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将頭壓在他的肩上，導致他用力不穩，一不小心重畫了一筆，潔白的扇面上便多了一筆難看的黑色墨漬。
重重捏了一下搭放在腰間的手直到鄭允浩呼痛放開金在中才繼續作畫，原本要畫大好河山的手微微一滞，動動手腕傾刻間一枝紅梅便展現在扇面上，錯雜的梅枝正巧将錯畫的那筆墨漬遮掩住。
金在中輕籲了一口氣這才轉頭看鄭允浩“還好這只是普通的竹扇，若今天我制的是骨玉扇抑或是名貴的象牙扇，毀了這麽好的胚子我可不放過你！”
“這不還沒毀嘛，讓我看看。”鄭允浩俏皮的拿起這把紅梅扇與先前那把畫了山河的扇子比對“啧啧，若我倒是更喜歡你說毀了的這把折扇，既然看你這麽嫌棄那不如送給我做定情信物罷了？”
金在中一把奪過扇子藏在身後，擺明了不想将此物贈于鄭允浩。
“怎麽這都不肯？好歹我也跟了你些時日，金爺你怎可此般無情。”鄭允浩神情哀婉仿佛金在中真傷了他一般。
“若是定情信物怎可此般敷衍了事？”金在中目光閃閃躲避着鄭允浩看向自的目光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
“那這麽說在中還有精心為我準備的定情信物喽？”鄭允浩哀怨的目光瞬間變得狡黠像一只逮住了獵物的狐貍。
金在中認真的點點頭而後又像是想到了什麽一般又搖了搖頭“還不到給你的時機。”
“哦～那我可将這份期盼放在心間了，在中你可莫要忘了。”
“嗯”
簡短的小插曲依舊阻止不了金在中制扇的進程，制扇金在中是一位能手，畢竟這麽多年的手藝擺在這裏倒沒有一絲毫的失誤。鄭允浩在一旁看了許久也摸出了些門道，主動上前幫金在中打磨扇骨倒還有些像模像樣。
制完扇可還有畫扇這一道工序，每把扇子上的花樣都得不同這才符合茗扇軒的宗旨，為此金在中費了不少心機。
“我們在中畫描的這般的好看，可有為別的女子描過丹青？”打磨完扇骨便又沒了事情做的鄭允浩坐在金在中對面饒有興致的問。
金在中聞言手一抖，不過還好筆還未觸及扇面不然豈不是又毀一把好扇。他微微擡頭思索，想了良久才回應鄭允浩“這倒沒有，我畫扇這些年來一直畫的都是花蝶蟲魚或者景物，還真就從未……”說到這裏金在中微微停頓了一下似乎是想起了什麽。
“從未什麽？”鄭允浩依舊不屈不饒的問着。
“未曾為人描過丹青。”金在中稍稍眯着眼睛看着鄭允浩，顯然他是想到了書櫃匣子裏那柄描寫鄭允浩的折扇了，不過他現在還不想讓鄭允浩知道那把扇子的存在，只好不太擅長的扯了個謊。
“哦，這樣啊。”鄭允浩點了點頭依舊認真的盯着金在中看但卻并未再說什麽讓金在中難以回答的問題。
而金在中，他握着筆看着眼前潔白的扇面卻怎樣都想不出該描畫些什麽了，好幾次猶豫着下筆卻都是腦袋一空。
煩躁的甩開筆，金在中粗魯的收了扇。
“怎麽了？”鄭允浩關切的問。
“不畫了，不知道該描畫些什麽了，就這樣空着也挺好，反正也有不少才子喜歡買空扇面自己作畫彰顯個性或送心上人。”金在中邊說邊細細收撿攤在一旁晾曬的扇子。
“哦？是因為我在你身邊擾亂了你的心神嗎？”鄭允浩淡笑着也起身幫金在中收撿。
“胡說什麽，只不過是我有些倦了。”金在中臉上閃過一抹嬌羞的紅暈，但因為他一直低着透也看不真切。
不知不覺，鄭允浩陪着金在中制扇畫扇就過了一天，看着夕陽斜照金在中伸伸懶腰喚來芽兒将今日做好的折扇儲存好便準備去廚房做飯了。
“你這是去幹嘛？”鄭允浩跟在金在中身後很是納悶，按理來說這個時候金在中應該回房休息然後等芽兒做好飯吃晚飯就行了，但看他現在行的路線倒是與他的房間背道而馳。
“今日我便讓你開開口福。”金在中臉上洋溢着笑容，絲毫沒有做了一天活的倦意。
“哦？那我可就拭目以待了。”聽金在中這般說了，鄭允浩心裏怎麽可能不期待。
廚房隐藏在院子的小角落裏不大起眼，也難怪鄭允浩在這裏住了這麽久也沒有發現。廚房不大但收拾的很幹淨倒合了金在中的性格。
看着金在中挽起袖子倒水洗菜，鄭允浩心裏滿滿洋溢着得此良人的慶幸，但總覺得自己站在一邊還是太閑了。
“在中，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鄭允浩也學着金在中挽起袖子氣勢滿滿的問道。
金在中看着鄭允浩一下子英俊書生變莽夫的形象不禁抿嘴笑了起來“不勞煩你了，估計你以前連廚房都沒進過能談的上幫什麽忙？估計蘿蔔和白菜都分不清吧。”
鄭允浩聽這話了就不同意了“怎麽就那麽小看我？這我還是知道些的，那帶有綠葉的是白菜，那白白的粗壯的一根是大白蘿蔔。不是嗎？”
金在中看着鄭允浩急忙指給他看的動作笑意更深了，只不過他還是沒有打算讓鄭允浩動手。
鄭允浩見狀也沒再自讨沒趣的讓金在中給自己找事情做，反而是自己一個人在廚房裏吓轉悠。
眼尖的看見金在中已經洗好一藍土豆準備洗白菜了，鄭允浩眼疾手快的将土豆拿過來問道“在中，這圓滾滾的東西該如何切？”是的，鄭允浩也不過只認得出蘿蔔白菜而已，這土豆就真的不是他的認知範圍之內了。
金在中正忙着洗白菜葉呢也不疑有他，随口便說了句“切絲吧。”
得到指令的鄭允浩立馬很歡快的拿着那籃土豆開始在砧板上切起絲來。雖說鄭允浩不谙廚藝之道，但他在幼年習武時好歹也熟練掌握了刀劍的用法。雖然菜刀的形狀與平時實用的差了許多，可用法都是大相徑庭的。
不一會兒一籃土豆就切完了，等到金在中反應過來時，砧板上已經碼好了一盤切的整整齊齊的土豆絲了。
“你切的？”金在中看着站在一旁擦手的鄭允浩有些不可置信。
“是啊。”鄭允浩點點頭有些不明白金在中為什麽那麽驚訝，切絲這種活對于他來說簡直就是小菜一碟。
金在中提起幾根切的均勻的土豆絲再看看其他，基本上都是同樣的粗細根本沒有出現廚房新手切出來的大小不均的情況。
“看不出來你還有當廚子的天賦。”金在中放下土豆絲由衷的稱贊道“既然如此你以後就留在廚房當幫手吧。”金在中打趣的調侃道。
“如果大廚是金公子那我還可考慮考慮，如若換了別人那我可是不依的。”鄭允浩負手而站，渾身散發出的貴族氣息與廚房這簡陋的地方看起來格格不入，但不知是不是因為金在中站在身邊的緣故，這種格格不入的感覺緩和了不少。
“沒想到鄭小廚還有這麽多要求，只怕寒舍簡陋請不起啊。”金在中也幹脆順着鄭允浩的意思繼續打趣下去。
廚房裏一副其樂融融的景象，袅袅升起的炊煙也正昭示着兩人的配合無間。
鄭允浩看着正起鍋的金在中腦海裏不禁冒出了一個念頭‘自己和在中這般真的好像尋常夫妻的生活。不知不覺自己好像貪戀上了這種平淡的感覺，若是自己身在平常百姓家該多好……’
趁着太陽收起最後一絲餘晖之前，金在中已經在庭院擺好碗筷，鄭允浩‘賢惠’的在一旁給他端菜。
所以芽兒閉店進後院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副詭異的場景。
“除了逢年過節公子難得做頓飯，今日惹的兩位公子忙碌倒真是折煞芽兒了。”芽兒邊說邊上前幫忙，畢竟這些都應是她份內的事。
不過才只有三個人吃飯，碗筷很快便擺好了。桌上放着金在中在鄭允浩的配合下炒的幾個小菜，基本都是清淡的素菜難得見半點葷腥，可縱使是這樣也是看得人垂涎欲滴、蠢蠢欲動。
“好！”鄭允浩夾了一口土豆絲便贊不絕口，他長在皇宮自然吃過不少珍馐美味，但這絕對是他發自內心的贊美并沒有半點違心。不知是不是因為這是他和在中一同合作做出來的所以吃起來有一種特別的美味，是天下其他菜肴都比不上的。
“自然好了，公子手藝可謂是一絕。嘗一口便足以使人流連忘返，平日裏想吃可都吃不到的呢。”芽兒同金在中生活的這麽久了也吃過幾次金在中的菜，自然也是贊不絕口。
反倒是正主金在中默默的在一旁嚼着飯粒不做聲，他含笑看着那兩個一邊吃一邊稱贊的人心裏有些悠悠的悵然‘若允浩是普通人該有多好……’
暗暗斂下眸，而另兩個正為了搶菜而吃的不亦樂乎的人都沒有注意到他的瞬間黯淡。?
☆、事端
? 吃完飯金在中邀鄭允浩一同去河邊散步消食，留下芽兒在院內收撿碗筷兩人便出門了。
随着溫度升高，夜晚出來游玩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江南素來夜市出名，可能随便拐進一條小巷便是一條燈火通明的夜市街。
金在中此時便帶着鄭允浩在夜市中穿梭着。
鄭允浩來自皇城，皇家規則嚴厲一般不準夜裏外出，所以在初次看到這繁華的夜市時他也覺得很是新奇，但漸漸的在江南生活也有些時日了，鄭允浩也不再對夜市感到新奇但也從未認真逛過，今日同金在中一起逛還真有幾份興奮。
但比鄭允浩更加興奮的是金在中，他好奇的看看這個小攤販又瞬間跑到另一個小攤販去看看。
逛夜市的人還挺多大多數都是結伴而行的年輕男男女女，鄭允浩看金在中在人群裏穿梭的快無奈的搖搖頭準備把他追回身邊。
結果只不過一個愣神原本在眼前的金在中就不見了，這下倒讓鄭允浩有些慌神了，就好像丢失了重要的東西一般鄭允浩撥開人群急切的尋找與金在中相似的身影。
豈料，走到一處僻靜處，雙眼突然觸及一片溫暖，不遠處的璀璨燈光全被一片黑暗籠罩。
“你是要財還是要命？”身後傳來刻意壓低讓人有些分辨不出的聲音。
但原本急躁的鄭允浩此時卻坦然了，他拉下捂住自己眼睛的手轉身看向身後的人，不過身後卻不是金在中那張令人驚豔的臉，而是一個看得人有些驚悚的面具，但面具只遮住了鼻子以上的部分，即使這樣鄭允浩卻還是一眼認出了這是金在中。
他溫柔的俯下身親了親金在中暴露在空氣中的唇角然後再回答開始金在中的問題“生命和錢財固然都重要，但若為了你，我可以都不要。”
金在中這才反應過來，猛地将自己推離鄭允浩捂住唇悶悶的說道“大街上還有這麽多人，被別人看見了怎麽辦！”
鄭允浩看着他笑而不語。
金在中用藏在面具後面的眼睛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繼續說道“戴上面具你都認得出，你就不怕……不怕親錯了人啊！”
“不怕，在中變成什麽樣我都不會認錯。”鄭允浩胸有成竹的信誓旦旦。
“真沒趣。”金在中悻悻的想摘下面具，可卻被鄭允浩阻止了。
“？”金在中擡頭用眼神問鄭允浩。
“別摘了，我們在中長的這麽好看還是帶着面具好，別讓被人觊觎了去。”鄭允浩幫金在中把面具戴的舒适一點然後滿意的點頭。
“真是有病！”金在中憤憤的說，但也沒再動取面具的心思，反而不知道他又從哪兒弄來了一副豬面的面具給鄭允浩戴上。
“戴好了！我們允浩長的這般俊俏我可不想讓別人觊觎了去。”金在中仿着鄭允浩的話幫他把面具給戴上。
而鄭允浩也沒有反駁只是溺寵的撥了撥金在中垂在肩上的發。
“好了！”金在中幫鄭允浩戴好面具就像是完成了一件藝術品一樣高興的咧嘴笑。
“你啊，”鄭允浩牽起金在中的手，十指相扣既是防止他再亂跑走丢也是為了滿足一下自己的私心——他想就這樣毫無顧忌的與在中手牽手在人群中走一次，就當是他們這段禁忌的愛情在接受衆人的洗禮和祝福一樣……
可是金在中依舊是一門心思撲在商販的小攤子上絲毫沒有注意被牽着的手，只是覺得自己莫名心安了。
同在逛夜市的不少年輕女子不停的朝兩人望過來，兩個氣宇軒昂、風度翩翩的年輕男子攜手同行自然引人注目，可偏偏就是兩人面上的面具礙了衆人探詢的目光。
有不少人猜測也許只是身量好看面目可憎才會戴上面具，但更多的人則認為那兩張面具下的臉必定也是清秀不凡的……
不過衆人猜測歸猜測，她們的言論并沒有打擾到鄭允浩與金在中兩人游玩的興致。
不過畢竟不是逢年過節，夜市也不如逢年過節般熱鬧，一條街越逛到後面越冷清，很快便逛完了。
鄭允浩幫金在中提着一大包他采購的小零碎走回茗扇軒的方向。
“自從父親去世以後我就再也沒逛過夜市，總覺得不管夜市再怎麽繁華也尋不到當年的感覺了，反而芽兒那丫頭挺喜歡逛的，每次都帶一大堆稀奇古怪的東西回來。”回家的路上金在中仿佛是興奮勁還沒過所以一個勁在跟鄭允浩絮絮叨叨說着話。而鄭允浩也不插嘴，安靜的聽着。他也很想知道，自己未參與的金在中的人生，究竟是怎樣的。
“今天真的逛的很開心，東西跟以前的比起來變了不少，但看起來更有新意了。”金在中把玩着摘下來的面具說道。
“你喜歡我日後天天陪你來逛。”鄭允浩将手裏提着的東西換了只手提着，這樣就跟靠近金在中了。
“不要，偶爾逛逛是新意，天天逛就有些膩味了。”金在中拿兩個面具比對一下然後全塞在鄭允浩懷裏有些任性的說道。
不過顯然鄭允浩是準備将寵金在中這個思想貫徹到底“好，都依你。”
兩人邊走邊聊天倒也很快就到了茗扇軒後門，金在中一路歡快便也走在鄭允浩前面，鄭允浩就一路幫他提着東西走在後面倒也欣喜，畢竟真的很難得看的到金在中如此小孩子的一面。仿佛今夜剝去了他平日裏沉穩冷淡的面具，這才是他被掩藏的內心真相。
走在後面的鄭允浩正準備随着金在中進門卻突然感覺到身後刮過一陣冷風，不似尋常刮的自然的冷風立刻引起了鄭允浩的關注。
但他依舊如同尋常一般笑着對金在中說道“在中，我好像有東西落在路上了，你先把東西提進去我去找找。”
“什麽東西？很重要嗎？要不要我同你一起去尋？”金在中接過鄭允浩手裏的東西關切的問道。
“不用，一個小東西，估計就落在不遠處，你先進去吧。”
“好吧，門給你留着。”金在中不疑有他進了門，将門虛掩着。
鄭允浩看金在中進去了疾步行走也不像是在找東西，直到他拐進一個從茗扇軒的視角看不見的小巷才停下腳步。
“出來吧。”鄭允浩負手而站，收斂了平日裏溫潤的氣質，此時的他渾身散發着危險的氣息。
“參見太子殿下。”如他所料般，一個黑色的身影從他身後的瓦牆上一躍而下，恭敬的行禮。
“你們平日裏就是這樣對待你們的太子殿下我的？跟蹤？”金在中不在身邊鄭允浩自然也就恢複了往昔威嚴。
“屬下不敢，是娘娘吩咐的。”黑衣人臉上帶着鐵制的面具，在月光的照射下說不出的詭谲。但鄭允浩知道，這是皇宮密探的身份标識。同時他也深深為自己的母後的行為感到頭疼。
“你跟了我多久？娘娘是不是什麽都知道了？”
“殿下中毒後屬下便一直跟着，娘娘該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也知道了。”鐵面人回答的倒是不卑不亢。
“既然你們的行蹤已經被我發現了那就沒有必要再跟下去了。”鄭允浩用力的拂袖表示他的憤怒。
“這個……”鐵面人有些遲疑“屬下只聽從娘娘的命令。而且娘娘說這次南下務必将殿下你在立夏節前帶回去。”
“若是我不從呢？”
“娘娘說，殿下若不從就不要怪她出手極端了，孰輕孰重殿下你應該有分寸。”鐵面人說話的姿态雖然恭順，但話語的內容确實聽的鄭允浩不順心。
“知道了，不過我希望往後的日子裏不要讓我再看到你們這些鬼鬼祟祟的身影。”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