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二十六)

路上下了場急雨,十幾分鐘,沒多會兒就停了。

沿着環島公路開過來,到鼓奧街上,夜市攤子已經擺出來了。混凝土馬路有些潮濕,空氣當中彌散着東南部海島雨後的清新與濕潤。

五月入夏,在地大物博的中國,數得清的名勝古跡就不提了,小到這類沒什麽聲名的小海島,雖然不似鼓浪嶼上的人擠人,但一年四季尤其初夏到晚秋這段時間,也都是不缺游客的,總有星星散散熱愛旅行的人們通過各種方式搜索到這裏,如同發現世外桃源,新鮮異地的風土人情。

徐鵬把車停在桌球廳外面的路邊,靠在車門旁點燃一根煙,吸幾口。他的身型挺拔高大,喉結充滿荷爾蒙訊息,理着精碩的寸發,如果你細看,會發現那短寸的額心是個美人尖。偏他高鼻濃眉,英俊非凡,便顯得幾分落拓的倜傥,又幾分隽貴斯文的講究。

那颀長身軀站在夜幕下的豪車旁,好生吸引人視線。

東嵛島上的人們見慣了,早已潛移默化自然而然地認定徐家大孫子是海島最帥最英俊的男人。但對于外面來旅游的女生,難免容易被眼前的一幕迷惑。反正時常總有人問他打聽,又或者問店鋪裏的人打聽他來路。不知他是島上的土著,還是島外的精英,氣宇迷惑。

此時路邊站着兩個一長發一短發的女生,自買完海産小食包,便不時瞄看這邊耳語。見徐鵬只顧側着視線吸煙,便忍不住牽着手鼓勁似的走過來,問道:“你好,哥哥,我想請問下居軒民宿往哪裏走?我們是來旅游的,一時找不到路了。”

大大的眼睛含笑,充滿漣漪的光芒,臉上精致的妝容描繪美貌。

徐鵬頓住煙頭,指了指後面街道左邊的一條路,答說:“進去第二道巷子左拐五米,第三棟房子差不多就是。”

這條島上基本所有的路和商鋪他都心中有數。

兩個姑娘沒想到他知道得這麽清楚,驚訝道:“喔,哥哥你,是……島上人呢?”

“他豈止是島上人,還是我們這裏産業最多的大公子、大老板啊!”旁邊擺攤的阿姆樂呵呵笑道。

原本以為也是來旅游的,那麽或許正好可以認識一下新朋友。兩個姑娘凝着徐鵬淡淡的客氣,不免立時羞澀臉紅,低低笑語地謝過告辭。

徐鵬抿口煙,撚斷了扔進旁邊的垃圾桶,往對面馬路走。

不寬的馬路,若是放到城區只夠一條單行道。對面是一家水果店,入夏游客漸多,店老板在門口又增擺了海鮮幹貨攤,一晚上總能增加點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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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島上僻遠,村民們衣食皆樸素,但其實這裏的人都不缺錢,Y城是海外移民和經商相當多的城市,一人富帶着全村全族一起富,再加上這裏地産豐饒,基本家家戶戶財底都厚。不過反正閑居一地,多賺點錢是天性。

店老板叫坤叔,對徐鵬打招呼:“阿鵬回來了,最近常很晚回來啊,都是回來了又走。”

大夥兒看到他,總是氣氛熱情而暖和的。

其實也不過就這兩三次為着陳不念,回來晚了點而已,否則徐鵬一般都是跟着輪渡上下島,很少用私人游艇。

徐鵬當然早也已習慣這種毫無隐秘的生活方式,叫聲坤叔、坤嬸和鄭伯。見鄭伯的老婆坐在門邊摳牡蛎,又問道:“伯姆這麽晚了還在挖牡蛎?”

“弄一點,明天早市上拿去賣。”鄭伯替她回答說,又喊道:“黃金沙灘那邊的項目怎樣了?聽說張波也在搞。”

張波那混二,基本是沒搞頭了,這次的項目很嚴格。

徐鵬應道:“這兩天競标,結果差不多應該就定下我這。”

“哦,那就好!自己的地方還是要自己人搞會懂得珍惜,你看前幾年被外地人拿去做項目,做了半拉子扔在那裏養老鼠。一刮臺風,那邊的房子窗戶被吹得跟廢棄場似的。”鄭伯唏噓感慨道。

幾個婦人睇着後生隽逸的模樣,笑道:“阿鵬是來找鄭昕和阿念妹子的吧?他們在美味鮮那飯店,你進去就找到了。”

婦人兩眼含笑着,都是家門口八卦的人精,當然看出徐鵬和陳不念的關系有點不一般了。以前徐鵬隔幾天上島一次,游艇只是他休閑放松時候,用來海上沖浪或者釣魚之類的。大前天半夜十一點多鐘,好像他才上到島來,然後隔天早晨七點多從人女孩子那裏走出來。

而且,賀勇家嫂子在家裝商場上班,還看到徐鵬牽着一個女孩子逛家具,女孩子紮着長發,就很年輕和漂亮,還戴着個黑色的口罩。問坤嬸,坤嬸上次在大竈上吃飯見過陳不念,一猜就猜着是不是那個租房的妹妹了。

所以講,年輕人的感覺發展起來可也真迅速,這才來島上沒一個月吧,多少年沒正經交對象的徐大公子,竟然兩個一下子就扯上了。

不過扯上也挺好,免得再和劉麗清不清不楚,劉麗清那邊都和張波在一塊了。本來村民們還納悶,徐鵬在外面明明很招女人喜歡,花邊柳事的不中斷,怎麽就是不固定談一個定下來。

現在找陳不念這妹妹,還租住在自己空置的房子,一起買家具,想來八字是有一撇了吧。大家都挺看好的,垨老爺子就這麽一個獨孫子,早點結婚生孩子可不得喜慶嘛,大夥兒也能沾沾光湊個歡喜熱鬧。

眼見着徐鵬高大的身影走過去,個個便又低下頭竊聲私語。

美味鮮飯館生意熱鬧,進門是個大冰櫃與魚蝦蓄養槽,裝滿各種活蹦亂跳的海鮮。

陳不念請了兄弟們坐在二樓的單間裏,點了一桌子的菜,清蒸大龍蝦、剁椒蒜蓉烤生蚝、豉香平子魚、酸辣牛肉羹、油焗紅蟳、還上了一盤土筍凍……後來陳不念還是被美味打倒,反正長在沙子裏,不去想原食材就仍念念不忘那加了芥末的酸爽味道。

兄弟們在陳不念面前,保持着幾分規矩,卻又如少年般輕松快樂,幾個講不完的八卦笑料。

還講到誰誰的朋友因為喝酒打架進去了,進去後才發現裏面的老大也沒那麽嚣。老大們為了早點出來,都在忙着賺分數。

當然,一般人進去還是得先罰一罰的,比如搓幾天襪子和內褲,還有頭天晚上被命令,必須蹲在尿桶的兩邊站一個鐘頭不能打翻等等。但如果碰上那種一進來就尋死覓活的,老大也不敢招惹,還得管大夥兒盯着,免得被拖後腿扣分。

比如有個老慣飯,因為小偷小摸進去好幾次,一進去就脫褲子挂脖子說出不去了不想活。搞得老大也很緊張,一看見他的手摸上褲腰,連忙招呼一群人沖過去抱住他腿:老哥不要沖動啊,熬一熬沖個高分還是有希望的。

還有阿升和他爸爸,他爸爸是個吃港澳牌桌飯、有排面的大佬,平日他爸爸老念叨就這麽一個寶貝兒子。但有一年在F城做生意,父子倆租了套房子,某天對面WW地震,影響了F城有些搖晃,父子倆午睡沒清醒,他爸爸裹了條床單,嘴裏喊着“地震了,兒子不要怕”,結果自己褲子沒穿就搶着先沖到樓下了。

這其實應該是他們講過無數次的笑話了,但他們邊說邊還是笑得停不下來。

生活的另一面,與陳不念完全陌生的,因為他們這種直白的描述,莫名添了一種韓劇的黑色诙諧。

又講了好多他們各自的段子,陳不念忍不住也笑起。

看到徐鵬英氣飒爽地走進門,連忙個個喊一聲鵬哥。

陳不念笑起來是真的美,眼睛裏有星辰,塗了口紅的唇若櫻珠,豔澤動人。徐鵬看了看桌子便轉向她,她今天漆了一天牆,臨出門前換了條V領赫本風的收腰連衣裙。好看的天然眉尾端,一顆小小的紅痣奪目。見過很多女人眼周有痣,都沒她這樣魅的,而且還是那種若非注意便忽略過的美,因此捕見後便有種如獲至寶的沖動。

傳說五官上有紅痣的人,上輩子都是帶着故事的,也不知道她上輩子是否有故事,又是否故事與自己有關。

徐鵬拉開椅子說:“吃得怎樣了,笑得這麽開心。”

嗓音裏有寵溺,不遮不掩對她的鐘意。陳不念看到徐鵬,此刻的他衣冠楚楚,清貴冷俊,有叫人畏忌的氣宇。她有稍些臉紅,畢竟前天晚上兩個人那樣害臊激揚的造作過。

但她又善于粉飾,便做泰然道:“你到了,下次要回島提前說,免得沒等你。”

“太想你就回了。還喝酒?”徐鵬笑笑坐下,抓住她的手捂了捂。兄弟們默默瞅在眼裏,鵬哥這也追求得太鋒芒畢露了吧。陳不念想掙沒掙開,便叫老板再加副碗筷拿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補全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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