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癖好
沈家出了事,京城震動。
李氏拉着女兒的手垂淚:“我的卿兒怎麽命這樣苦!好容易定了門好親事,偏偏就出了這種事?”
“娘,您先別着急,”宋卿言握着李氏的手,安慰道:“只是徹查,還沒有定罪呢。”
“外邊人都傳開了,說是沈家把戶部當自個兒家一樣,貪了幾千萬兩銀子,在南邊什麽山養了私軍,這是要造反啊!唉——這可如何是好?現如今要是退親的話,倒顯得咱們家不厚道,可不退親……”李氏急得頭都疼了起來。
“娘,如今想這些為時尚早。”宋卿言道,“我想着先去打問打問,看看情形到底如何,沈公子在牢裏可有什麽需要的,要是能送的話,就送些進去。不管以後怎樣,也算咱們盡心了。”
李氏想了想,覺得在理:“你一個姑娘家,別出去亂跑了,叫你哥去打聽去。”
宋英澤出去了半日,一無所獲。
對着母親和妹妹的眼光,他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具體情形打聽不到,只知是豫王殿下主持,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會審。如今沈家人都關在大理寺,任何人不許探視。”
聽到是豫王主持,宋卿言心中一跳。沈家男丁都被抓了,也不知女眷怎樣了。前日在玄桃觀,最後跟沈六連一句話都沒說。
“我去鋪子裏一趟,看能不能探到些消息。”宋卿言道。
她的胭脂鋪子,京城裏許多貴夫人小姐都愛去,沒準兒能聽到些消息。李氏有些不放心道:“能探到些也好,要是探不到,你也別胡鬧,到別處亂跑。到底只是定了親……”
還好還沒嫁過去,李氏暗自慶幸。
宋卿言道:“娘盡管放心,我就只在鋪子裏,只叫掌櫃娘子和小柱子他們暗中打聽。”
宋英澤道:“我也再設法,托人去探聽。”
宋卿言坐了車出門。
街上人群熙熙攘攘,與過去一般無二,宋卿言卻是心事重重。
她總覺得自己有些對不起沈于城。穆煦剛剛在玄桃觀與沈于城起了沖突,第二天就出了這樣的事。
沈家那些罪如果屬實的話,也算是罪有應得。但宋卿言心裏總是有些不安。
到了店裏,宋卿言叫兩個夥計娘子留神聽那些客人談話,尤其是有關沈家的。又叫小柱子去沈府看看情形。也不知沈六姑娘怎樣了。
她自己也坐在鋪子一角,拿了本書看着。
只是消息沒聽到什麽,明裏暗裏的嘲諷卻聽了不少,畢竟她與沈于城定親的事,知道的人可不少。
小柱子很快就回來了,他也沒探到什麽消息。他到了沈府附近,還沒靠近就被趕走了。
不過他說,他鄰居李大叔經常往沈府的大廚房送菜,他可以回家跟他打聽一下,看能不能探聽到些什麽。
穆煦上午看着都察院的人翻了半天宗卷,下午又盯着大理寺去抓與沈案有牽連的人,夤夜方回。
一回來,連茶都沒顧上喝一口,就問陳貴:“她今兒怎麽樣?可有什麽舉動,都做了什麽?”
陳貴回道:“今兒宋公子去了大理寺,沒能見到沈于城。宋姑娘去了鋪子裏約摸半日功夫,還派了小夥計去沈家打探。”
穆煦捏緊了杯子。卿兒竟然對沈于城如此關心,沈家出了這樣的事,她不趕緊撇清關系,還想替沈家活動打點不成!
他神色一暗,眼睛微眯:“繼續讓人盯着。”
陳貴躬身:“是,殿下。”
兩日後。
小柱子的鄰居李大叔借着往沈府送菜的機會,跟沈六的丫環搭上了話。沈六給宋卿言捎出來一張紙條,說她有些私房銀子,想送出來,交給宋卿言保管,免得以後萬一定了罪,都被抄了去。
因為涉及錢財,宋卿言決定到沈府外面等着,等一拿出來,就當面交割清楚,免得生出波折。
送菜都是大早起。宋卿言瞞着李氏,天還沒亮就帶着青櫻出了門。駕車到離沈府一條巷子的地方等着。
今兒小柱子裝做小跟班,跟着鄰居李大叔一起去了沈府。
天邊顯現出了魚肚白,小柱子他們還沒有出來。宋卿言有些着急。
她下了車,踮着腳往巷子外頭看。
早晨的天有些涼,剛蒙蒙亮,街道上空無一人,宋卿言又坐回車裏。
車簾子還沒放下,眼前突然出現了一雙厚底兒玄色靴子。
宋卿言慢慢擡頭,驚見穆煦站在車外。
他一身玄色蟒袍,腰挂長刀,臉色陰沉:“卿兒,你在這裏做什麽?”
“殿……殿下……”宋卿言吶吶不得言。
穆煦靜靜地望着宋卿言,沉默了片刻,開口道:“你想要見沈六?何必如此遮遮掩掩?我可以帶你去見。”
說着伸手去拉宋卿言。
他怎麽知道的?是沈六被他的人抓|住了嗎?宋卿言心中又是擔心又是害怕,被穆煦拉着向前走了幾步,看到一輛黑色的馬車停在前面。
穆煦伸手掀開了簾子。
只見沈六姑娘正坐在車裏,臉色發白,雙手緊緊地絞在一起,顯見是十分緊張的。看到宋卿言過來,沈六驚喜地喊了一聲:“宋姐姐——”
宋卿言上了馬車,穆煦遠遠地站到了旁邊兒。
宋卿言拉住了沈六姑娘的手:“你們在裏邊兒怎麽樣?可有人為難你們?”
沈六還沒開口就已淚流滿面。她搖了搖頭,哽咽着說道:“姐姐,我還以為再見不着你了呢。裏邊兒現如今倒沒怎麽樣,只是有婆子看着,不許随意走動。但是,姐姐我怕,我怕萬一沈家……”
出了這樣的事兒,沈六一個姑娘家哪有不怕的?宋卿言握住了她的手,想安慰幾句,卻又不知說些什麽。
無論什麽話,在現實面前都是那麽的蒼白無力。
沈六從腳邊拿過一個包袱來,這是她攢下的一些細軟:“宋姐姐,這些你先幫我收着。要是以後我能出去……”
宋卿言點了點頭:“你放心。”
穆煦走了過來,站在馬車外輕咳一聲,就有一個婆子過來帶走了沈六。
穆煦上車,坐在了宋卿言對面,說道:“我再帶你去個地方。”
難道他要帶自己去見沈于城?宋卿言擡頭看了他一眼。穆煦冷笑一聲,吩咐車夫出發。
穆煦并沒有帶她去大理寺,而是去了一個名叫思音閣的地方,看起來像個酒樓,大約是時候尚早,并沒有客人。
穆煦帶宋卿言繞到後門,守門的小厮正在打瞌睡。蔡勇上前去與他說了兩句話,又遞給他一塊兒碎銀子,那小厮立時眉開眼笑,開了門。
穆煦帶着宋卿言進去,裏面很大,有好幾個單獨的院子。他們先進了其中一個,只見那院子裏有十幾盤磨,拉磨的并非毛驢,而是一個個被蒙了眼睛的男人。
有提着鞭子的大漢站在一旁看着,誰走的慢了過去就是幾鞭子。
聽見有人進來了,那些男人腳下不敢停。一邊推磨,一邊哀求着:“沈爺,饒命——”
提鞭子的看守收了蔡勇的銀子,心中暗自詫異,竟然有人帶女人來看這個,不過還是點頭哈腰地介紹道:“這些人都是私養外室,還不善待人家的男人。放心,死不了,叫他們受些苦而已。”
穆煦擺手叫他下去,低頭小聲對宋卿言說道:“有人受不了,快死的時候,沈于城就會像救星一樣出現,将他們帶走,替他們醫治,等養好了就再扔回這裏來。”
宋卿言打了一個哆嗦。沒想到沈于城還有這種癖好。不過想到他那悲慘的身世,他這樣做也算是有情可原,再說這些男人也都不是什麽好人。
兩人站了一會,穆煦又帶宋卿言去了另一個院子。這個院子裏全是女人,每個人都坐在一個小凳上,手裏拿着繡花的繃子在繡花,一個個眼睛熬的通紅。有些女人甚至眼睛都看不清,只在那繃子上亂紮。有五大三粗的婆子站在一旁監守,大聲地呵斥怒罵着。
穆煦悄聲說道:“這些都是處置了妾室的大房娘子。每日不停地繡花,眼睛瞎了就去砍柴。”
這就有些過分了。這些女人雖不是全無錯處,但造成這一切的,都是那些納妾養外室的男人。遭到這樣的折磨……真是……
見宋卿言默默無言,穆煦道:“你當沈于城果真是什麽溫潤公子嗎?他背地裏做的事多了。沈家這些年精心營造清白廉潔的名聲,實際上暗自将興安府的銅山據為己有,把持着戶部,鹽政、漕運,大半稅銀都進了他沈家,不然怎麽會有銀子養十萬私軍?至于其他的,結黨營私,欺壓百姓更不用提了。這其中都有沈于城的手筆。”
宋卿言張了張口,卻是什麽都沒說。她并不了解這些。
穆煦語氣溫和了些:“我送你回去吧。少管沈家的事,在家乖乖待着。”
第二天,京城裏傳出了豫王強奪臣妻的流言。流言不光在京城百姓之間傳,甚至還有說書的、唱小曲兒的,在茶館兒酒樓傳唱。
不少人悄悄聚在宋家門口,還有胭脂鋪子,想看看這位引得豫王殿下強要搶奪,不惜動用皇權,使得沈家颠覆的女子到底是怎樣的傾國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