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夜探閨房

夏日的夜晚已經有些熱了。宋家的家境不足以支撐用冰,宋卿言躺在帳子裏,輕搖着團扇。

帳子外有蚊蟲飛過的嗡嗡聲,青櫻進來,往瑞獸镂花三足香爐裏填了一把艾香。

“姑娘,天熱了,我給你打扇吧,涼快些你好睡覺。”

“不用,你睡你的去。我自己扇兩下也就睡了。”

“那姑娘早些睡。”青櫻吹熄燈,退了出去。宋卿言搖着扇子,沒一會兒也睡着了。

夜色沉沉,只遠處偶爾傳來幾聲蟲鳴聲。穆煦靜靜地站在床邊兒,淡淡的月華透過窗戶,照在熟睡的少女身上。

她側躺着,穿着一身輕薄的絹質睡衣,跟那次在興安府見到的一樣,淡淡的水藍色,勾勒出她纖麗的身形。

許是熱的,被子都堆在一邊,褲腿也卷了上去,露着白溪的小.腿。

穆煦一陣眼熱,背過身子,輕咳了一聲。

宋卿言睡得迷迷糊糊,正做着夢呢,突然感覺自己床邊好像有人。

她激靈一下子,睜開了眼睛。

床邊真的站了一個人!不是她的幻覺!

她猛地坐起來,剛要大喊,那人卻已飛快地掀開帳子,捂住了她的嘴。

“別怕,是我。”聲音低沉悅耳。

宋卿言瞪大了驚恐的雙眼,借着朦胧的月光,看清了眼前的人。

是穆煦!

她想質問他為何在這裏,奈何嘴被他捂着,只能發出微弱的“嗚嗚”聲。

穆煦低聲道:“你答應我不喊,我就放開手。”

宋卿言聽話地點了點頭。

穆煦有些不舍地放開了她,退回了床邊。剛才掩了她的唇,掌心裏還留着溫熱的觸感。

他握拳,仿佛這樣就能将這美好的感覺多留一刻。

“卿卿,讓你失望了,賜婚的聖旨,暫時……給不了你了。不過你放心,我不會娶沈家女的,我以後的妻子只會是你。”

宋卿言慢慢地往床裏邊兒縮了縮。

“你怎麽進來的?你怎麽能……我的丫鬟呢?你把她怎樣了?”

穆煦順勢坐在了床沿兒,眼神溫柔:“你放心。她沒事兒。不過是睡得熟了些。”

他肯定是對青櫻用藥了。青櫻一向警覺,以往她夜裏起來倒個水,她都能聽到,不可能大半夜她屋裏多了個人都不知道。

宋卿言生氣道:“你怎麽能這樣?竟半夜進我的屋子,賊人一般。”

穆煦神色暗了一下。他來看她,她好像不高興。

“我每日都叫人在鋪子外等你。可這些天你一次都沒有去。我也是沒法子了,才出此下策。”

宋卿言有些警惕地看着他:“皇上已經給殿下賜了婚,我們不該再見面。殿下快些走吧。”

“卿卿,”穆煦有些急切,“是我的錯,沒做到承諾你的事。你生氣,罵我兩句,打我兩下都行。但別這樣不理我。”

“殿下,男女授受不親,殿下已經是定了親的人了,還請殿下馬上離開。”

月色朦胧。兩人面對面,臉上的神情看不太真切。

但穆煦卻真切地感受到了她的決絕。

她是真的要跟他劃清界限,一刀兩斷。

穆煦急了。

他伸手牽住了她的手:“卿卿,我說過了,我不會娶沈家女的。我的妻子只會是你。”

宋卿言用力甩開他的手,爬下床站到了一個花架子旁,離穆煦遠遠的。

“殿下,我家對你沒有任何助力,皇上不會答應我嫁給你的。何況您的親事已定,君無戲言。我只想過普通人的小日子,而殿下前程無量,我們不合适,殿下還是忘了我吧。”

這女人怎麽就是不肯相信他呢?穆煦咬牙:“我說過了,我一定會娶你的。”

他走到了窗戶邊:“我明兒要到南邊辦點兒事,等辦妥了,回來就娶你。你乖乖在家等着,別胡思亂想。”

說完,也不等宋卿言回話,翻身躍出了窗子。

再不走,他怕自己會被氣死。

回頭看了看夜色中靜靜的閨房,穆煦縱身躍上房頂走了,如一片輕飄飄的樹葉。

确定穆煦真走了,宋卿言才扶了一下花架子,慢慢走回了床邊,腿一軟,坐了下來。

他竟然半夜到她房中來!

要是被人看到了,或者是傳出什麽風聲,她就只能給他做妾了。

宋卿言擰着眉,看了看外面天陰沉下來的天色。烏雲遮住了彎月,屋子裏連朦胧的光線都沒了,黑乎乎一片。

宋卿言躺到了床.上,前前後後仔細思量了一番。兩人之間最大的問題是,穆煦根本就不相信她不想嫁給他一事。盡管她已經強調很多遍了,可他還是自說自話,向她保證會娶她。

大概是這個時代男人的通病,認為兩人有了肌膚接觸,就要對女人負責。他說要娶她,也是在那次假山洞子裏不小心親到以後。

這樣一想,宋卿言倒是生出了一種想法:要是她嫁了人,或者定了親,他就明白她是真的不需要他負責了,應該就不會再跑來自說自話了吧。

只是京城這麽大,到哪兒去找個合适的人嫁了呀?

後半夜,宋卿言迷迷糊糊的,總是不敢睡死了,一直等到天将破曉,雞叫頭遍時,才睡踏實了。

這一覺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

李氏語帶心疼地說道:“你今兒是怎麽了,叫都叫不起來。可是這一陣子太累了?要不要找個大夫瞧瞧?”

宋卿言知道自己是為什麽,嬌嗔道:“娘,哪裏就用得着瞧大夫了?我不過是昨晚沒睡好而已。”

“怎麽沒睡好?可是熱的?”李氏道,“要不,給你用些冰吧。你一向最是怕熱。咱們家雖不富餘,少用點還是用得起的。”

“哎呀不用,”宋卿言挽住了李氏的胳膊,“我這屋子前有樹擋着,夜裏一點兒也不熱。就是半夜有個蚊子老嗡嗡叫,我被它吵醒了,老也睡不着,早上就多睡了一會兒。”

李氏愛憐地問,可咬着包了?又讓青櫻以後提前熏屋子。

又叫人熱了早飯,看着宋卿言吃了,才說道:“明兒是那邊府裏二姑娘出閣的日子,娘今兒得過去幫着張羅張羅。後半晌你也過去,陪着二姑娘說說話。”

宋惠言自從定親給那個纨绔後,成日不是哭鬧,就是陰沉個臉,聽人說,看着像生生老了好幾歲,宋卿言可不想去吃她的瓜落。

“娘,我跟她有什麽好說的?她那麽多好友,還缺我一個?我就不過去讨沒趣了。”

李氏道:“娘知道,這事是讓你為難了。但,自從她跟那位胡公子定親後,以前跟她要好的姑娘們都不怎麽理她了。今兒下午,總得有幾個陪妝的人,不然不好看。老太太親自發了話,你就過去應付一下吧。”

本朝有項習俗,就是女子出嫁前一天傍晚,試嫁衣時會邀請幾個閨中好友在一旁幫着看看,再一個也是在出嫁前能說說話。叫做陪妝。

陪妝的人越多,說明女子越賢良,福氣越好。

聽說老太太親自發了話,宋卿言只好點了點頭。她是不在乎的,就怕李氏為難。

傍晚宋卿言過那邊府裏,果然見陪妝的只大房的兩個庶女,還有一個小官家的姑娘。

見宋卿言過來,宋惠言陰沉着臉,冷哼了一聲。

宋卿言自顧坐到了一旁,也不理她。

宋惠言一邊試嫁衣,一邊陰陽怪氣道:“你也別得意,我嫁不了表哥,你難道就嫁的了?”

宋卿言哼笑一聲:“皇上給豫王賜婚了沈二姑娘,她不是你的好友嗎?你何不去求求她,帶你到豫王府做妾?”

聽了這話,宋惠言氣得心都要炸開了。她不想嗎?從沈府回來的當天,母親就去求穆煦了,說就算不能做正妻,做個妾也行,可表哥死活不答應。

她無奈,只能答應了姓胡的求親。後來,姓胡的來找她,她才從他口中得知,當初是有人找了他們,叫他們去調戲宋家三姑娘宋卿言,是他吃多了酒,看花了眼,錯把她當做了三姑娘。

宋惠言因此恨極了宋卿言。要不是她,自己怎麽會被人調戲,落得這麽個下場?

她嫁不了好人,宋卿言也別想有好下場!

宋惠言恨恨地看着宋卿言。明兒,明兒就給她個好看!

宋卿言在宋惠言院子裏應付了一會兒,就借口去方便,直接回了家。

第二天,是宋惠言出嫁的好日子,宋卿言做為娘家姐妹,也是要過去吃杯喜酒的。

她跟母親坐了一輛轎,去了胡府。

胡家只是個四品小官,且祖上不是京城人,在京裏沒有根基,住的院子也只三進,旁邊帶了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園子。

男客在前院,女客在後院。

宋卿言跟李氏在後院坐席,略略吃了些,就告辭出去。

從後院出去,要經過前院旁邊的小園子。說是小園子,其實也就只一座假山石,大柳樹下一座涼亭而已。

跟母女二人一起出來的,還有好幾位夫人太太,衆人邊走邊說着話,不想走到假山旁時,一個男子突然從山後邊沖了出來,攔在了宋卿言面前。

“三娘,這麽多天了,你怎麽也不出來見我?快想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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