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旅途的盡頭
第7章 旅途的盡頭
13
「是我……輸了呢……」跪在地上的田中，沒了剛才那一身的戾氣。只是帶着沮喪和自諷，說出了這句話。
「此話差矣，田中先生。這可不是游戲，用「輸贏」去衡量結果，是不對的。」
Haru走出吧臺，來到田中的身邊半蹲下去。光太保持着他的妖怪形态，守在Haru的身邊。
「田中先生，那天，是怎樣的心情？」
「那天？」
「收到夫人生前為你訂做的蛋糕那天，你的生日。」
「啊，那個啊……」
是怎樣的心情來着？
店員把蛋糕送上門的時候，吓了一跳呢。怎麽回事？不會是送錯了吧。可是那麽多年以來都沒在生日收到過這樣的東西……對方說，「只要打開盒子，就什麽都懂了」。
既然說到這份上，那我只好收下了對吧！不過呢，等我吃了以後你再來跟我說送錯了，我可不管了哦，混蛋！
蛋糕上寫着「生日快樂，秀一」的字樣。裏面帶着一張祝賀卡，有加賀美的字跡，還有，訂做日期……
那個時候就想，「哦~原來是這樣的啊~」腦子裏好像擠壓了好多東西，又好像都無關緊要了。嗯，吃蛋糕要緊。
蛋糕的樣式？嘛，普普通通的單層圓形奶油蛋糕。只要不像女孩子那種的花哨，對男人來說，就足夠了。用勺子輕輕挖下一塊放入口中，細細咀嚼，沒過多久就化掉了，唇齒間還能留下一絲清香。但是呢……
太甜了，甜得膩牙，甜得，我都快哭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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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咧！好奇怪呢！為什麽會訂做這麽甜一個蛋糕？明明我受不了那麽多糖分。不行！等她回來一定要好好問個清楚。
加賀美呢？怎麽還沒回來？明明我都吃了半個了……
加賀美呢？
啊……這樣啊……
已經……回不來了……
「「後悔」嗎？田中先生……對于「殺害了夫人」，這一件事……」
「「後悔」？不，我不後悔……因為，如果「後悔」的話，加賀美不就更可憐了？」
田中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的濕潤。Haru見狀，再一次，遞上一張紙巾。田中笑着接了過來，點頭示意。
「等到列車到站以後，我就去警察局自首。希望到時候，能夢見加賀美她原諒我呢……」
Haru聽了田中這番話，雖然猶豫了一會，但還是向他問道。「田中先生你，想不想跟夫人再見上一面？」
「什麽意思？」
「如果說，我能讓你跟夫人的「靈魂」再見上一面的話，你要不要，現在，當面地，請求她的原諒？」
就是妖怪這種東西，田中剛剛都見了不少。所以，Haru的「靈魂」一說，對田中來說，就像聽到了天籁般。他向着Haru行了一個跪拜禮，頭砸到地上發出清脆的「嘭」的一聲。「我知道這樣有點不知廉恥，但是，請幫助我，最後一次！」
「真是拿你沒辦法吶！」田中的行為讓Haru很是感動，他從口袋裏取出一個透明的小瓶子，裏面裝着大半瓶紫色的液體。「我能幫你争取到的，只有這兩分鐘。要還是不要？」
田中拿過小瓶子，非常堅定地點了點頭。
……
14
還是那個熟悉的家門，還是那個熟悉的客廳，還是那個熟悉的廚房，還是那個熟悉的身影，紮着熟悉的發型，在用熟悉的手藝，為她心愛的人做着晚飯。
田中不帶一點腳步聲，悄悄靠近，從後面抱緊了心愛的她。閉上眼，享受着這一份久違的溫馨。
而她，被吓了一跳。不過，那從身後傳來的熟悉的氣味，讓她覺得「安全」。
啊，那是她（他）愛了一輩子的人啊。
「親愛的？今天回來得真早呢。」
「嗯，想你了……」
「又說這種肉麻的話。」
「你喜歡嗎？喜歡的話以後我天天跟你說。」
「嘛，雖說不讨厭……」
「那就這麽定了。」
「欸？！」
「吶，加賀美……」
「嗯？」
田中環在加賀美腰上的手加大了力。力氣大到，加賀美覺得有點不适。
「親愛的？你怎麽了？很痛哦……」
田中這才發現自己的失态，稍稍放松。
「親愛的，你今天，很奇怪哦。」
「對不起呢，加賀美。如果，我說如果……」
「嗯？」
「如果，将來，我做錯了事，傷害了你，你，會原諒我嗎？」
「親愛的？」
「能原諒我嗎？」
加賀美一直沒有回他。過了好一會，田中感受到，自己的手，被緊緊握住的溫暖。那是加賀美的手，那是加賀美的答複。
「如果真是那樣，你，一定不是故意的。」
今天，一定是田中這輩子眼淚流得最多的一天。「嗯……嗯……」
「而且，我相信，這樣的事是不會發生的。因為，「喜歡三浦友和的男人，一定是值得托付終身的。」」
「是呢。就像，「喜歡山口百惠的女人，一定是忠貞不渝的」。」
廚房裏，一片溫馨纏綿。一旁的開水煮沸的聲音，似乎成了不懂風雅之物。
「那個，加賀美，為什麽你的手有點冷了？」
「欸？有嗎？」
「嗯，而且，節骨感怎麽也越來越明顯了？該不會是生病了吧？」
「這倒不會，大概我一直以來就這樣。」
「怎麽會，肯定是生病了，轉過來我看看。」田中手扶着加賀美雙肩，将她轉過來的那一刻，他所處之地，四處出現了裂痕！
「你……你……你是「什麽」……」
田中眼前這個，一半身體披着加賀美的人皮，另一半身體的人皮漸漸脫落現骨的「東西」，其實是夜行百鬼之一的「鬼女」，也稱，「畫皮鬼」。
「真是沒辦法呢，兩分鐘時間到了。看來，又要換一副人皮了。」
田中吓得連連後退。「你……你不是加賀美！」
「加賀美？啊，你說這副人皮的主人？當然不是了。她死得那麽冤枉，死後的怨恨連我都感受得到。所以我才勉為其難，接收了她。哦，原來，你就是那個殺了她的人啊……」
「這樣啊……原來這樣……」
原來剛剛的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是他自私的願望。加賀美，果然是恨他的啊……
「殺了我吧……」
「嚯？不用你說我也會這麽做的啊！去死吧！」說完，「鬼女」化成一陣黑色的狂風把田中緊緊包圍在內。
加賀美……
對不起……
15
被「鬼女」所吞噬掉的，是田中的「靈魂」。
他喝下的那瓶，Haru帶在身上的液體，是可以把人的靈魂從肉體中分離出來的東西。而他留在現世的「空殼」，被運送回他的家裏，等待着第二天警察的上門拘捕。當然了，作為「空殼」，他大概也就只能死在監獄裏了。
怎麽運送的？
才不會告訴你們呢！
另一邊，「深夜列車idolae」上，Haru和光太忙着把車廂恢複到原來的模樣。
「Haru，那樣就行了嗎？」
「你指什麽？」
「那個「田中」，只讓「鬼女」吃了他的靈魂會不會太便宜他了？要不，我現在去把他的肉身也給吃掉吧，怎樣？」
「你如果不想拉肚子的話，我勸你最好別去……」
妖怪可以随便吃掉人類的靈魂，但肉身不一樣。随便把肉身吃掉的話，會惹大麻煩，甚至影響到妖怪生命的大麻煩！
「切……小氣……我要去向Aki告狀。」
聽到「Aki」這個名字，Haru當即兩手拿起拖把，往大腿靠近膝蓋的地方就是狠狠一砸——「咔擦！」
「那個混蛋，又不經我同意，随随便便把這種差事扔給我！」
「噗~Haru，拖把~」
「啊！又弄壞了！沒事，明天找Aki報銷去，反正他官大，錢多。」
「這次的事件，也是Aki推給你的？」
「是的。聽說，加賀美小姐的父親有那麽一點人脈。他不相信他女兒會跟佑介先生殉情，反而認定，是田中秀一害死的他們。所以，找到了Aki。」
那一天，名叫Aki的男子登門拜訪加賀美的父親。聽完對方的言論後，覺得有理，而且既然也動用了警局高層的人脈，那就比「随便」更「認真」一點地對待吧。
不過，在離開之前，名叫Aki的男子問了對方一個不太平常的問題——「如果，你女兒真的是死于她丈夫之手，你的願望是什麽？」
「我的願望？」
「是的，你希望他得到怎樣的制裁？僅僅是法律制裁的話，你滿意嗎？」
「哼！除了法律制裁，難道我還能弄死他不成？」
墨鏡之下，Aki的眼神無法看清，但聽他說話的語調，雖然「吊兒郎當」，卻有種「深不可測」的味道。
「老人家，這只是個假設。你只管由着你的心，來回答我這個問題就行。」
老人想了很久，才用極度平和的語氣，給予了回答。
從老人家裏回來的路上，Aki就通過電話把這個差事扔給了Haru，然後在Haru大發雷霆之前挂了電話，順便還關了機。
「願望？他怎麽回答的？」光太非常好奇地問道。
「「從我的世界消失吧」……」
「真的？」
光太瞪大着雙眼直勾勾地盯着Haru的臉。
「誰知道呢……」Haru聳了聳肩露出微笑，拿了把新的拖把繼續打掃。
「欸？！告訴我嘛，Haru……」
「別問了，真的忘了……」
「吶！Haru……」 「忘了……」
……
16
人類，是一種很有意思的生物。眼淚可以是假的，笑容可以是假的，語言可以是假的，病痛可以是假的。
那麽，到底，對人類來說，什麽才是真的？
我不知道，但是——
「半言」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