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好聲好氣的勸着不要激動、不要胡思亂想,到頭來卻沒有一句劣根性十足的威脅來得奏效。

苑随無奈又有些好笑的看着那恨不得把自己抽筋剝皮的女人,暗暗嘆了口氣,“先說好,我可以放開你,不過你得乖乖地,先聽我把話說完。”

她一口一句的“本座”不知何時已經換成了“我”,風卿竹沒意識到哪裏發生了變化,但也莫名的,好像又真被她這言辭懇切的樣子給騙到了。

風卿竹沒有應聲,苑随便只當她是默認了。

殿門在兩人進來時便被緊緊的關上了,方才又鬧出了那麽些激烈的響動,看起來就像真要做點什麽事似的,想來外頭的那些人又可以有理有據的繼續編新的話本了。

不過這會兒那些人應該已經被白因都遣散了,苑随又給殿內上了層結界,以确保她接下來要說的話不會被第三個人聽到。

她拿走了風卿竹的簪子,起身整了一下自己在剛剛的糾纏中有些淩亂的衣襟,面上的面紗依然恪盡職守,加上她刻意附屬的法術加持,沒讓對方看出半點端倪。

就目前為止,苑随還不想讓風卿竹認出她,以及很多事情,她也并不打算告訴她。

“我對你們昆侖的寶物沒興趣,對你,也沒什麽興趣。”苑随平心靜氣道,就好像在說的這件事對她來說确實沒什麽要緊,“所以你大可不必多這個心。”

風卿竹也掙紮着從床上坐起身,話雖這麽說,但也不可能三言兩語打消她的警惕心,“那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我沒什麽目的,就算有,我也不可能告訴你。”苑随開門見山,她說起正事來一向幹脆,“不過我倒是可以另外告訴你一件事。”

風卿竹:“什麽?”

苑随:“我正打算救你出去。”

風卿竹:?

對方的詫異全然寫在了臉上,也是苑随意料之中的反應。

所以随即她又搶先補充了一句,“我救你,但別問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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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卿竹:“……”

“那我又怎麽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

“你信與不信,我可一點也不在意。你若想抓住這個逃離的機會,就聽我的,你若不想,我現在就可以再把你送回去。”

進了魔宗本就是一只腳踏進了閻王殿,既然不管怎樣都逃不過一死,賭不賭這一次,又有什麽可顧慮的?

“決定了麽?”彼此沉默了一會兒,苑随又問道。

“那我的師兄弟們……”

“夠了,你可沒有和我讨價還價的籌碼。”苑随打斷道,“今兒個我心情好,就是想救你,至于其他人,我可管不了那麽多。”

風卿竹不由捏了捏拳頭,她雖然心口窒痛,但也知苑随說的不錯。這位左護法口口聲聲說要救她都不知道是安得什麽心思,她又怎麽能傻到,奢望她再救出其他人。

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若真逃出去了再想辦法。

風卿竹沉思了很久,苑随便也一聲不吭的等了她很久,直到看着對方像是想通了什麽似的,長長的吸了一口氣。

既然追問不出原委,那就索性舍掉那些多餘的廢話,風卿竹擡眸問道:“你想讓我怎麽做?”

苑随不由笑了起來,她微微彎了彎腰,伸出一只在風卿竹還殘留着血漬的下巴上輕輕一勾,“果然是個聰明人,孺子可教也。”

風卿竹躲開她的手,“你說話便說話,休要動手!”

“好吧好吧。”苑随重新直回了身,有一種興致被人打斷的索然無味,她慢悠悠的後退了兩步,然後目光挑剔的從頭到腳将風卿竹好生打量了幾番,最後不敢茍同的啧了啧嘴。

風卿竹:“……”

“第一件事,先把你洗幹淨吧。”

去了結界,讓人搬來了木桶,四五個下人悶着頭來來回回幾趟才将那木桶盛滿。

護法大人的寝殿很快就被氤氲的水汽填滿,隔着一兩米瞧人,都能隐約瞧出一股子朦胧感。而後殿門重新關上,殿內很快又再次只剩下苑随和風卿竹兩個人。

風卿竹:“……”

氣氛突然詭異的駭人。

“你還愣着幹什麽?”苑随拿起一旁的大木勺,撈着袖子舀了舀桶裏的水。

下人們做事嚴謹,水溫控制的剛好,不過苑随想着方才風卿竹那手腳冰涼的觸感,外加上這女人在暗牢裏凍了這麽久,于是又往裏加了些熱水。

風卿竹沒說話,人也沒動,很明顯在介意什麽。

苑随自然也不是那蠢笨的人,彼此間多掃了兩眼便意識到了問題,不由好笑,“怎麽,我在這,你不好意思了?”

風卿竹瞥了她一眼,分明在說她“明知故問”。

但就算這樣苑随也并不打算離開,她依然體貼入微的攪拌着桶裏的熱水,然後又從一邊的花籃裏抓了把花瓣撒在了水上,儀式感非常到位,就是說的話不太中聽。

“不好意思我也不會走的,我勸你還是收起那些,對我不切實際的幻想吧。”

“……”這話本質上沒什麽毛病,但聽着又似乎有哪裏不對勁。

“過來。”苑随再開口,多了幾分命令的口吻。

不過仍舊石沉大海,那固執的女人愣是不肯動。

“你不會是要我親自過去請你吧?”

風卿竹:“……”

如果不是身受重傷,靈力被大大削弱,又在這魔域裏很受克制,風卿竹一點也不懷疑自己會對這個女人大打出手。

她雖沒這自信能打過苑随,但奮力一戰,也絕對不會讓苑随有什麽好果子吃。

可事實是,迫于種種原因,她還是在苑随的目光壓迫下,慢慢的站起了身。

這會兒已經勉強可以走路了,只是走得稍慢了些,腳腕上有幾處傷口,每一步都扯着疼。

苑随本來是想過去将她直接抱來的,但想了想還是止住了這種念頭。

她錯開目光,重新看向飄着花瓣的木桶,“水有些燙,但驅寒正合适,受得住你就多泡一會兒。”她說着放下木勺,“衣服脫下就先扔着,洗完了讓下人一道清走。”

再擡眸時風卿竹已經走到了近處,只是緊盯着她的視線依然充滿不安,雖然已經在努力的遮掩了,但扣着衣角的手卻不會騙人。

苑随瞧着她,“都是女人,就算人魔有別,你也不必要這般緊張吧?”

“我……何時緊張了?”

“沒有自然更好。”苑随繞過她,“但我還是不妨與你多提一嘴,外頭的那些話你不必要聽,我不喜歡女人,也沒這麽不挑。”

“你……!”

風卿竹氣得回眸瞪她,卻發覺苑随不知何時竟已走遠,片刻間最後的一點身形也盡數消失在內殿的拐角處。

她伶牙俐齒那般不讓,卻還是走開了。

這個結果讓風卿竹不由的怔了一下。

這個苑随,葫蘆裏到底藏着什麽藥?

身上的傷口長時間沒有處理,早已和衣服黏在了一起,脫起來格外困難,有些好不容易結了痂的地方又被強行撕開,瞬間又滲出了血來。

風卿竹咬着牙,胡亂的用衣服蹭了蹭傷口,免得染了桶裏的清水。

苑随去內殿換了身衣服,她這人向來有些潔癖,外袍沾了旁人的血自然是不能要了,只是脫下時,那藏在袖子裏的香囊又掉了出來。

苑随彎身将東西撿起,心不在焉的看了一會兒。

忽而又低低笑了起來。

她還真不想把這東西還給風卿竹,沒別的原因,單純就覺得太拿不出手了。

但想了想,她還是走到了一旁的櫃子前。

苑随一向謹慎,諸如殿內熏香或是貼身攜帶的香囊之類的東西,一般都是她親自配制,所以她的內殿裏就放了這麽個大櫃子,存了不少藥材和香料。

而香囊裏的都是些常見的草藥,所以重新配制副一模一樣的,倒是完全沒有難處。

屋內不知道是不是又被設了什麽奇特的結界,風卿竹感覺自己泡了好一會兒,水溫也沒有絲毫變涼的趨勢。

她本來是打算草草清洗一下便好的,卻不想沒一會兒就開始昏昏欲睡了,可能是透支已久的身體突然享受到了極大的放松,讓她舒服的有點不想起來。

直到那去而複返的腳步聲重新出現在她的耳邊,風卿竹才猛然清醒了些,只是為時已晚,現在再想匆匆穿上衣服,顯然已經遲了。

況且身體泡久了自然而然便有一股無力感,這一時半會兒想站起身還真不是什麽容易的事。

她其實還是有些迷糊,以至于僅剩的還能努力周轉的理智,忍不住便要懷疑這屋內的熏香是不是有什麽問題。

苑随很快便走到了她的身後,她看了一眼風卿竹下意識扣在桶邊的手,不知道這人又在暗暗較什麽勁。

“舒服點了麽?”苑随的聲音如這水霧彌漫的空氣一般朦胧。

“你在香料裏加了什麽?”

“這是安神香,能幫你凝神靜氣,纾解勞頓,放松些。”苑随淡淡說道,她拿起把梳子,另一只手則輕柔的替風卿竹撈起微濕的頭發,沒了簪子,這長長的青絲垂落在桶邊,就像那詩詞裏寫的,宛如潑墨一般。

“……你幹什麽?”風卿竹的聲音有些無力的沙啞。

“你這頭發,真好看。”聽起來像是女子之間由衷發出的豔羨,但苑随那毫無起伏的聲線,卻又好像只是随口說說。

可不知為何,風卿竹卻還是覺得,心頭某處像是被人撥動了一下,隐約是在什麽時候,同樣的話另一個人也對她說過。

苑随一下接一下,幫她挨個梳開那些發結,她從小巧的瓷碗中挖了一塊香膏,再一縷一縷的,在風卿竹的頭發上抹開。

兩個人誰也沒再說話了,眼下這般宛若順其自然的景象,就好像一對共話連理的戀人,做着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咱們護法大人,真的hin溫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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