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二 醉仙樓

洛塵瞧着高高挂在屋檐下繪着各式美人的燈籠,無法欺瞞自己地道:“這是花樓罷?”

“自然。”夜幕下的楚焱站在人流之中,顯得愈發的英挺而欠揍,“現下正是花樓最熱鬧的時辰。”

“我們找個安生的客棧便好了罷?”洛塵已經擡腿要往別處走。

“哪家客棧都不如這裏安生。”楚焱不由分說地拉着洛塵走了進去。

醉仙樓內燈火通明,花魁在二樓上隔着簾子彈奏悠揚的小調。曲畢,一衆來客鼓掌喝彩,小聲談論着花魁的琴藝。

“和我想的不太一樣。”洛塵愣愣道。

“是與你想的不同,”楚焱忽然湊近洛塵的耳畔,“但也與你想的一樣。”

洛塵吓了一跳,捂着耳朵往旁邊移。

一名龜公微低着頭快步走到楚焱身邊道:“兩位,沁環公子有請。”

洛塵随着上樓,心中卻大約有了底細——公子,他們要見的應當是一名象姑。

龜公将人送到門口便退了下去,沁環公子的貼身侍童璋兒早便等着了,見了二人立即迎上去道:“兩位裏面請。”

璋兒推開門,只聽風吹得珠簾鈴鈴作響。迎面撲來一陣脂粉的香氣,夾雜着一絲微醺的酒意。

“我家公子在裏屋。”璋兒關門站好,似乎沒有要進去的意思。

洛塵随着楚焱掀開珠簾卻不見有人,還未走幾步,便見楚焱忽地被人撲到在榻。

“死人,你這才來見我。”說話的明明是個十七八歲的男子,可卻穿紅着綠施粉描眉,頭上盤着堕馬髻,林林總總插了好幾只釵笄,全然是個姑娘的模樣。

楚焱揮開他,“成了,你也不是真心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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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的不是真心了?”沁環一眼剜過去,随即又湊到洛塵旁邊嬌笑道:“這位大俠瞧着面生,是第一回來我們醉仙樓麽?”

洛塵尴尬地點點頭,有意無意地瞟了一眼沁環的脖子,有喉結,沒錯是男人。

“你這死人,帶了朋友來也不給我引見引見。”沁環見洛塵寡言,便又依偎到楚焱身邊。

“洛塵,”楚焱指了指洛塵,随即又對着洛塵指了指沁環,“沁環。”

沁環眼珠一動,似乎在問什麽。

楚焱擡眉,不置可否。

沁環收起疑問,行了個女禮道:“環兒見過洛大俠。”

洛塵的神色中瞬間閃過一絲不适,仿佛不太喜歡他這男扮女裝的模樣。沁環不動聲色地起身,身上的媚态也收斂了一些。

洛塵驚覺自己失禮,忙拱手道:“在下并非什麽大俠,不過虛長你幾歲,你叫我洛兄便好。”

“洛兄。”沁環甜甜喚道。

楚焱聽得一身雞皮,這才想起衣襟裏裝着給沁環的東西,便摸出一個油紙包道:“來,千層糕。”

沁環一見那小包便兩眼放光,還未等楚焱伸手交給他便一把奪了過來,欣喜地問:“東街向家的?”

“自然是向家的。”楚焱和沁環混熟了,也不介意他這急躁的個性。

洛塵瞧了瞧那油紙包,才明白為何楚焱要特意繞了半圈城,買了千層糕才到花街來。

至少在情人面前,他的脾氣還算不錯。

三人入座之後,璋兒低着頭端來酒菜,麻利地擺好杯子,倒了酒退到一邊。

楚焱端起酒盞對洛塵道:“嘗嘗,比酒肆的還好。”

洛塵舉盞與楚焱和沁環相碰,小口飲盡,眼中不由得一驚,“當真好酒,味醇回甘。”

沁環微一挑眉,沒料到洛塵還頗通杜康,心裏也覺着親近了些。

“來,洛兄試試這個。”沁環飲了酒,将璋兒擺好的千層糕夾了一塊放在洛塵碟中。

洛塵咬了一口,只覺得甜味恰如其分,即便是他不愛糖,也忍不住多嘗一些。

“向家的千層糕用的是冰糖,裏頭又摻了紅豆,既不粘膩又顯細滑。”沁環笑道。

“味道的确不凡。”洛塵也笑着回道。

楚焱瞧着兩人笑如春花,忽地覺着……自己是不是被撇開了?

“你倆倒是合拍。”楚焱故作痛心地擺着腦袋嘆氣。

“哎喲瞧這醋壇子。”沁環夾了一塊千層糕喂到楚焱嘴邊,“勞你辛苦買來的,嘗嘗。”

楚焱吃了一口,滿意地點點頭。

洛塵瞧他倆膩膩歪歪的模樣只覺得頭皮發麻,默默夾了鹵味塞到自己嘴裏。

“聽聞你向絕情莊莊主下了戰帖?”沁環狀似漫不經心地問。

“這麽快就傳開了?”楚焱問。

“那是自然,”沁環為他倒了一碗酒,“今兒一個臉上一道疤的漢子一來便大聲嚷嚷着敗在你手中,還要給絕情莊傳話之事。”

“他倒是有閑心。”楚焱輕笑一聲,“現下他可還在?”

“喝了幾碗酒便走了。”沁環溜着眼珠子,轉身為洛塵斟酒問:“洛兄今夜可要人陪着?”

洛塵原本好好吃着,一聽便嗆着了嗓子,偏頭往一邊不停地咳。

“今夜他與我一屋。”楚焱語氣裏有了些不悅。

沁環識相地放下酒壺,乖順地坐直。

“這偌大的……”洛塵咳着問,“醉仙樓就沒有兩個空房?”

楚焱使了個眼色,沁環便忙道:“洛兄若是點了姑娘或是公子,倒是能去他們的房間,可若是想單獨收拾出兩間來,怕是有些為難。”

洛塵的臉色又紅又白,最終只得住嘴。

夜色漸深,沁環命人收拾客房,将兩人丢過去便徑自睡去了。

洛塵瞧着并排的兩張床榻,眼角跳了跳,“當真是多一間空房都沒有?”

“此處夜夜笙歌人滿為患,能騰出這間便已不錯了。”楚焱大搖大擺地走向屏風後的浴桶。

洛塵奔波了一日,身上滿是塵土。可這屋子裏只有一只浴桶,莫非還得等楚焱出浴又換一桶水?

屏風已然搭上好幾件衣物,洛塵皺了皺眉,轉頭往外走。

出門正巧遇見璋兒,洛塵便問:“璋兒,能否替我準備一桶熱水?”

說完,洛塵才發覺自己有些唐突,轉念一想這兒是散金之地,便摸出幾粒碎銀遞給璋兒道:“勞煩你了。”

璋兒微微擡手,猶豫着要不要接。卻聽身後忽然響起一陣水聲,楚焱扯着嗓子問:“不如與我同浴?”

洛塵不由得起了一身雞皮,硬将碎銀塞給璋兒道:“勞煩你了。”

璋兒雖然不愛說話,手腳卻麻利得緊,三兩下便在隔壁房弄了一桶熱水。

洛塵熱乎地泡在水中,默默道:“這不是有空房麽?”雖然沒有搭床。

想着,便打算将楚焱房中的被褥抱過來打個地鋪。

洛塵回了房,楚焱已褪了外衣窩在床上閉目養神。洛塵小心地繞過去,抱起被褥便要走。

“你這是要去哪兒?”楚焱合着眼慢悠悠地問。

忽地有那麽一瞬,洛塵覺着自己就和偷谷子的老鼠似的,“我看隔壁有空房,我去那兒睡罷。”

楚焱這才睜開眼,一臉恨鐵不成鋼地看着他,“你曉得這世上有多少人想追殺你麽?”

洛塵默默地數了數,光是這幾日便有七十多個,将他養的蠱幾乎消耗殆盡。

“就現下的情形你還敢一個人歇息,當真不要命了?”楚焱皺眉。

洛塵抱着被褥站了一會兒,才在楚焱難得鄭重的目光中放下手裏的東西。

睡在離楚焱最遠的床角,洛塵合衣而眠。大約這幾日是真的累了,他一沾枕頭便流出了輕淺緩慢的呼吸。

楚焱覺着瓷枕有些硬,随意拉到一邊,換了手枕在頭下。側臉,便能看見洛塵蜷成蝦米似的背影。

大約是初見之時他年紀尚小,還中了麻沸散站立不得,洛塵在他記憶中一直都是十分清瘦卻高大的模樣,偶爾夢裏見着,心裏也總存着一份敬畏。

然而現如今,這人卻已經到了沒有他的保護便可能随時喪命的地步。

嘆息一聲,楚焱輕手輕腳地靠過去點了洛塵的睡穴,幾下抓起頭發攏了個髻,推門離了房間。

飛身躍上房頂,楚焱負手而立,冷聲道:“哪方的鼠輩,還不現身?”

瓦片上有了輕微的響動,剎那楚焱便被五名黑衣男子圍了起來。

楚焱眸子裏透着一股不屑,“就你們幾個?”

為首那個并不在意,抱拳道:“楚少爺,我兄弟幾人自知不是你的對手,只是有一疑慮不知該不該問。”

“那你便別問了。”楚焱一揚頭,漫不經心地斷了他的話頭。

為首那個被噎了一下,又抱拳恭敬地問:“洛塵毒害發妻,遭絕情莊八道絕殺令追殺。楚少爺身為楚門繼承人,何苦維護這般生性絕情之人。”

楚焱挑起嘴角,眼裏透着一股戾氣,“我楚焱生來狂妄,同何人來往與你何幹?”

“楚少爺說的是,”為首那個幹啞地笑了笑,“楚少爺之意,今夜我兄弟幾人是帶不走洛塵了。”

“自然能帶走。”楚焱忽地轉了态度。

黑衣人面面相觑,有些難以置信。

“只要打得過我便是。”楚焱伸出兩拳。

為首那人立即道:“楚少爺,今夜擾了您的清靜,在下給您賠不是了。”

楚焱撇嘴,不滿于少了一頓出氣的機會。

為首的黑衣人一個手勢,剩下幾人便一同隐入夜色,不多時便不見蹤影。

楚焱晃了晃頸骨,飛身下了房頂,在一片笙歌中回了房間。

洛塵仍安然地睡着,楚焱站在他身邊,低聲問:“你‘生性絕情’,我生來狂妄,豈不絕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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