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夏尋跑到我身邊将寒珏隔開,解下外袍披在我身上,擰了擰我衣袖上方才沾的水,關心道:“冷嗎?”

我推開夏尋,恨恨的望着端坐在辇車上的戚容與。

身後的宮人望着湖面漂浮的屍體立刻喊了一句:“有屍體!”

一片慌亂,戚容與卻從容的屏退衆人,寒珏、夏尋就算不願也只得離去。

戚容與居高臨下的望着我,我不服輸的直視過去。

許久,今上才笑道:“皇弟怎麽了?”說着便來到我身前。

我使出全身的力氣掐住他的喉嚨,眼睛發紅:“你們為什麽要害我皇兄!”

“我沒有害他,是他自己不知死活要逆轉朝局!”戚容與的眼睛也有些發紅了。

“是你們妄想逼宮!”我怒道。

戚容與反而笑了:“妄想逼宮?那你知不知道我從小到大都是怎麽活過來的!我從小就被人罵是野種,我娘被罵是個□□,這一切難道不都是拜你那個父皇所賜的嗎!”提起往事,眼圈有些泛紅:“我娘臨死前還念叨着那個負心漢,是你父皇負了我娘一生,我難道不該恨嗎?!”

頭一次聽說這些,我有些發怔,想不出一句該說的話,戚容與的手撫上我的臉頰:“我的好弟弟,若是沒有我,說不定你也是這荷花池中的一個鬼魂了!”

這麽說,我還得感謝他的救命之恩?

我有些瘋癫了:“你為什麽不殺了我,為什麽!”

“你想得美!你皇兄之所以會死是因為他太蠢,可你就不同了,你雖然也蠢,但好歹還有這張臉。夏尋、寒珏可都愛慘了這張臉。”說着便要輕薄起來。

我猛地松開他,往後急退兩步:“放肆!”

戚容與大笑起來:“是是是,是我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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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轉身道:“你既然為你母親報了仇,接下來該我為皇兄報仇了!我會不擇手段的為我皇兄報仇!”

戚容與收起笑:“好,孤坐在這萬人之上的位置上等着你報仇!”

我裹緊夏尋的外袍,大步往宮外走去,走了幾步又停下道:“今日那幾口箱子裏都是陛下昔年落在我□□的東西。今日全都還了你,你我之間也算兩清了。”

回府後又過了兩天,也就是大年初三,皇長子出生,寒珏忙東忙西高興着做舅舅。

我枯坐廊前看夏尋與寧風、息雨說東說西。

夏尋拿起一塊冰琉璃送到我面前,滿臉期待:“你瞧瞧這塊琉璃好不好看?”

我不願打攪他的興致,便随口道:“好看。”

“好看你怎麽不笑笑?”說着便扮出一個鬼臉。

“你願不願意做夏國的王?”我望着他道。

“做夏國的王有什麽好處?”

又從遠方飄來一片烏雲,我望着那片烏雲說道:“做王的好處就是這天下都是你的。”

“那你是我的嗎?”又來了。

但這次我并不打算拒絕他,我笑道:“世上不都說美人愛英雄嗎?本王也愛英雄。”

“但凡你愛的我都會去争去奪,只是到那時你願意跟着我去夏國嗎?”

接過他手中化了一半的琉璃,冰的刺骨,未融化完的冰琉璃在我手中繼續融化成水,順着指尖滴滴答答的落下。夏尋還在等着我的答案,我開口道:“願意。”

夏尋小心而小聲的問道:“真的?”

“真的!”我斬釘截鐵道。

夏尋慌張的樣子有些可笑,在衣上擦了擦被凍的通紅的手,又放在嘴邊哈了哈氣,直到暖了才輕輕捧起我的臉,落在我額頭上一個淺吻,眼中泛起薄薄的一層霧氣:“我終于等到你答應我了!”

“聽說你父王這幾天病中,你什麽時候回去看看?”

“什麽?”夏尋有些不可置信,之後便慌忙轉身出府去了:“待我父王病好,我會再來看你!”

廊下的我望着夏尋漸漸消失在雪中的身影,喚來寧風、息雨,說道:“去把我房裏的那半塊玉珏拿來。”

那半塊玉珏觸手溫潤,上面還有我小時後不小心磕的痕跡,摸上去有些鉻手。

昔年父皇初見母後便贈了這半塊玉珏,再後來我出生後,母後又将它送給我。我便吩咐宮人打了絡子穿在上面全當裝飾,年少時又愛風流,便把他日日系在腰間。

那時父皇還會把我抱在膝上,指着桌上的半塊虎符道:“這件物事好不好看?”

小小的我望着虎符上複雜細致的花紋道:“好看。”

“那思逸要記住母後也有一塊一樣的!,憑那半塊思逸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

再後來,戚容與篡位成功,我被囚禁府中日夜無事可做,整日收拾舊物,于無意中發現了這個秘密。我才醒悟原來父皇愛母後如此深,竟用半壁江山做了母親的聘禮。

如今這塊玉珏重見天日,也到了該用它的時候。我命寧風、息雨準備好馬車預備晚間去劉相府中一趟。

雪簌簌而落,映的天地間一片光明。

到相府時,劉願正站在白玉石橋上垂釣,厚實的冰塊上被砸了一個窟窿,一點魚餌便引得湖中鯉魚競相露相。

劉願遠遠的看着我,用着不鹹不淡的口氣說道:“殿下果真來了。”

我停在湖邊遙望着湖中央的劉願:“是,本王來了。”

魚兒已經上鈎,劉願奮力一拉,魚兒被魚鈎穿了腮被甩上岸來,血腥氣撲面而來。

劉願望着地上垂死掙紮的鯉魚:“殿下,您看看這魚可不可笑?明知道自己逃脫不了,還是掙紮不停。”

劉願的聲音很小,聽起來像是自言自語,我領了寧風、息雨正要往劉相居處走去,又聽劉願說道:“殿下何必執着往事!”聲音大了起來,驚得我腳下一停。

“因為被害死的那個人是我皇兄。”我望着他道。

“大殿下已經死了,就算今上死了也換不回大殿下!”

我冷冷一笑:“我知道。”

“殿下把寒珏、夏尋牽扯進來只是為大殿下報仇嗎?”劉願的聲音更大了,震的我腦殼有些疼。

“本王絕不把無辜之人牽扯進來。至于夏尋,本王會補償他。”我淡淡說道。

“補償?今日殿下前來不是和我父親商量如何讓夏王死嗎?”

劉願從前與我一起讀書時便異常聰慧,看來今日也不落下風。

“本王會把夏國王位交到他手上。”

劉願收了魚竿,背起魚簍向我走來:“不是每一個人都想當王。”

我偏過頭去:“可本王看今上就做的很開心。”

劉願停在我眼前,雙眼紅腫,乞求道:“殿下,收手吧。”

我往前走兩步,錯開他的目光:“先皇崩逝,戚容與登基,本王被囚禁在府中兩年半,寸步難行,吃的是發馊發臭的剩飯;戚容與登基一年,本王半夜病發,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若要活命,須得飲下摻有□□的藥湯;兩年半滿,默染死,本王與劉相大人無香居一聚,今上又将摻了雪頂一枝蒿的藥端來強制我飲下。我慢慢望向呆立在我眼前的劉願:“疏桐啊,本王自認從沒有瞞過今上什麽,甚至在那天除夕晚宴上還想着怎樣除掉劉相,保今上萬安。可你看看本王得到了什麽?”

劉願用可憐一只貓狗一樣的眼神望着我:“殿下!”

我閉目長籲一口氣,冷咧的空氣乍進肺腑嗆的胸口有些疼,眼睛嘲弄的望向劉願:“憑什麽他戚容與做下這些惡事是天經地義,本王做這些就要永堕無間地獄?”

“殿下,趁着還沒開始收手吧!”

我怔了怔,随後便大笑道:“不管是永堕無間還是千人罵萬人恨本王受着便是。可他戚容與別想活的那麽輕松,只要本王在一天,他就一天不得安生!”

劉願利落的跪在地上,垂首道:“殿下!”

我用手指捏着他的下巴,笑的眼淚都出來了:“沒想到不可一世餓疏桐竟為了一個負心人向本王下跪!”

“殿下,齊國現在內憂外患,經不起這麽大風波了!”

我甩手離去:“這是今上應該考慮的問題。”

“我父親并非真心幫你,他只是将你當作他往上爬的梯子!”劉願有些聲嘶力竭。

“無所謂!”向來真心難求,本王也未敢奢望劉相會真心幫我。

我到劉相的居所時,劉相泡的茶已經有些發涼。

“殿下深夜來訪,老朽未能遠迎,實在失禮。”劉相眼睛只盯着我。

“劉相正當盛年,風姿謙雅,何來老朽一說。”我坐在他旁邊的位子上。

下人端來一壺花雕,劉相介紹說:“那天無香居的花雕酒味道實在輕浮的很,今日我特意尋來十年花雕與殿下品嘗。”

我笑道:“劉相有心了。”說着便去端桌上的酒盞。

劉相勤快的握住我的手:“殿下從□□趕來想必是凍壞了,這等微末小事就讓我代勞好了。”另一只手将眼前的一只酒杯斟滿,又道:“殿下身子不好,還是少碰這些東西,就讓我替殿下喝了吧。”

我笑了:“本王歷經苦難無數,難不成還怕喝杯酒不成?”

低頭用牙齒咬住杯沿,頭微仰使酒水順勢流到嘴裏,還沒等咽下,劉相就湊了上來,杯子掉落地上應聲而碎。

喘氣空隙,劉相的指腹來回滑掃過腮旁,最後定格在額間的朱砂痣上:“若是今上知道殿下如此,不知會做何感想。”

我道:“他願怎麽想是他的事,本王怎麽做是本王的事。難道劉相不想如此嗎?”

劉相起身站在我面前,俯視着坐在椅子上的我:“殿下果真與旁人不同。”

我笑着輕輕摟着他的腰,仰視着他:“劉相不喜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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