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要他負責
古代女子生活不易,好一點兒的活計不好找。不管是莊子上,還是店裏,宋卿言總是能用女人的,就盡量用女人。
可胡嬸子這樣的,自己做的好好的,非要将活計讓給男人。
胡嬸子看宋卿言不高興了,陪着小心道:“他不嫌棄我帶着孩子,說會把花花當成親女兒。他,他是想自己來做活,以後讓我在家享清福。”
“享清福?”宋卿言一扯嘴角,“那他是準備尋兩個丫頭在家伺候你?”
“那倒沒有,我們莊戶人家,哪裏有錢多養兩張嘴。”
“那你在家怎麽享清福?洗衣、做飯、看孩子、做一家子的衣裳、鞋子,稍有點閑功夫,還要做些小活補貼家用。以前,你沒來我莊子上時,可曾在家享過清福?如果,我是說如果,成親後他對你不好,你可有什麽應對的法子?可有人給你撐腰?”
法子?撐腰?胡嬸子愣住了。
沒有人給她撐腰。父母早就沒了,哥哥嫂子深怕她回家吃他們一口飯。要不然,前面的丈夫死後,她也不會被夫家連孩子一塊兒趕出來,無一寸立錐之地,差點兒凍死、餓死。
就是丈夫在世的時候,她也是整日操勞,天天受氣。
虧得姑娘心善,收留了她,不然她哪裏有如今的好日子過?
“姑娘,我明白了。多謝姑娘!”胡嬸子深深地給宋卿言作了個揖,與宋卿言告辭,臉上神情落寞。
“胡嬸子——”宋卿言叫住了她,“你,沒事吧?”
看她失魂落魄的,宋卿言想,自己說話是不是太直接、太殘酷了?古代女子從小被周圍的環境潛移默化,認為女子只能依附男子,思想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轉變過來的。
“姑娘,我沒事。”胡嬸子道,“我知道,姑娘都是為我好。當年,姑娘讓我管藥田時,就跟我說過:女人靠自己的手,一樣能活下去。這兩年,我在姑娘這裏,可以說過的是這輩子最最舒心的日子。”
胡嬸子人很聰明,她吃過苦,知道生活的艱難,她還有孩子要養。前兩天,她只是被那男人的甜言蜜語給哄住了,一時糊塗。
這麽好的東家——救了她的命,還不用她和孩子賣.身,這麽好的活計,她怎麽能聽了兩句好話就讓給男人呢。
她也是嫁過的,男人,剛成親的時候新鮮,還能對你好,等新鮮勁頭過去了,還不定怎樣呢。
“俗話說靠人不如靠已,吃谷子不如吃米。我明白這個理兒。往後,我會更加用心,為姑娘種好藥材的。”胡嬸子笑道。
宋卿言看出了她笑中的勉強。這個世界,女子弱勢,她不想胡嬸子丢活計,但要是因此讓她失了一門姻緣,似乎也不好,就道:“他以前是做什麽的?可有什麽拿手的?要不讓他……”
“不用了,姑娘。”胡嬸子飛快地拒絕了,“正好,我也想看看,此事不成他會怎樣。”
宋卿言點頭,胡嬸子果然是個通透的。要是那人是個好的,以後再尋機給他安排個活計吧。
胡嬸子走了,宋卿言轉身,繼續往後山走去。
配料房中,穆煦有些愣神。
剛才,兩人說話的地方離配料房不遠。他一向耳力好,十裏外的馬蹄聲都能聽到。她們的話,他全都聽到了。
他從小在宮裏長大,見到的女人有心計深沉、心狠手辣的,有怯懦柔順、動不動就哭哭啼啼的;有聰明的,也有愚蠢的,但他從來沒有聽一個女人說過,要靠自己活,她們依附于娘家、皇帝或者兒子。
他也一直以為,女子是柔弱的,只會纏着男人。眼下,他不想給自己找這個麻煩,所以從沒考慮過娶妻納妾。
這個女子倒是與他往日所見女子不同。
如果她不纏着他,将她納回府裏也不是不行。
宋卿言在後山上轉了一圈,采了幾樣草藥,幾把野花,又無聊地看了一會兒螞蟻,這才慢悠悠地下山回家。
小山不高,路也不算難走,宋卿言捧着野花,邊走邊想:和玉有表哥照顧着,也沒地方調胭脂,不如還是回城吧,看看鋪子弄得怎麽樣了。
她的步子不由地加快了。到了山下小河邊,感覺有點熱,就放下.藥簍,蹲在一塊大石頭邊,捧起清涼的河水洗臉。
離石頭不遠,有兩個中年婦人正在洗衣裳,一邊揮動着手中的棒槌敲打衣裳,一邊說着話。
“聽說了嗎?咱們姑娘快要成親了。”
“真的?什麽人家?我原先聽說姑娘是要做王妃的,也不知真不真。”
“王妃哪兒那麽好做!”藍衣婦人朝四周看了看,看到了宋卿言。
宋卿言今日穿了一身細布衣衫,素色無花,窄袖窄袍,行動方便,旁邊還放着藥蒌,看起來與普通的農家女子沒什麽兩樣。
“喂,你是誰家的丫頭?我怎麽沒見過你?”
宋卿言低着頭,道:“我是胡嬸子的遠房侄女,來看看她,順路采了些草藥。你們姑娘要成親了嗎?沒聽人說過啊。”
藍衣婦人臉上得意起來:“你哪裏會聽說?我可是聽小蝶說的。小蝶你知道是誰吧?她是廚房的,專門給姑娘的朝晖院送飯的。她說,是李家表少爺親口說的。”
“是嗎?你家姑娘都不知道,自己快成親了呢。”宋卿言抹一把臉,站了起來。
“姑,姑娘。”藍衣婦人結結巴巴,一拉旁邊的婦人,兩人一起站了起來,“我,我們……”
“小蝶說,我要成親了?”宋卿言問。
“呃,那個,她說表少爺讓她收拾前面的明霞院,有朋友要來,估計是……是來相……相看的。”
“好家夥,來個朋友就是相看?相看就是快成親了?再讓我聽到你們亂傳話,扣你們月錢!”
“姑娘,姑娘,我們不敢了,我們再也不敢了。”兩名婦人跪在了地上,沖宋卿言磕頭。
宋卿言一向不喜歡磕頭,也不喜歡別人給自己磕,閃到了一邊,道:“行了,起來吧。以後沒影兒的事兒,不許亂說。”
回了朝晖院,宋卿言把李輔安請到了西廂房。這裏是宋卿言的書房兼藥房。
無風不起浪,不會是表哥想要撮合自己與和玉,放出了什麽風聲吧?
待她詐他一詐。
“表哥,和玉如今怎樣了?”
“放心,他沒事。眼睛已經能看清了,傷口也快好了。案子的事,據說賊人跑到了後山,那麽多人抓他,愣是沒抓住,叫他跳進了山後的大河裏。不過,昨夜在下游已經尋到了屍首。和玉只是誤入銅山,被賊人連累了。”
“行,那我今兒下午就回城了。外祖母說,她老人家的一個老姐妹給說了一戶人家,叫我回去看看呢。”
“什麽?祖母她……和玉這邊已經快答應了。”李輔安急道。
“答應什麽?表哥,我不是說過了嗎?我不需要負責!”宋卿言氣得直跺腳。
果然,表哥根本就不聽她的。
李輔安有些窘迫,臉紅了一下,板正了臉,嚴肅道:“表妹,這不是任性的時候,他都光着……你都給他包紮傷口了,他必須得負責。”
“又沒人知道!再說了,就算有人知道了,又能怎樣?”宋卿言有些惱了,感覺跟這些人說不清。
“婚姻是結兩性之好,總得兩個人都願意吧?不然,以後成親了也是一對怨偶。”宋卿言道,“表哥,我今兒把話放這兒了,就算他答應了,我還不願意呢!我這可不是氣話。表哥,我的事兒,你就別管了。”
宋卿言開門出去,到東廂房收拾了兩件衣裳,叫李管事套車,回城裏去了。
留下李輔安有些呆愣地站在那裏。難道自己真的做錯了?他也是為了表妹好啊。
出來淨手的穆煦将這些話一字不落地聽到了耳朵裏。
這女子倒有些意思。
剛才,她的話是認真的,她是真不打算讓他負責。
難道她扮了幾次女裝,就真把自己當男人了?還是天生要強,不怕世俗的眼光?要不,就是糊塗之人,逞強罷了?
不管怎樣,穆煦決定了,将她納進府中,給她個側妃的名份。她終究是救了自己。且,她既然如此要強,以後必不會死乞死乞白賴纏着自己。
就算……就算她喜歡看自己,有時還想偷摸兩下……反正成親了,就,就那樣吧。穆煦的臉又紅了。
卻說胡嬸子回家後,跟媒人說,那事兒沒成。傍晚,陳能就悄悄找她來了。
莊戶人家,男女大妨并不嚴,況且她已經嫁過一次人了。自從親事基本定下來後,陳能就經常趁人少時來找她。
“壽娘,你家姑娘怎的不答應?可是怕我不會侍弄藥材?你跟她說好說說。不然以後咱們成了親,有了孩兒,你又得帶孩子,又得去莊子上上工,多累得慌。”男人聲音溫和地說道。
胡嬸子利落地炒着菜:“我跟姑娘說過了,姑娘喜歡用熟人,你還是另尋其他活計吧。”
陳能的臉有些沉了:“活計哪有那麽好尋?我這也是為了咱們以後好。我攬上莊子上的活,你以後在家做做飯,帶帶孩子,也能輕閑輕閑。”
果然,與姑娘說的一樣一樣的,他去莊子上幹活,自己在家操持,還落個“輕閑”。
胡嬸子将菜盛到了盤子裏:“我不怕累,咱們兩人掙錢,不是更好?”
陳能恨不能給這婦人兩巴掌,但如今還不行。他強壓下了怒火:“那你吃飯,有個兄弟非叫我去吃酒,改日再來看你。”
這女人不中用,待他親自去找那位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