字。

***

圖書館離燕堯的公寓有段距離，秦暖害怕遲到，一路小跑，來到保安亭處時，整個人還在輕微地喘氣。

守門的是個不認識的年輕保安，起初對秦暖态度非常殷勤，但在聽到秦暖要拜訪的業主房號時，表情頓時變得有些古怪。

向燕堯那邊确認了之後，他很快開門讓秦暖進去。

秦暖微微皺眉，對那古怪的眼神有些排斥，這個人難道之前跟燕堯發生過什麽沖突嗎？

但她也沒多想，畢竟燕堯的性格擺在那裏，會跟人發生什麽矛盾一點也不奇怪。上了電梯之後，她很快就将這件小事抛在腦後。

而另一頭，看着少女的身影消失在漸漸合上的電梯門後，保安轉頭就摸出手機，編輯文字發了個消息出去，激動地手都抖了。

兩年！他奉命就近守着二少爺，來他所在的公寓樓僞裝保安都整整兩年了，還是第一次看到女孩子晚上進少爺的房門！

一直沒有男女方面意識的二少爺終于覺醒了！這件大事必須要告訴大少爺才行！

不知道立下這件大功，能不能申請讓上面把他給調回四方城去，人在這裏當保安都要當廢了。

“燕奇！你在那傻站着幹嘛？還不快滾進來。”

這時，中年保安手持對講機和電棍，剛剛從結束的巡邏路線回來，看到一個年輕保安傻傻地堵在敞開的大門中央，頓時怒吼。

“噢噢。”燕奇回過神來，連忙照做。

“哼，沒人看着就會偷懶的臭小子。給我打起精神！今天晚上我跟你值班。”中年保安對眼前這走後門被硬塞進來的家夥一點好感都沒有，語氣兇巴巴，毫不掩飾自己的不滿。

要只是走後門也就算了，這小子根本不遵循正規保安條例，也不參與排班，想什麽時候上班就什麽時候上班，偏偏還工資照拿。在中年保安看來，就是自己保安隊裏的毒瘤。

“了解！”燕奇精神抖擻，一口應下。那樣子讓中年保安都驚奇了。

只有燕奇知道，如果是往常遇到這種值班的苦差事，他八成要找借口溜了。畢竟他的真正任務只是要看着燕堯少爺罷了，又不是真的來給別人看大門的。

但是今天就是例外，萬年不變、孤身一人在家的燕堯少爺有了客人！女的！還長得很漂亮！就算中年保安不提，他都要死皮賴臉留下來看後續發展啊！

中年保安摸不準燕奇的心思，警惕地瞪了他半晌，一屁股搶先坐到保安室的椅子上。

24樓。

秦暖按響了門鈴。

等了幾分鐘，無人應答，門也沒開，她疑惑地皺起眉。

難道是出去了？

秦暖又按了兩遍門鈴，正想着要不要給燕堯打個電話的時候，防盜門突兀地打開了一條縫隙。

秦暖等了幾秒，随即握住門把手往外輕輕一拉，一抹白影從視野中閃過。

她定睛一看，頓時呆住了。

只見朝內的門把手上，挂着一只一尺來長的小貓，它的兩只爪子死死抱着把手的一端，半個身體在空中晃蕩，尾巴更是搖來擺去，一雙碧色的大眼睛直愣愣瞪着秦暖。

“呃……”秦暖被眼前的畫面萌到了，忍不住忘記了自己的體質，伸手想要将貓抱下來。

“喵嗷！”

貓惡狠狠地叫了一聲，躲開秦暖的手，小腳一蹬門板，優雅地在空中調整方向落在地上，随後跑到一個人的腳邊趴下。

“你教它開門了？”秦暖也不生氣，順着虎斑貓移動的方向看到燕堯，笑着問。

“沒有，它看我開門自己學會的。”燕堯正端着一盤熱菜從廚房走出，“總算有點用處了。”

燕堯的眼中透着一絲滿意。

他一直覺得死皮賴臉跟自己回來的這只貓一無是處，現在看來，學習能力倒是還值得開發一下。

既然會開門，那麽扔垃圾、拖地之類的簡單工作應該也能勝任吧？

“但要是趁着你不在家的時候随便開門，不就糟糕了嗎？”秦暖沉吟了一下，覺得不太妙，提出建議，“你以後出門要記得反鎖了。”

“……”燕堯眯了下眼睛，冷冷看向地上的虎斑貓，“麻煩。還不如去買個籠子。”

“喵~~嗚~”小虎斑對他可是真愛，見他看了過來，連忙翻身露出肚皮，撒嬌地叫着，一副求撫摸的樣子。

完全不知道自己未來的悲慘命運。

因為脫離了流浪的日子，小虎斑的顏值在這段時間的修養下與日俱增。黑色斑紋下原本略帶棕黃的底毛逐漸褪去，新長出來的毛發油光發亮，是一種偏深的銀，襯着黑色對稱的斑紋，無論從背部還是正面都漂亮得毫無死角。

它躺在地上撒嬌的時候，秦暖覺得鮮少有人能不動心的，但燕堯就是這例外。

秦暖心中難免有些感慨，但虎斑畢竟是燕堯的貓，她沒有對別人怎麽養貓指手畫腳的習慣。

“吃飯。”燕堯将眼神移開，示意了秦暖一下。

秦暖頓時轉移了注意力。

“白切雞、蜜汁叉燒、脆皮燒肉、上湯焗龍蝦、清蒸東星斑、椰汁冰糖燕窩、菠蘿咕嚕肉、糯米雞、水晶蝦餃……”

随着燕堯一樣樣指點過來，秦暖的眼睛逐漸瞪圓。

“今天是廣州菜呀？”她的眼神停在一籠晶瑩剔透的水晶蝦餃上不動了。顫巍巍、半透明、仿佛花瓣般柔軟Q彈的半月形外皮，隐約可見的蝦仁，精致的胡蘿蔔雕花……

“吃吧。”燕堯沒說話，将蒸籠移到秦暖面前。

“恩！”秦暖不跟他客氣，一筷子夾起一個蝦餃塞入口中，一咬，那清爽、鮮香、順滑的口感頓時充盈了她的味蕾。越嚼越是鮮美，吃完更是餘味無窮，秦暖覺得燕堯的廚藝簡直是神！

一想到今天之後兩人就不再有交集，她也沒了別的理由來燕堯這裏蹭飯，她就不由悲從中來，手上夾菜的動作也愈發迅速了。

燕堯根本沒吃幾口，一手支着下颚，饒有興致地看着秦暖兇狠的吃相。

沒有優雅可言，但也算不上粗魯，因為那張臉的緣故，甚至有幾分可愛。

總之是讓看的人都覺得很有胃口的樣子。

讓他覺得比起吃，還是看她吃更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