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受傷

蘅言起了個大早,就為太皇太後心血來潮的讓她好好打扮一番。她在箱籠裏翻騰了許久,也沒找到能夠一花開後百花殺的頂級裝備!

系統友情提示:您的穿越不帶随身空間和金手指。

算啦,她拿出自己消極怠工的态度來: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就随便梳了個雙丫髻,一邊墜一串前兒幾天太皇太後賞的南珠串子。宮女不許穿大紅大綠,一年四季的衣裳也就是青色為主,輔之藍、褐、黑、白。她撿了件竹青色缂絲黑領夾襖,外面穿着大雲頭背心,下面穿着中規中矩的馬面裙,五福捧壽鞋一穿,得了,成了。

蘅言端着茶盤将奶子茶端上去的時候,還有些奇怪,怎麽這殿裏今兒個是格外的安靜?要說平時這個時候,那一群後宮裏寂寞的女人,一個個八卦起來可絲毫不遜狗仔隊。蘅言正要進去,素滿從後面拉了她一把。

“怎麽了?”蘅言往後退退,瞧素滿神色怪嚴肅的,忙低聲問了問。

素滿朝裏面指了指,順着她指的方向,蘅言恰巧能瞧見一個梳着驚鴻髻的女子,正跪在太皇太後面前,那女子身邊同跪着位穿玄青色哆羅呢狐皮襖子的男子,倆人雖跪在地上,可那手還是握在一起的,嗯,就是傳說中的十指相扣。

“瞧見了沒?跪着的那個,就是後梁的朝歌公主。”素滿滿臉的鄙夷,“不就是長了張狐媚子的臉麽,甭說咱寶親王魂兒啊魄兒啊的全都被她勾走了,就是咱萬歲爺,也是一顆心吶,全都在她身上。也不知道使了什麽狐媚術,居然讓咱寶親王帶着她入了宮,可巧,今兒個萬歲爺和皇後娘娘侍膳,擎兒等着吧,一會兒子可有的鬧騰。”

蘅言費了姥姥勁兒才把素滿這段話給捋順了。

翻譯成正常語序就是:蕭朝歌長了張狐媚子的臉(各位看官自行腦補),将皇帝和他親弟弟寶親王的魂兒都給勾走了。然後呢,今兒個是十五,家宴嘛,帝後伺候老太太用膳。蕭朝歌使了狐媚術将寶親王給蠱惑了,然後戰鬥力為負的寶親王帶着她入了宮,入了宮,進了殿,再把心上人兒見——唔,她心上人兒嘛,按照素滿的邏輯,就是皇帝了。

将上面一段話簡述一下,省去修飾的形容詞,就是:蕭朝歌用狐媚術迷惑寶親王帶她進宮是為了見皇帝。

再簡述:蕭朝歌進宮是為了皇帝。

“素滿姑姑,那你說我這茶是敬還是不敬?”

素滿又狠狠剜了蕭朝歌一眼,彈了彈指甲:“候着吧,一會子老祖宗會點你名要茶的。”

蘅言一直覺得做女人,贏得男人的喜歡不算什麽真本事,能做到讓女人們覺得你和她們的男神在一起是天作之合才算人生大贏家。瞧見沒,蕭朝歌就是個贏了男人心而得女人恨的最佳案例。皇帝和寶親王那可是大邺朝頂尖兒的人,一抓将倆全抓住了,多厲害!可是女人堆兒裏呢,甭說宮外的如何,蘅言沒呆在宮外,也沒啥發言權,就說這宮裏的,先說那群宮妃吧,上到皇後,下到一個小小的美人兒,都對她恨之入骨。再說說宮女,上到太皇太後宮裏最有權的掌事姑姑,下到掖庭局裏幹雜役的不入流小宮女,但凡是提起她,雖然因為沒利益沖突不恨她,但也覺得這女人狐貍精轉世,專門來禍害大邺朝的江山呢。

不過這和她秦蘅言關系也不大。托蕭朝歌的福,她有幸從掖庭局升職調到壽康宮,以後還會有幸伺候萬歲爺就寝。當然,也托這公主的福,她的生活從每天醒了幹活,幹完睡覺的平靜無波,變成了萬衆矚目,刀尖子上跳舞的暗湧四起。

蕭梁王朝已經覆滅,皇族蕭氏男子皆被殺頭,女眷除了被當年破城的大軍淩辱死的,其他的全部貶入賤籍了,蕭梁王朝都沒了,蕭朝歌還折騰個什麽勁呀!

又複不了國,又複活不了她爹娘——女神的心思真難猜。

她自己個在這嘀嘀咕咕半晌,那邊太皇太後聽蕭朝歌在那哭哭啼啼的表達她對寶親王的愛慕天地可鑒,日月為證,聽得一陣火大。莊太妃個沒眼色的,還非得帶着個打扮得朝氣蓬勃的婢子進宮。老太太瞧了半晌,也不見蘅言來上茶,不由得嘀咕着:“這個潑猴,哀家讓她打扮打扮,上半晌都快過去了,她怎麽還沒打扮好呢?真是個不省心的,素丫頭,”老太太起了身,皺着眉朝素滿交代道:“你趕緊去耳房瞧瞧言丫頭去,是不是出什麽事了?我這一上午心都在撲通撲通的跳。”

“老祖宗不用擔心,”素滿笑盈盈的扶着她坐下,在她耳邊小聲說道:“蘅言在偏殿等着敬茶呢,這不,”她拿眼神朝中間兒跪着的倆人瞄了瞄:“瞧見這架勢,她可不敢貿然進來。”

老太太不開心了,很不開心:“蘭軒怎麽越來越不懂事了,你想想以前多可心的孩子,天天在哀家跟前,噓寒問暖的,如今竟為了這個女人,跟他皇祖母鬧別扭。将才的話你也聽見了,非得要我認了這個孫媳,不然他就不認哀家這個皇祖母了,你說說,寒不寒心吶!”

這話素滿不好答。

那是人家天家家務事,輪不到她一個伺候人的婢子多嘴。素滿遠遠的朝蘅言比了個她們宮女之間的手勢,便安靜的側站在太皇太後左邊,垂手低頭的。

蘅言端了茶盤進來,半跪在太皇太後右側,雙手将茶盞遞過頭頂,敬請太皇太後用茶。然,太皇太後還未來得及将茶接過去,一只沉穩有力的手就穩穩的扶在了茶碗上。蘅言下意識的壓低手腕,輕巧的避開那只手。順着玄青色的皮襖子瞧去,腦袋裏轟的一聲炸了:……!!她竟然條件反射的推開了寶親王。

話本子裏常說一旦那書生和狐妖有緣,不經什麽時候就相遇了。如那白娘子和許仙,因那一把傘相識。再如七仙女和董永相逢是因為董永拿了七仙女的衣裳。再如灰姑娘和王子,是因為那只水晶舞鞋。

蘅言很是想說,福叔,昨兒晚上您老人家的諄諄教誨我是被痰迷了心了,居然忘得一幹二淨。

寶親王才沒她想這麽多,伸腿一腳直接踢到了她胸口。那一腳,說重不重,因為踢不死人。說輕也不輕,因為直接踢得蘅言趴在了地上。

太皇太後氣得站起來指着他的鼻子罵:“蘭軒,你是要為那個女人殺了你皇祖母嗎?”橫了一眼被吓傻的素滿:“還不趕緊的,傳太醫。”

太皇太後再罵什麽,亦或是說寶親王反駁什麽,蘅言已經沒精氣神兒去聽了。她覺得很疼,髒腑裏疼的厲害,呼吸一下就扯得難受。眼前視線越來越模糊,她想,是不是要死了呢?她不想死,這麽多年,穿到這個世界來的這麽多年,再苦再累她都咬牙忍着,不過是因為她不想死。死了會輪回轉世,可轉世就一定不會回到她的趙萌萌的世界了。她是睡夢中穿到這裏的,佛說因果循環,那她也應該在睡夢中穿回去。所以這麽多年,她什麽也不争,什麽也不搶,她只想睡覺。可這些年,她卻從來沒有做過夢。

她剛穿到這個世界的時候,這副身子的主人不過十一二歲,虧得有秦家老太太護着,沒有生母的庶女生活才能安安穩穩活下來。後來,她十三歲時,遇上選秀,嫡母和嫡姐秦姮妩在她被查身的時候,在她身上弄了一堆傷痕。有傷可不成,那怎能伺候萬歲爺?調教的姑姑瞧她蠢笨,就在秦姮妩的金錢疏通“多關注關注自家妹子”的交代下,她被發配到了掖庭局當最下等的雜役。在掖庭局裏得過且過的混了這幾年,就掰着手指頭等着放出去随便找個人家嫁了呢,卻沒想到——秦姮妩居然又想起了她!

丫丫呸的!

好歹自己在千軍萬馬擠獨木橋的時候也擠到了以B開頭的那個大學,甭說別的,就憑她看過的那麽多宮鬥&宅鬥小說,這不是重點,就憑她所熟知的中國博大精深的五千年文化,她要是在這個小小後宮混不下去,她還有臉回現代麽?

秦蘅言狠狠咬了下舌頭尖子,模糊的意識漸漸清醒過來。太皇太後正心肝寶貝的叫着她,匆忙趕來的太醫們也顧不得隔了墊子懸絲診脈,直接搭在她脈搏上給她號脈。

方才還在耀武揚威不可一世的寶親王呢?她四下裏找了找,沒找到。而蕭朝歌,已經站了起來,正滿臉淚水、驚恨交加的站在明黃衣袍的那人身邊。

蘅言低了頭。當奴才的是不能夠直視主子的,所以——說起來,她到現在也沒真正瞧見皇帝長啥樣。

皇帝目光敏銳,冷着一張臉瞧着秦蘅言,自是瞧見她的小動作了,冷聲道:“方才,誰讓你推開寶親王的?”

蘅言輕輕笑着:“回萬歲爺,奴婢是老祖宗的敬茶宮女,老祖宗的飲茶,只能經過奴婢的手,別的人,甭說是寶親王,就是萬歲爺您,若不得老祖宗首肯,奴婢也不敢将茶碗交給萬歲爺。這是祖上的規矩,奴婢,身為宮女,不敢違背。”

皇帝玩味似的瞧着她,眼中有濃厚的探究之色。

太皇太後瞧皇帝那神色不對,心裏面擔心蘅言,下意識的護着蘅言:“蘭軒是沒救了,皇帝,你瞧着該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哀家累了,今兒個家宴撤了吧。趕明你将靜宜園給收拾收拾,哀家搬到那裏住去。哀家老了,經不起你們折騰了。”

靜宜園遠在京郊,雖環境清幽,但那地兒頗為偏僻,一般是作為帝王出行熱河的臨時行宮用的,長久住人肯定不行。

太皇太後說這話,簡直就是在打皇帝的臉。皇帝忙跪下請罪:“是孫兒的錯,惹得老祖宗不愉快,還望老祖宗念在孫兒一片孝心上,原宥孫兒這次。至于蘭軒,孫兒會給老祖宗一個交代的。”

太皇太後擺了擺手,“你們都跪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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