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蕭雲被氣的甩袖而去,離開之前留下了一句話。

“今上旨意,殿下即刻進宮。”

在我這裏耗了那麽長時間,原來是為了這道旨意。

待我重整好衣裳,洗臉漱口之後,才慢悠悠的往皇宮走去。

既然來者不善,且躲也躲不開,那我只能迎頭撞上,小心行事。心中籌劃着何時起事,何時與劉相聯手,不覺間已經來到皇家後花園。

穿的花紅柳綠的妃子正在荷花池旁愣神,眼中是心如死灰般的孤寂。我本不想多管閑事,腳還沒擡起來,一位哭哭啼啼的小丫鬟拽住的袍角:“求您勸勸我家娘娘吧!我家娘娘她不想活了!”

我有些震驚,随後平淡:“哦,既然不想活,本王救她一次之後還是可以尋別的死法。不能跳湖,還能上吊,本王救了她一次,還能救第二次嗎?”

小丫鬟臉色難看起來,抓住本王袍角的手卻更加緊了:“能救得一次是一次!”

我望着被她抓的有些發皺的袍角,無奈道:“本王去勸勸。”

小丫鬟如獲大赦一般松了手,随着我走到那位妃嫔背後。

我倚在湖旁的石頭上,說道:“你為什麽還不跳?”

瘦削的背影怔了怔,良久才低聲啜泣起來:“本宮不知道為什麽活着,亦不知為何會身在皇宮,可本宮想回國看看我的父母。”

原來是困頓了,我開解她道:“俗話說說的好,好死不如賴活着。本王看你剛過二八年華,往後的日子多的是,總有一天你會想明白的。”

皇嫂轉過臉來,是皇兄生辰夏王進獻的那位夏國美女,我記得那位夏國美女應是媚俗型的,何時變得這般清麗柔弱了?

皇嫂見到我卻并不驚訝,只自顧自說道:“這個皇宮當真是只會吃人的妖怪。”

原來是被今上冷落了,尋常人家尚且有背信棄義之人,更何況手握天下權的今上?皇嫂看來還是入宮的時間太短,待的時間久了就會明白會吃人的從不是這座皇宮,而是充滿貪欲的人心。但現下我沒必要與她說這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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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淡淡笑道:“皇嫂在我齊國的時間太短,等時間久了就會明白什麽是自尋煩惱了。”

皇嫂猛地向我撲過來,像一只兇猛的老虎,我避之不及,被她死死按在石頭上,卻又矛盾的向我展示着柔弱:“殿下就把臣妾帶走吧!”

宮裏的那一套看來已經學的七七八八了,張口閉口不是本宮就是臣妾。

我尴尬笑道:“皇嫂與我皇兄兩情相悅,何出此言?”

“當日若不是夏王密令,臣妾也會像那位妹妹一樣選擇殿下。”

“本王沒興趣!”我有些惱怒,惱她的不自重。

“殿下果真不是憐香惜玉之人呢!”皇嫂做出千般嬌媚。

“什麽?”我一愣竟沒反應過來她說的話。

皇嫂重重的的落在我臉頰上一個吻痕,眼尾帶着媚氣:“陛下說的沒錯,殿下果真對女人……”

話剛說了一半,她口中的那位陛下便領着一衆侍衛出現在我們面前,其中有好幾個沒娶娘子的侍衛嬌羞的低下了頭。

今上一副捉奸在床的震驚不相信,但又帶了些自信,自信能把我依通奸之罪關押天牢。

我從容不迫的推開皇嫂,行禮道:“參見皇兄。”就像是在自家後花園賞美景時被人看到,邀人同賞喝杯茶。

今上身後的侍衛卻是極有眼色的把我捆住,金絲做的繩子捆了一圈又一圈。

今上表現的痛心疾首:“皇弟為何要如此?”

自己設的局再反過來問我為何?當真是天下第一大笑話也。

皇嫂像只美麗的蝴蝶撲向今上的懷抱,嘤嘤的假哭起來。

這一場戲演的甚好,這場戲我看的也甚是過瘾。

我用衣袖擦去方才留在臉上的胭脂,笑道:“皇兄不問問臣弟到底做沒做過這事嗎?”

今上嬌憐的望着懷中美人:“孤都親眼看見了,抵賴不得!”

“既然皇兄有了定論,又何必來問臣弟為何?”

今上沉聲吩咐道:“秦王齊思逸罔顧人倫,非禮皇嫂,把他送入天牢自省其罪!”

我被前呼後擁的侍衛推搡着往天牢方向走去,天牢與皇宮距離很近,半柱香的功夫就被送到了最隐蔽的一間。

這間地牢我曾經來過,那時我還是太子。

繩索解開,侍衛退散,趁着窗外還有些光亮,我慢慢的撫摸過每一片牆壁。

天字號的牢房只能皇家人居住,這間牢房上一任主人是我皇兄,如今終于輪到我,不得不感嘆人生如戲。

牆面由于受潮早已剝落,露出原本的青石,撫摸上去就像是一個年過花甲的老人的臉。

“皇兄,我想你了。”我閉眼感受着每一寸牆土給我帶來的踏實感。

指尖忽被一尖銳物件刺破,我哎呦一聲,忙睜眼去瞧,原來是根極細的繡花針。那繡花針周圍密密的寫滿了字,字體正是皇兄最愛的行書。

再仔細去看,原來都是同一個人的名字,

齊思逸,齊思逸,齊思逸……

我頓時被人抽了魂魄癱倒在地,吐着一口生氣無力的望着那許多的名字。

那根繡花針泛着銀光,藏在石頭縫中耍着威風。

皇兄從不做多餘之事,刻下這許多的字肯定有許多的含義,應該是我淺薄不懂的皇兄的苦心。

獄卒見慣了高官厚祿之人因受不了屈辱而在牢中自殺的,所以我躺在地上并不能引起他們的注意,直到送牢飯時喊了我一聲。

“裝死沒用,該吃飯了。”

我應該是能爬起來的,但是我不想爬起來再吃那些殘羹剩飯,便索性閉眼裝睡起來。

又一陣腳步聲,今上與衆侍衛來到我牢房前,吼道:“齊思逸,你想死別死在我面前!”全然沒了平日的高高在上:“打開牢門,快!”

我混沌的眼中出現了戚容與焦急的臉龐,我望着他無力的笑了笑:“皇兄。”

托着我頭部的手頓了頓,繼續道:“既然你把我當作皇兄,就聽話趕緊醒過來!”

“皇兄已經死了,你不是我皇兄。”我收起了笑容。

今上不再說話,只把禦醫喚來為我診脈,開藥。

你看,別人還有選擇死的權利,我連死都選擇不了。

一陣兵荒馬亂,周圍人才散去,四周寂寂。我睜大眼睛望着戚容與,笑道:“你從來都不是我的皇兄!”

戚容與眼神中閃過一刻慌亂,但片刻之後便又成了那個高高在上的的皇,望着我道:“你若有本事就把孤拉下去。”

門上的鎖鏈嘩啦啦好一陣響,戚容與邁着緩慢穩重的步伐将我抛到身後。

我心中默數着時辰,最多再等一天,夏尋必來。我得再等等,等到夏尋來齊國求救。

夏尋雖得老夏王疼愛,但若論起治國才能,卻是大大不如夏國二王子。初登王位,朝野內必定是議論紛紛,言不能行。

朝中大臣若不能一心侍主,政權必然動蕩。夏尋手中無權,只能來我齊國求救。我現在等的就是他的求救,一物換一物,我既能幫他,自然也會想要他幫我。

等到天黑,我也沒等到夏尋來,卻等到了寒珏。

寒珏今日卻換下了往日的紅衣,只着淡衫青衣,憔悴感愈發濃烈。等他走近了我才看到他手中的食盒,我湊了上去:“可帶了我最喜歡吃的蓮蕊糕?”

寒珏把食盒放在外邊,一層層打開,終于露出最底層的嫩黃色的蓮蕊糕來。

我猴急的伸手去抓,不小心被還在發燙的糕點燙了一下,手還沒縮回,就被寒珏半路攔截。寒珏責備的望着我,我笑道:“沒想到這蓮蕊糕還沒涼。”

寒珏望着我燙的微紅的手指,從懷中拿出一個玉瓶,等他把藥敷到我手上後,我才曉得那原來是瓶治燙傷的藥。

我調侃道:“寒卿以後要是沒錢吃飯了,可以行走江湖做一名逍遙自在散醫,想看病時看病,不想看病時就訪遍名山游走四方,想來就是惬意無比。”

寒珏淺淺的笑着:“我一人哪也不去。”

“也是,你妹妹還在長安。”我悻悻道。

“殿下嘗嘗吧。”寒珏将不燙不涼的蓮蕊糕放在我手心裏,其實我是沒有想到他會真的帶來蓮蕊糕,畢竟我喜愛蓮蕊糕的事外人是不知道的。

“謝謝。”坦然接過蓮蕊糕,是舊時味道,我笑道:“治病開藥,做飯下廚,還有什麽是你不會的?”

“殿下喜歡就好。”

寒珏在這裏也沒呆多長時間就被獄卒趕了出去,臨走前他告訴我讓我不要害怕,他會想辦法救我的。

入獄後的第二天,天還沒大亮,夏尋一身風雪的趕來,才幾日沒見,夏尋仿佛老了十歲,唇邊青色的胡茬也沾了霜花,眼睛不似從前透亮,有許多怨氣。

我知道他在怨什麽,怨我将他玩弄于鼓掌,怨我把他推上那個有去無回的王位。

我盤腿坐在地上,如招待老友一般笑道:“你來了。”

夏尋怨毒的望着我,重複問道:“為什麽,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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