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我不禁微愣,替我受的?是替我受的。劉相在先皇在世時就異常強勢,滿朝結黨,若不是今上橫插一杠子說不定我就是那個殿上的傀儡君王,或者說我比今上更慘些。
但我又是替誰受的罪?
今上又道:“聽說那個夏國三王子對你惦記了你十五年,孤想你應該知道怎麽幫孤。”
聯合夏國,将劉相及其黨羽一網打盡。
我道:“臣弟與夏國三王子幼年時曾匆匆見過一面,實無甚交情,皇兄所托之事臣弟恐力不能及!”
今上笑了,在這伸手不辨五指的黑暗中笑的格外刺耳:“孤的傻皇弟,就因為這匆匆一瞥才讓人家對你動了心,守着清白等你。”喘了口粗氣,又說道:“皇弟貌美異常,當真不願幫助皇兄嗎?”說到後來聲音中夾雜着道不明的乞求。
我歷來心軟,見不得別人求我,但此刻卻壓抑着蠢蠢欲動的內心說道:“皇兄高看臣弟了。”
“孤沒有高看你,孤若不是你皇兄,恐怕孤的心也要動上一動,拜倒在你眉間的朱砂痣了。”聲音幽幽的,參雜了一縷虛幻感。
歷來打蛇打七寸,今上便是捏住了我的七寸,曉得我的軟肋是哪裏才提出這般無理要求。
我本意是要拒絕的,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我答應你!”
雖然看不見今上的表情,但我猜想他應該是得意的,三言兩語間便把他這個蠢皇弟騙的團團轉,為他賣命。
“孤就知道皇弟會答應。”言語間得意畢現。
我又補充道:“這是臣弟為皇兄做的最後一件事,倘若此事成了,臣弟與皇兄橋歸橋路歸路,再無任何瓜葛糾纏。臣弟亦會隐居山林,不問世事。”
四周安靜,安靜的仿佛沒有生氣,我在黑暗中等一個答案。
直到東邊泛出第一縷光線時,才聽到今上說了聲:“好!”心中五味雜陳。
我起身拍了拍身上灰塵,行了個君臣禮:“臣弟先行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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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上也起身背過去看着天邊那抹亮光:“不知何時才能再下一場長安雪。”
我低頭不應他,皇兄無奈的嘆了口氣:“孤着人送你回府。”
“是。”
還沒走到府門口,便聽見夏尋的聲音在院子中響起:“這些,這些還有這些統統扔掉,缺什麽少什麽本王一會去街上買!”
我心道大事不好,快步行到院中,只見寧風、息雨苦着臉站在院中央,侍衛也是站了一圈不敢行動。
我擡目向裏面望去,見夏尋正坐在黃梨花木的椅子上,對着院中的那些家具指點江山。
“怎麽了?”我心中已經明了,嘴上仍舊問了一句。
寧風、息雨連着十幾名侍衛迅速的站到我身後,我與夏尋遙遙望着。
夏尋見我來到忙走到我身旁,笑道:“房裏那些家具像個老學究用的,一點都配不上你!”
我往房間裏走去:“這些物事都是本王母後留下的。”
“好看是好看,我也喜歡得緊,今天外邊太陽這樣好,我讓他們搬出來曬曬太陽,省的發黴。呵呵……”
我停下腳步猛地轉身望着他,,吓得他一個趔趄差點摔倒:“你當真要在□□住下?”
夏尋望着我道:“那你願不願意?”
我抓住他的手,把他帶到暖閣,又道:“本王做過的好事想必你也有所耳聞,像什麽豢養男寵、喜歡皇兄之類的,你當真不介意?”
夏尋細長的眼睛望着我,時待良久終于漾起了波紋:“你只要喜歡的不是女人就好!”
萬萬沒想到夏尋會如此想得開,想得比我想的還要開些。
“過去的事我不在意,未來的事我也管不着,只要你現在面前的人是我就好!”深情款款的模樣讓我有些感動。
感動過之後我便開始解衣裳,聖人說得好“食色性也”,作為夏國三王子肯定吃穿不愁,需要我滿足的也就是’色’與 ‘性’了。還好老天待我不薄,給了幾分顏色。
我解開外裳緊緊抱着他,試圖用最簡單的方式回應他十五年的相思。夏尋的唇型極好,不厚不薄,含笑帶情,就是有些涼,他的眼睛與寒珏有些相像,看的久了便分不清到底是寒珏還是夏尋。
漸漸的夏尋反應過來,一把把我推出幾步開外:“我要的不是這個!”
“三王子要的是哪個?”我拉緊方才有些松垮的衣衫,想了我這些年難道求的不是這?我有些不解:“只要是我能給的我就一定給。”
夏尋神色中有些失望。
我撿起地上的外衫重又穿上,淡淡說道:“你若是像戲臺上那些人一樣,說什麽“真心實意”的話,恕本王不奉陪。”
我這一輩子從小被人算計到大,知道被人利用的滋味,所以再利用夏尋之前,我要與他把醜話說到前頭。省的到最後指着鼻子尖說我是個忘恩負義的人,忒狗血!
“三王子還要在我□□住下嗎?”我挑眉問道。
夏尋堅定的說道:“住!”
我招呼來寧風、息雨:“去把勤勉院收拾一下,今晚三王子要在那裏下榻 !”
寧風、息雨不敢怠慢,迅速應了。
我回首道:“府中人多,還請三王子不要介意!”
夏尋重又換回了笑顏:“我喜歡安靜,聽說你後院裏有一片竹子林,竹子林裏又有幾間茅草屋,我覺得那裏挺不錯的!”
後院裏的竹子林我也有兩年多沒再進來過,曾住在我府上的人,默染偏愛梧桐,戚容與喜歡竹子,各有各的喜歡。默染就在院中植梧桐,戚容與就在後院單獨辟了一方土地種了幾竿翠竹,翠竹中我與他又搭起三間茅屋,時過經年,我都有些忘了。如今夏尋驟然提起,倒讓我有些驚訝。
“閣下看起來也不像是喜愛安靜的人。”我回道。
“嘿嘿,湊個文雅。”夏尋長得聰慧,笑起來卻是很傻。
“殿下,寒公子來了。”寧風在門口道。
“寒公子,哪位寒公子?是不是寒侯爺的孫子?”夏尋看起來有些激動。
我道:“是。”
夏尋忙道:“我也要去!”
寒珏正坐在客廳旁側低頭望着腳尖,神色落寞。
我笑道:“寒卿來了!”說着便坐在了上首,夏尋坐在寒珏對面。
寒珏擡眼望着我:“殿下昨晚一夜未歸可是遇到了什麽事?”
看來我府上是藏不住消息的。
“沒什麽,只是出去散了散心。”我這才注意到寒珏疲倦的眼睛,道:“寒卿這是怎麽了?”
寒珏:“我只是有些擔心殿下。”
寧風送上來茶水。
我笑道:“本王沒什麽可值得擔心的。”
夏尋看看我,又看看寒珏,最後又看向我:“你們在說什麽?”
“沒什麽。”我端着茶盞暖手,又吩咐寧風道:“去把竹林中的茅屋收拾一下,待會兒三王子要住。”
寒珏冷着一張臉望向我,眼中的霜意越來越濃,我又道:“時候不早了,寒卿是要留在本王府上用午飯還是……”
“我留在這兒!”寒珏瞪着一雙眼表示着不快。
夏尋呵呵笑道:“思逸府中清貧,做不了山珍海味,還請寒公子不要介意。”說話的姿态像極了這個□□的主人。
既然他想當主人,不如我這個清貧的秦王就成全他一回。
“我□□是窮酸了些,不過既然三王子既然同意寒卿留下,想必有更好的主意。”
寒珏領悟了我的意思,朝着我笑了笑。
夏尋還沒明白什麽意思,追問道:“你們齊國人說話就愛繞彎子,你說的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不是三王子要留寒卿麽?想來三王子已經有了萬全之策不至于懈怠寒卿。”
夏尋發覺自己上了當,卻并未生氣,只挽起袖子道:“□□廚房在哪?今天我就給你們露一手!”
我與寒珏皆拱手道:“有勞三王子!”
我與寒珏在房中擺了一盤棋,殺的正酣時息雨急急忙忙的禀道:“……殿下還是去廚房看看吧……”
我見他說話上氣不接下氣,便問道:“難不成廚房被燒了?”
息雨急的快要哭出來:“殿下您去看看吧!”
我與寒珏互看一眼,便随即起身來到廚房,見夏尋正在與一條魚做鬥争,衣襟半斜,頭發散下,大刀闊斧,刀刃上還占有幾片魚鱗,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着銀光,頗有殺敵的氣勢!
那條求死不能的魚正在地上一蹦三跳的掙紮!
見我們前來,他忙擡手道:“你們別過來!”
我與寒珏一滞,立在原處,遙遙的看着那條可憐的魚。
夏尋又把那條魚拾上砧板,磨刀霍霍的準備結束它的壽命!
我實在不忍,勸道:“不如把這條魚交給寧風、息雨他們?”
“你心疼我了?”夏尋眉開眼笑。
我皺眉望向那條仍在生死邊緣掙紮的魚:“不是,本王是覺得那條魚何其無辜,被你這樣對待。給它個痛快吧,反正都是要變成盤中餐的!”
夏尋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手上的刀卻是毫不猶豫的向魚頭瞄去,随着刀碰砧板的聲音發出,魚頭滾到了幾步遠的地方。他也不看我,只低頭收拾着魚的內髒:“就不能說些我喜歡聽的。”
聲音太小,夾雜着刮魚鱗的聲音落入我耳。
“其實三王子沒必要留在我秦府受苦受累。”
夏尋吹了吹落在腮邊的發,把魚放進幹淨的水桶,沖洗了一遍又一遍:“聽他們說你愛吃魚?”
“還好,算不上喜歡,但也算不上讨厭。”
手中的動作一滞,随後笑道:“在本王子的手中做出來的魚你一定喜歡!”
“有些生來就是喜歡的,有些是生來就讨厭的,更有些這輩子都談不上喜歡也談不上厭惡的!”我沉聲道,希望他迷途知返。
“我小時最讨厭做飯,如今不也是喜歡上了?”夏尋擡眸望着我:“本王相信功夫不負有心人!”
我還想再辯駁幾句,夏尋便吵着把我們支開:“你們先去客廳等着!”
夏尋願意把自己困在夢中,我也無能無力,便輕聲嘆了口氣與寒珏一起回到客廳繼續下那盤未完的棋。
“殿下可是有什麽心事?”寒珏敏銳的發現我心神不寧。
“本王是不是個薄情寡義的人?”
“怎麽會!”寒珏急忙否定。
我攏起袖子把火盆往身邊拉了拉,慢條斯理的往裏面添炭:“可本王若不是薄情寡義的人,怎舍得丢棄夏尋一腔真情?”
寒珏将手中棋子放回棋盒,低頭看着燃的愈來愈旺的火盆,不發一言。
“來了來了,新鮮的鯉魚炖豆腐!”直到夏尋端着盤子沉默的氣氛才被打破。
夏尋剛走到門口,便聞到刺鼻的腥味從滾燙的菜中傳來,我捂着鼻子問道:“怎麽這樣腥!”
夏尋不管不顧的把棋子拂落把菜放到桌上,我與寒珏都把身子往外挪了挪,以緩解胃中翻山倒海的洶湧感。
夏尋夾起一筷子魚肉送到我嘴邊,眉眼含笑:“嘗嘗嘛。”
那塊魚肉上面的亂刺橫生,我覺得我要是吃下去肯定當場卡死,正在猶豫要不要給他這個面子時,寒珏撿了塊白嫩無刺的魚肉放在我面前。
我忙道:“這不光人要看眼緣,這吃食上也要看眼緣,本王瞧着寒卿挑的這塊就甚好,甚好!”
夏尋見我不吃,便将那塊魚肉放進自己嘴裏,大嚼起來,我慌忙喊道:“吃不得!”
夏尋被我的一聲驚吼吓得一哆嗦,魚肉不由自主咽了下去,沒出片刻就耿着脖子亂咳,雙眼通紅,被魚刺憋的面紅耳赤。
我與寒珏大笑着灌了他幾碗醋後,夏尋才啞着嗓子道 :“幸虧你沒吃!”
我重做回位子上,向寧風說道:“去無香居請個師傅來。”又看向夏尋:“無香居的鯉魚炖豆腐做的極好,今天讓你嘗嘗鮮!”
“去把顧易叫來!”我又向息雨吩咐道。
一張圓桌,三張椅子,我坐在上位,寒珏在我左邊,顧易坐我對面,夏尋則坐在我右邊。
飯菜還沒上桌,夏尋望向我擲地有聲的說道:“只要你笑,我死了也願意!”
我淡淡笑着:“三王子還真是愛開玩笑……”
許是笑的不合時宜,夏尋陰着一張臉筆直的坐在那裏,眼睛卻飄向了房頂。
顧易輕輕咳了幾聲:“草民在雲夢澤時聽說過夏國最崇尚紅色。”
夏尋傲氣的挑眉道:“那是,紅色乃是大吉之色,日為紅,花為紅,心為紅,鮮血亦為紅。”轉向我:“遇見心上人臉為紅!”
顧易又說道:“今日在這席上寒公子一身紅衣,反倒是三王子藍衣藍裳,這般看來,寒公子與三王子像是颠倒了身份。”
顧易輕易不說話,如今這兩句話說的不清不楚惹人遐想。
我望着寒珏與夏尋相似的眉眼,莫非這又是一對失散多年的兄弟?說書的都不敢這樣編,顧易就敢這樣說。
我笑道:“天下喜歡紅色的何其多,照你這樣說莫不是天下成親的新郎新娘也都成了夏國的人?”
顧易自知失言,便低頭飲些茶水試圖消散方才的尴尬。
寒珏笑着望向我,感謝我解了他的困局。
又過了許久,飯菜才上桌,待酒足飯飽,夕陽已經西下,顧易告了辭。
昨晚一晚沒睡,今天又與夏尋唠叨半天,不由得哈欠連天。
寒珏見狀說道:“殿下早點休息。”
我坐在椅子上,半眯着眼說道:“嗯,你也是。”
說完寒珏便也出府去,等了許久都沒再聽到任何聲音便以為夏尋也跟着寒珏一起出府去了,索性趴在桌上睡了起來。
“以後叫我夏尋。”聲音軟軟的,有熱氣吹在耳邊,弄的人心裏癢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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