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陸伍
是夜九點多。
魏建明載着一家四口行駛在馬路上,沈衮和夏劄開車緊随其後。
孩子們不知道大晚上出門要去做什麽,魏建明對他們解釋說,要回以前的家看看。
聽到要回去以前住過的房子,小女兒不解,二兒子卻有些印象,興奮地問說:“是妹妹出生之前,我們住的地方嗎?”
魏建明雖然心中交纏百般情緒,但仍舊細心解答着二兒子的問題:“是啊,就是那裏。”
“我還記得!那時候還沒有妹妹呢!”小宇比劃了兩下,“而且那個家裏面有一個房間一直關着進不去,不像現在的家,我和妹妹哪裏都能去。”
魏建明表情一滞,和妻子對視一眼,意識到那個房間就是封存晨晨遺物的房間。他們離開那裏已經是六年前的事,小宇那時候還小,卻仍舊記得被鎖住的雜物間。
只因為它在那個家裏,顯得如此格格不入。
妻子苦笑着摸了摸二兒子的頭:“小宇記性真好。”
當初選新房的時候,抱着某種心照不宣的想法,魏建明和妻子選擇了與原來住址完全相反的方向和位置。這距離在一座城市之間,算得上遙遠,需要穿越大半個靖城。
在不堵車的夜晚,他們依舊花了一個小時的時間,才抵達目的地。
幾人下了車,乘坐電梯往樓上去。
站在舊居前,魏建明心緒翻湧,看着妻子抖着手掏出鑰匙,幾次都沒能成功将鑰匙捅進鎖眼。幾人都沒有催促,靜靜地等待魏夫人轉動鑰匙。
“咔嚓——”
“吱——”
門終于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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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敞開的剎那,随之撲面而來的塵土氣息,嗆得兩個小孩子一直咳個不停。
大部分人若是搬了家,原先的房子沒有賣出去或者租出去,都會時不時進行清掃,或者找鐘點工定時收拾一下。然而魏建明和妻子從搬出來之後,就彼此心照不宣,沒有提起過此事。
正因如此,舊居沒有售賣租賃,更沒有人去維護清掃。
老房子和時光一起被塵封,完完全全擱置在那裏。
仿佛不談起,就是不存在。
這導致屋內的塵土氣息經久沉積,走幾步便帶起一圈嗆人的灰塵。魏建明便咳嗽便跨步走向窗門,打開了窗戶,企圖散散這滿室浮塵,盡管收效甚微。
兩個孩子用手捂着口鼻,走路都小心翼翼。
該進行下一步動作時,魏建明夫婦望而卻步,他們沉默對視,從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的近鄉情怯。
不需要他們提醒,沈衮和夏劄的視線準确地轉向那間被當做雜物間的屋子。
整間舊居萦繞着若有若無的陰氣,而那個房間裏,則透出了分明的鬼氣。
夏劄輕聲說:“他又回來了。”
聞言,魏建明夫婦幾乎是立時屏住了呼吸。
魏建明艱難詢問:“這是什麽意思?”
不是說,晨晨他被帶離了這裏嗎……
夏劄搖搖頭:“他回來了。具體是怎麽回來的,還無法确定。”
這房子裏的鬼氣消散過一段時光,最近又開始漸漸凝聚。很顯然,那個孩子離開過這裏很長一段時間,近日又回到了這裏。
能理解魏建明夫婦的遲疑,夏劄接着說:“真相如何,面對面問過才知道。我開門了,讓兩個孩子跟在最後吧。”
魏建明點頭:“好,麻煩您了。”
說完,便讓兩個孩子跟在身後,對他們說了一句:“一會兒別怕。”
兩個孩子雖然不明所以,卻十分聽話,站在了最後面。
夏劄打開了房門。
雜貨間內沒有透進一點月光,漆黑的仿佛吞人的深淵,隐藏着令人驚恐顫栗的妖魔。風從客廳洞開的窗那邊吹來,夾雜着涼飕飕的秋意,拂過幾人的面容。
小女兒抓着魏夫人的裙擺,躲在了她的身後,怯生生地說:“媽媽,好冷啊……”
魏夫人心神動蕩,只分出神來安慰了她兩句,便直直地看着門內。
雖然門內黑得什麽都看不到。
“打擾了。”
夏劄清冽的聲音響起,似是和隐藏的黑暗對話。說完他便上前一步,進入屋內,摸向牆邊,打開了雜物間的燈。
剎那間,堆積的雜物上一道黑影閃過,又立刻消失。
夏劄和沈衮眼非常人、目窺鬼神,一個照面就看清了那個抱膝的孩子,其他人則根本來不及捕捉黑影的行蹤。別說是黑影的模樣,就是它的存在,都因為那一瞬間的晃神而變得亦真亦假起來。
盡管如此,魏夫人還是從那道朦胧的黑影上,辨認出了大兒子的影子。
她哽咽出聲:“是,是晨……晨晨嗎?”
室內寂靜無聲。
半晌,紙箱輕微挪動的聲音響起,一道鬼影緩緩出現在了衆人眼前。他身上烏黑鬼氣環繞,夾雜着染了殺性的氣息,盡管與活人有所不同,卻依舊能認出那是個五六歲的男孩。
小鬼擡起頭來,沒有眼白的雙眼直勾勾地看向眼前的幾人。
他歪了歪頭,模樣可怖又天真。
魏建明和魏夫人呆呆地看着他,不敢上前,也不敢相認。他們身後,兩個孩子哪裏見過這樣的場景,被吓得直往魏建明夫婦身後躲。
而小鬼看着他們躲避害怕的動作,不言不語出着神。
魏建明見狀,趕緊把身後兩個孩子拉到了身邊。兩個孩子只看陽壽,二兒子比小鬼大,小女兒和小鬼一般的年紀,盡管如此,他仍是對兩個孩子耐心解釋:“這是你們的哥哥,晨晨哥哥。”
小女兒年紀尚小,還不知道鬼怪是何物,聽到爸爸的解釋,好奇地朝着小鬼探頭,新奇地看着他,奶聲奶氣地叫了聲哥哥。二兒子已經上小學,聽過、也看過鬼故事,反而比小女兒更膽怯,一聲不敢吭。
“算上我被那人抓走煉成小鬼用作鬼降的時間,都過去了十一年啦。”小鬼歪頭,掐着手指認真算着,表情思索,“十一年啊,是因為我對爸爸下了血咒,你們才想起過來看我的嗎?”
一句話,便直接承認了自己的所作所為。
也讓魏建明眼眶一紅:“為什麽?”
他想問的太多了——晨晨被誰抓走過?這些年心裏都在想什麽?有沒有恨過他們……
小鬼聞言,仿佛惡作劇被發現一樣,眯着眼咧嘴笑了笑,血淚卻從眼角淌了下來。
“因為,太累了。”
被人遺忘比死亡來的更加痛苦。
在無法轉生、如囚牢籠的漫長時光裏,他懂得了活着的人還要向前看,也知道人死不能複生。
可就這麽被人抛在腦後,即使他不是人,也會害怕。
小鬼瞪圓了雙眼,分明該是孩子童稚懵懂的表情,在他臉上卻異常滲人:“你們搬走後,我被降頭師捉去□□成了他的小鬼。”
“他打我罵我,說我是沒人要的孤魂野鬼,把我的頭剁下來做鬼祭。後來我跟着他,做了太多壞事了,以前爸爸媽媽還有老師長輩不讓我做的那些事。”小鬼晨晨像念歌謠一樣,掰着手指細數,“偷東西,騙錢,給人下咒,拐賣其他小孩子……還有,幫他殺人。”
說到這裏,他又朝魏建明夫妻兩個笑笑,眼底隐隐有紅光閃爍。
降頭師?!
魏建明一聽,立刻就想到了那個朋友介紹的騙了他的人,揚聲怒道:“是他?!那個他城來的降頭師?!”
小鬼點頭承認。
夏劄和沈衮立時了悟。
難怪血咒施加在降頭術之後,應該是晨晨在那降頭師身邊的時候,悄悄下的手。只是他究竟如何離開那個降頭師的魔掌,回到了這裏,還有待了解。
小鬼有問必答,絲毫沒有隐瞞,似是等這一天等了太久。
他漆黑沒有眼白的雙眼看向和自己一樣高的小女孩。
“這是妹妹嗎?”
魏夫人含淚點頭。
“真好,快六歲了吧。”小鬼的語氣天真,恍惚之間,似乎十一年的冗長時光,仍舊沒有在他的靈魂上留下陳朽的痕跡,“也快到我生日了,我還沒有活到六歲呢。”
他沒有哭,鬼是不會哭的。
他看向魏建明夫婦。
“爸爸媽媽,如果我還活着,今年就要十七歲了。”
“我不想恨任何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 煩躁的三月結束,四月目标是日更。
三次元壓力大,導致精神狀态不太好,一旦有哪天沒時間寫或寫不出來鴿了,就有點搞不動,時間一久連評論都不敢看orz這樣不太好,然而全職是不可能全職的,菜雞作者每天稿費連貢茶都喝不起,也就是在工作的縫隙裏努力求生這樣子。有時候比起自己,更怕讀者追起文來難受。
和基友也聊了聊,如果一直這樣,或許等明年和jj合同到期了,我應該就不會寫文了。當然,已經開的坑會填完,這文有大綱,不會太監和爛尾。
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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