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有女年方二八,今日婚嫁。
整個京城都知道夏家嫡女今日出嫁,嫁的是那東陵王府絕世公子楚慕,說來也是一段奇緣,兩人自幼相識,她對他暗許芳心,贈他以桃枝,他一往情深,回以玉瓶。如今奉旨成婚,終成佳話。
婚禮
鎏金色的銅鏡裏,鳳冠霞帔,妝容華貴,只那朱唇一點,便有美人風華無限。那美人身後有一個圓潤可愛,身着胭脂紅夾襖的小丫鬟說:“姑娘這品貌尋遍全京城也找不到第二個了。”
一個兩鬓斑白神色溫柔的婆子應和說:“咱們姑娘自是拔尖的人物兒,就是太子妃也做的。”
被誇的紅了耳垂的美人嗔笑道:“孫姨,連你也和她們鬧我。”
丫頭們相視一笑,眼裏滿是調侃。嬉笑間美人烏黑發亮發間的首飾似有了松動。
有個性子沉穩、端莊清秀叫做翠柳的,插穩了發間輕晃的,又拿起桌上釵環簪在美人發間,勸說:“姑娘可別跟着起哄了,這滿頭的珠翠寶飾,好容易才插好,別又弄壞了。”
美人一聽自己半日的罪就要白受了,頓時罷了,乖乖坐着被身邊環繞的一衆人侍候着
人聲嘈雜裏有個嗓門大的沖出,喊到:“吉時已到,請姑娘出門子。”
屋內有那秀美動人、聰明伶俐的名叫綠秧的,拿了蓋頭給遮上,幾位攙扶着那婀娜的人走出門去,就見大哥已經在門口守着了。
孫氏相扶着那美人上了哥哥的背,向那人聲鼎沸處去。
夏府門外
東陵王楚慕已經騎着馬到了。
小叔當即上前高聲道:“窈窕出蘭閣,步步發陽臺,刺史千金重,終須馬下來。”東陵王下了馬,一衆仆人散了喜錢,對着小叔做了禮,而後兩人談着話一同等着新娘的到來。
衆親朋好友跟着大哥一同到了挂滿紅綢的大門口。只見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已經候着了,八擡大轎就在正前頭對着大門。夏母呂氏和夏家祖母拉着美人的手泣不成聲。
夏父則對東陵王說:“王爺我家女兒就交予你了,望你以後憐惜她。”東陵王楚慕回道:“岳丈大人,請放心。”
言畢,夏家哥兒就将美人送到了花轎裏。
媒人喊道:“起轎。”
突然,有人喊道:“夏央,望你一生順遂,夫妻和睦啊!”轎子裏的夏央終于忍不住哭了。
迎親隊伍一路沸沸揚揚,吹吹打打,往那東陵王府去了,過往的行人無不羨慕這十裏紅妝,都道天注定的好姻緣。
話說這老東陵王楚兆乃是今上的哥哥,也是在那場血雨腥風裏唯一幸存的皇子,多年來,衆人都知道東陵王府就是一副空架子,好在今上時常挂念,名聲起來了,東陵王府倒也成了炙手可熱的去處。
東陵王府
夏央下了轎子,手裏就被塞了一段紅綢,這紅綢的另一頭便是那品貌非凡的東陵王,門口瞧熱鬧的都起哄說新娘子有福,郎君俊俏,即便不是他人道來夏央也覺自己幸運。陪侍在側的婆子丫鬟散了些喜錢,又好一陣誇贊祝福。
新人踏着紅豔的氈席,走入廳堂。
堂裏等着的衆人見人到了,安靜下來,有族裏德高望重的長輩主持。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
行完這對拜之禮,這主婚人又言:“夫妻合卺結良緣,連理交杯觞飲歡。”
随後丫鬟端來兩個盛酒的葫蘆,待二人飲罷。
主婚人便說:“送入洞房。”
禮成之後,一衆人紛紛說着讨喜的話 ,年輕的一輩人則跟着去送新人入洞房。夏央被扶着坐在了喜床一側,另一側坐着楚慕,丫鬟遞給兩人一個盤子,裏面裝滿了金錢和彩果。
又聽到有婆子叫:“撒帳了。”
夏央便摸索着抓了一把,向前撒去,一時間屋裏頭的人哄搶成一團。
夏央和楚慕邊撒邊念道:“今夜吉辰,夏氏女和楚氏兒結親。伏願成婚,千秋萬歲,保守吉昌。”
儀式完,楚慕被親朋好友拉着去宴席了。
紅燭已燃過半。
夏央實在憋悶得慌,就擅自掀開了蓋頭,正巧被孫氏發現了,好一頓說教,不吉利什麽的。
夏央與孫氏分說:“孫姨,這婚禮也太繁瑣了,我這一天連點湯水都沒粘着,實在餓的慌,孫姨給我找點吃的吧。”
孫氏回說:“哎呦,姑娘,這都什麽時候了,姑爺萬一來了,瞧見成什麽體統,快忍忍就過去了。”
突然,門外傳來的叫嚷聲打斷了屋內主仆二人,孫氏拿起被丢在一旁的蓋頭,利落往夏央頭上一蓋。
吱—,孫氏協丫頭們道王爺安好。
那些跟在東陵王身後,喝的醉醺醺的,還吵着要鬧洞房。
踏進門前,東陵王對自己的好友朱子晏說道:“子晏這兒就交給你了,要是誰鬧了這洞房,近幾年我在香滿樓的賬就歸你結了,算作賀禮的一部分。”
這話一出,朱子晏只覺交友不慎,還沒來得及多說,就被撲過來的酒氣熏了個半死,趕忙叫了小厮拉着這些個不省人事的一道去了。
看着眼前的紅靴,夏央緊張地吞了吞口水,感覺那人往自己旁邊一坐,嘻嘻索索地聲音響起,滿眼便是他的樣子了。
孫氏遞來剪子,兩人各剪了一縷頭發,然後編織在一起放入匣中。這匣子随後便被塞在枕頭下,一切事畢,孫氏道:“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夏央看着他,羞澀一笑便低下了頭,只聽他說道:“早點歇息吧。”
丫頭們相互使了眼色,熄了裏頭的燈,就和孫氏一起退了下去。
獨處時刻,夏央有點不知所措,沒待她反映過來就被按在了床上……
一場雲雨過後夏央還在輕喘着氣,門外小厮急切但又小心翼翼的催促着,似是出了什麽事兒,只見枕邊人來不及說一句話就匆忙穿戴整齊,往外奔去。
躺在床上,夏央望着帳子頂部的花紋,富貴牡丹。枕邊餘溫還未散盡,夏央感覺心裏空唠唠的,一夜未眠。
第二天
王府的丫頭一臉忿忿不平,對着正坐起身的夏央抱怨說道,“姑娘,昨天隔壁那個,突然叫嚷着肚兒疼,硬生生叫了姑爺去”。
陪嫁過來的對視一眼,都閉口不言,繼續幹着手裏的活。
夏央一聲不吭,只叫了一旁的孫氏來,替自己整理衣服,那孫氏自小看着夏央長大,是知道夏央脾性的,就使喚前來告密的小丫頭去廚房看膳食去了。
孫氏一邊不緊不忙地撫着衣角邊,一邊輕聲說:“隔壁院裏,今兒一大早,就傳出了消息,那位蘇側妃又有了。”
夏央一愣,自己在嫁過來之前就知道有這麽一位,但總覺得自己與楚慕兩情相悅,定能長長久久,其餘的便做不得數。
可眼下的事卻又在提醒夏央這或許只是一場自欺欺人,她笑說:“看來今天是無緣見見了,孫姨過會子,送份禮過去。”
孫氏聽了應下來,不再出聲,只輕柔和緩的動作,透着對夏央憐惜,夏央看着鏡中的自己,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哪來的急粉墨登場。
一身紅色輕紗羅裙,血色寶石發釵點綴烏發,新婦風情就在不經意間露了出來,夏央用了飯,想着要去見公婆,只覺一人不妥。正想要使丫頭去找王爺,就見王爺身邊的小厮,告了聲王妃,講明了來由,于是帶着随身的丫頭一起跟了過去。
離福壽堂不遠的小花園裏,夏央就見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人,那模樣好看極了,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只是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那時他還願意待自己好,不知現在是否還願哄哄自己呢?
夏央莞爾一笑,人生還很長,且得走着。
“王爺萬安。”一道柔聲在東陵王耳邊響起,他聞言只說道“走吧。” 夏央便随行在他的一側,不再搭話,臉上帶着點笑。
福壽堂裏,老東陵王夫婦坐在主位上正說着話,就瞧見一對新人結伴而來,相繼進了門,見此,兩位老人都喜形于色。
夏央和楚慕做了禮,奉上了茶,端過茶杯的老東陵王夫婦小抿一口,放下茶杯後,說了幾句囑咐的話。
老王妃叫着讓坐,坐下片刻,婆媳間就相互寒暄起來,瞧着自己婆婆這說話的樣子,便知道外頭傳言不假,這東陵王夫婦舉案齊眉,恩愛非常。
現任的東陵王并非這對夫妻的親生子,據說是老東陵王當年趁着酒意臨幸了個小丫鬟,那丫鬟原本是個有福的,只這一次便懷上了,可惜卻無福消受,生完這孩子便撒手人寰了。
夫婦二人一直沒能孕育自己的子嗣,說是曾懷過一胎,可惜了足月了,生下來是個死胎,夫人身體本來就弱,加之悲傷欲絕,更是傷了身子,以至于這麽多年來再沒懷上過,老王爺娶了一生摯愛便對外宣稱此生不再納妾,于是東陵王府子嗣凋零,現在只剩下王爺這一根獨苗。
夏央不着痕跡地打量了打量老王妃,只覺膚白如雪,紅光滿面,竟看不出半點老态來,言語間滿是對自己的提點。
前些時候受的委屈似緩和了許多,畢竟這樣公婆慈祥的家宅數遍京城也是少有的。再看自己那以容貌聞名京城的夫君,夏央覺得這樣守着他過一輩子也未嘗不可,只是可憐那份年少時的春心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