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打纨绔
此人看起來約摸二十五六歲,穿着一身紫色的暗花緞子長袍,眼底青黑,腳步虛浮,一張嘴酒氣熏天。
正是上次在沈府跟胡公子一起調戲宋惠言的另一個人。
此人叫寧皖扈,是一個沒落伯府的小兒子,不學無術也就罷了,家裏妻妾通房一大堆。
宋惠言在沈府被那兩個纨绔調戲之後,雖說迫于人言,答應了胡家的親事,但成國公心中不忿,叫兒子宋英盛找了幾個人,将姓胡的打了一頓。臉和要害之處避開,其他的地方毫不留情,打得那位胡公子沒傷胳膊沒傷腿的,卻在床.上躺了好些天。
這位寧皖扈也沒落下,且宋英盛對他可沒什麽顧忌,也不管頭臉,一通亂打。至今這位眼睛旁還有一塊傷沒好利索呢。
宋惠言想要報複宋卿言,宋英盛就去找了寧皖扈,叫他在妹妹成親的當天,當衆誣蔑宋卿言與他有私情。
反正他妹妹沒了名聲,嫁不了好人家,宋卿言也別想嫁好的。
只要當衆說出些不清不楚的話,宋卿言有口也難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不自己一根繩子吊到房梁上,就得給姓寧的做第五房小妾。
宋英盛這麽做,一方面是為了妹妹,一方面也是為了他自己。
因為,他一向看不起的堂弟宋英澤竟然中了武舉!
他在兵部做經承,這次武舉,他也撈了個差使,本想做些手腳,叫宋英澤落選的,結果非但沒成,還叫上官罵了一頓。
後來,父親又動用以前的交情,想把宋英澤弄到偏瘴之地,誰知豫王發了話,宋英澤直接留在了兵部,跟着員外郎張大人觀政,以後最少也是個主事。
真是豈有此理!生生比他大了兩級!
他宋英澤憑什麽?不就是憑着他妹妹巴上了豫王嗎?豫王連他這個親表兄都不照應,卻去照應他!
宋卿言要是傳出與他人有私情,豫王還會照應宋英澤嗎?只怕會遠遠地打發了他,免得看着礙眼呢。
寧皖扈本不想來的,他已經挨了一頓好打,不想再挨第二頓。聽說那位宋三姑娘的哥哥可是剛剛中了武舉呢。
但宋英盛說了,他要是不去,就再打他一頓,把他給廢了。要是去了,他會讓祖母做主,将宋卿言逐出家門,将宋卿言送于他做妾。
寧皖扈想着怎麽也是挨打,去了沒準兒還能落個美人兒,就硬着頭皮來了。
他觍着一張臉,伸手從懷裏掏出了一塊帕子:“三娘,你看,你送我的帕子,我一直貼身收着呢。”
李氏又氣又急又恨,差點暈過去:“哪裏來的狂徒?嘴裏胡說些什麽!怕是多灌了黃湯,認錯了人。我女兒可沒有這樣的帕子。”
也是,宋卿言的帕子都是些普普通通的素白帕,從沒繡過花,可沒有這樣在帕角繡了“卿”字的帕子。
但人們天生就愛看這種私會偷情之事,出了這樣的事,不管真假,心裏就先認定了兩人必是有些什麽的,不然的話,那男人怎麽不去找別人?
一起過來的那些夫人太太看宋卿言的眼光立馬就不一樣了:有探究,有鄙夷,也有厭惡。
寧皖扈上前一步,跪在了李氏跟前:“這位就是岳母大人吧?三娘這帕子是特意給我繡的。我跟三娘一見鐘情,還望岳母大人成全。”
宋卿言已經認出來了,這人就是在沈府意圖糾纏自己那個纨绔。
這種爛人,癞蟲合蟆似的,又蠢又毒又惡心。宋卿言都懶得理他,但這麽多人看着,不為自己辯解幾句也不行。
實在是讓人惡心。宋卿言跟青櫻說道:“先給我揍一頓再說。”
青櫻早就氣炸了,正等着主子發話呢,立馬挽袖子道:“是,姑娘。”
衆人看她嬌嬌小小的,也沒在意,哪裏知道青櫻是練過的。
只見她上前一腳,就将比她高出了一個頭的男人踹出了一丈遠,又上前去把他提了起來,一頓拳打腳踢。
寧皖扈毫無還手之力,只抱頭慘叫。
胡府的下人們一看情況不對,想要上前阻攔。
宋卿言道:“剛才他上前來胡說的時候,你們怎麽不來攔着,如今他不過是被打了兩下,你們就看不下去了,莫不是跟他一夥兒的?你家公子靠着這招娶了我們國公府的女兒,這是要故伎重演?”
衆夫人太太一聽,頓時心中一驚。
誰家都有女兒,要是別的男子看此法有效,都來效仿,那還了得?
剛才心中的探究,鄙夷和厭惡立時都變成了警覺。
連她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剛才看熱鬧的心态已經變成了同仇敵忾,心中已經跟宋家母女站到了一條戰線上。
看那纨绔被打得在地上滾成了一團,宋卿言才叫了停:“青櫻,先停一下。你着問問他,他不說跟我一見鐘情麽,問他是在哪裏見到的我。”
寧皖扈被打得鼻青臉腫,渾身疼得像被人生生扯裂了一般,又被人提着脖子問話,懵了好一會兒,才想起提前謀劃好的話。
“三娘,雖然你這樣對我,我也不怨。”寧皖扈擡起頭來,還想再裝一把深情。
宋卿言吩咐青櫻:“再打。”
青櫻捏起拳頭,吓得寧皖扈抱頭把脖子一縮:“我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青櫻道:“好好說話。你在哪裏見到我家姑娘的?”
寧皖扈道:“在胭脂鋪。那天我陪我家娘子買胭脂,我與三娘……”
“哪一天?”宋卿言打斷了他的廢話。
寧皖扈愣了一下,具體的日子他并沒有提前想好。因為在他想來,只要他拿出了帕子,說出自己是在胭脂鋪與她見面的,她就會羞得無話可說。
誰知她竟冷冷淡淡地問他,哪一天。
寧皖扈硬着頭皮胡謅了一個日子。
身後一個嬌怯怯的女聲說道:“你亂說,那天我與宋姐姐一塊兒逛鋪子去了,從早一直逛到了天黑,姐姐還請我吃茶聽曲了。”
衆人回頭一看,竟是沈首輔的孫女,沈家六姑娘。
今兒沈于城也來了。
沈瑜薇的親事成了。他也打算向宋卿言提親了,趁着沈首輔裝病不出門。
沈夫人是他的嫡母,一聽他要娶宋家三姑娘,當然沒什麽不願意的。
宋卿言說起來也算是國公府的嫡女,但卻是二房的,且已分了家。她父親已過世,與大房關系也不好,還與豫王有些扯不清的關系。
屬于那種表面上說起來還算體面,但實際上沒什麽助力的女子。
沈夫人千願萬願,這簡直就是她心目中最理想的庶子媳婦。所以她也顧不上沈首輔知道後會大怒了,當下就答應派官媒去提親。
不過沈于城還有些顧慮,怕宋卿言萬一不答應,以後就不好轉圜了。
他想先探探宋卿言的口風,但她這些天都沒到鋪子裏去。知道今兒宋惠言成親,她是娘家人,必定會來,所以他也來了,還帶上了六妹妹。
剛才一出事兒,他就知道了,但他是男子,要是出面的話,反而會更糟。就趕緊叫人去後院叫了沈六來,悄悄教了她一番怎樣應對。
沈六姑娘一出來說話,衆人就更加相信宋卿言了。
寧皖扈不認得沈六,還想垂死掙紮,瞪着沈六道:“你個小丫頭片子,淨胡說!那天我明明在胭脂鋪子裏見到三娘了。”
“你說誰胡說呢?”
寧皖扈一罵沈六,沈于城就出面了。維護自己的妹妹天經地義。
“那日還是我下衙後去接的六妹妹。難道我也是胡說?”
沈于城那纨绔當然認得。他父親寧伯爺求爺爺告奶奶,費盡了心思,才求到了沈于城跟前,沈于成替他們在沈首輔跟前說好話,才将他那世子哥哥塞進了吏部,前前後後花了将近一萬兩銀子。
沈于城他可得罪不起。
他渾身都疼,還不忘歪歪扭扭地朝沈于城作了個揖:“不敢,不敢,是我胡說,是我胡說。”
“既然都是你胡說的,那還老實交待,是誰指使你來攀誣好人家的姑娘的?”
“啊?”寧皖扈懵了,事情怎麽一下子就變成這樣了?“我,我沒有。”
“不交待是吧?二順,”沈于城回頭吩咐自己的長随,“把他送到衙門去,一頓板子打下去,自然就招了。不然,留着這種禍害,還不知會害多少清白女子。”
衆人深有同感:“對,抓起來送官,一定得審明白才行。”
寧皖扈吓壞了,他可不想進大牢。要是平日裏,他還不怎麽怕,他爹雖然沒有實職,但好歹也是個伯爺。可送他進牢的人是沈于城可就不一樣了。那些人只會巴結沈于城,哪裏會管他死活。
“我說,我說。”他還算有些腦子,想了想成國公府得罪不起,就把好友胡公子拉下了水。
“是胡四讓我來胡說的。他說,他說,”寧皖扈不大的腦袋瓜子急速亂轉,終于想出了一個借口,“他說,我們是兄弟,要是能娶姐妹倆,成了連襟就更好了。”
“都是我鬼迷心竅,不該聽了他的胡話,沈大人,沈爺,您就饒了小的吧。”
沈于城上前,将飄落在地上的那塊帕子撿了起來:“這是從哪兒來的?”
“是,是我叫我房中人繡的。”
沈于城将帕子遞給了二順:“拿去燒了。”頓了一下,又盯着寧皖扈看了一會兒,直盯得寧皖扈心頭發涼,才冷冷地說道:“我看寧公子醉得不輕,送他到牢裏清醒清醒。”
寧皖扈傻眼了,他都已經招了,怎麽還要送他進牢裏啊!
二順一擡手,幾個人上前将寧皖扈拖了下去,毫不理會他的哀嚎、求饒。
沈于城負手,若無其事地走了。
衆夫夫太太不由低聲贊嘆,不愧是沈首輔最器重的孫子,不但人生得俊俏,辦事也極有章法。
沈六姑娘上前挽住了宋卿言:“姐姐,這麽多天不見你,我看了兩套首飾,不知選那個好,你幫我看看好不好?”
沈六剛仗義幫了她的忙,宋卿言自然不好拒絕,笑道:“好啊。什麽時候去?”
“就今日好不好?”沈六道,“我出來一趟不容易。”
李氏忙說道:“那你去吧。一會兒我派車去接你。”
宋卿言坐了沈六的車,去了京裏有名的首飾鋪子,翔鳳閣,跟着掌櫃的上了二樓雅間,卻見沈于城正負手站在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