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苑随沒有什麽出格的舉動,她認真替人梳頭的樣子就像是從另一面驗證了她自己的話——她根本就不屑于對一個凡人階下囚動什麽龌龊的歪心思。
殿內被霧氣彌漫,如非刻意,其實很難看清些什麽。何況水面早已被花瓣鋪滿,完全将那可能引人遐想的場面盡數遮掩。
“趙元是怎麽抓到你的?”安靜了許久,苑随的聲音便難免顯得突兀。
背對着她的風卿竹輕輕睜開被水珠挂滿的睫羽,繼而語意不明的吐出兩個字來:“僥幸。”
苑随不由一笑,“你也很僥幸。”
“……何意?”
“趙元好|色成性,在這魔宗內豢養了不少女人,”苑随說,“可他卻放過了你。”
“……”
“想必是立功心切,所以才一時收了色心。”
“你到底想說什麽?”
“你不是問我,打算怎麽救你麽?”她順完了最後一縷頭發,然後松手緩緩走到桶側來。
桶裏的人猝不及防的慌張被她盡收眼底,苑随巧然笑着,她懶散的趴在高高的桶邊上,視線只對着風卿竹那雙靈氣十足的雙眼,“我不能公然以我的身份救你,所以這黑鍋得讓別人來背。”
苑随說:“這幾日你留在我這,我會将我夜夜寵幸、玩|弄于你的消息散布出去。”
“你!!”
“先別急着惱火,聽我說完。”苑随好脾氣的打斷道,她感覺若是不好好安撫好了,風卿竹怕是沒聽完她的計劃,就直接氣絕身亡了。
“只是傳言,不會真把你怎麽樣。啊……你不會是這種時候了,還覺得你在魔域的聲譽,重過性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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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卿竹這才緩下一口氣,不答反問:“然後呢,這又有何意義?”
“繼而幾日之後,以我這般喜新厭舊的性子自然是厭倦了你,到時候我會把你重新丢回牢裏。”苑随随手擡了下袖子,甩開了這濃密的白霧,直将風卿竹那白皙的面龐看得更真切了些,“屆時趙元瞧見你這般漂亮的臉蛋,又早已被這幾日的傳言聽得嘴饞,他自然不會再錯過一次。”
風卿竹扣着木桶的手再次收緊,她聽着對方的混賬話只氣得渾身顫抖,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麽罵怎能抒洩她的憤怒。
苑随卻是沒事人一樣,擡手忽而将她扣着桶邊的手抓在了手裏,再一點點掰開她自我傷害的手指。
“那時你只要假意配合,将他迷得五迷三道……”
“我便是叫他殺了我,也做不出這等腌臜的事情來。”
苑随擡了下眸子,她面無神色的瞧了風卿竹一會兒,末了才哂笑着搖了搖頭,“你們這幫正派人士,固執迂腐,冥頑不靈,我倒是見識了。你就不曾聽過一個詞,叫‘能屈能伸’麽?”
“仙門弟子,可殺,不可辱。”
苑随笑了笑,松開她的手,“罷了罷了,”她回身走向了一旁的桌椅,“那你便繼續做你的貞|潔烈女,反抗他便是了。”苑随喝了一口水,“我會在那時助你,将他打暈,再送你出去,他見色起意誤了事,這鍋自然也就落在了他的頭上。”
風卿竹沒有立刻答話,似乎還在考慮。不過苑随卻是已經下定了主意,沒打算與她商讨,只是告知一聲而已。
“好了,時間差不多了,你可以出來了。”苑随道,“衣服在你左後方的架子上,換好了,來內殿見我。”
雖然方才水霧朦胧之時,苑随已經近距離的看過了那張清婉秀麗的臉,但當人穿上了新衣,挽好了頭發,亭亭玉立的站着苑随面前時,她還是忍不住暗暗倒吸了一口氣。
苑随早知道這個女人有多美,但她卻忽略了,這麽多年未見,當年那個十七歲的少女,早已長成了大美人。
單是那一雙晶瑩水靈的眸子,便足以叫這世人前赴後繼。
苑随出了會兒神,順便感慨了一遍造物者的不公。
“趙元抓住你的時候,你應該不是這個樣子吧?”苑随問。
“當時厮殺了很久,他出現時我已精疲力盡。”
苑随了然的點了點頭,她又看了眼風卿竹的新衣,“你穿紅色也很好看,比那死人白有生氣多了。”
“叫我過來幹什麽?”懶得多聽她廢話,風卿竹有些不耐的打斷道。
苑随指了一下手邊的小瓷瓶,“你這一身的傷口不處理,我可是會掃興的。”
風卿竹這個人固執歸固執,但也不算完全拎不清,苑随替她上了藥,又叫人準備了些食物和湯水,不下半日,左護法大人疼愛新歡的佳話便在魔宗內傳開了。
入夜更是燈火長明,人影攢動,一看就玩得很激烈。
殿內,苑随斜倚在塌上,指尖法力萦繞,興趣盎然的驅使着兩張人形的卡片,繼而在窗戶上呈現出各種令人臉紅羞愧的倒影。
苑随玩得有點開心,時不時被自己樂得低低笑起,那笑聲裏少說三分猥|瑣,直聽得側卧在床上的女人陣陣不齒。
“我說風女俠,好歹也配合一下吧?”
風卿竹留給她一個背,不過聽到這話的時候身體明顯震了一下,“配、配合什麽?”
“光見人影,不聞其聲,外面那些人肯定是要懷疑的。”
“……”
“你就叫兩聲意思意思,我保證不會笑話你的。”
“苑随,你莫要太過分了!”
“你這女人,可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苑随撇着嘴坐起身來,她看着風卿竹的背影,恍惚間竟有些被吸進去了似的。
她的視線樂此不疲的反複描摹着對方的身線,有那麽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對這個女人,可能确實是有一些喜歡的。
至少是很感興趣的,她也很好奇,風卿竹這樣潔身自傲,冷漠又固執的人,抱起來會是一種什麽感覺。
“實在不想叫就算了,那這長夜漫漫的,就聊會天吧。”苑随想起來便問,“那個香囊,對你來說有什麽特別的意義?”
不說香囊還好,風卿竹一時也沒想起這事,結果苑随一提,她頓時便焦急的從床上坐了起來,“你把香囊還給我。”
“你先告訴我,我再還給你。”
“……你說話作數?”
“自然。”
風卿竹猶豫着開口,結果無意看到窗戶上的影子,又恨恨咬了咬牙,扭頭看向了另一處,只當沒看見。
好在這殿內燭火昏黃,否則苑随定能見到她臉上不自然的紅——她一早便覺得苑随這主意不怎麽樣,也懷疑過苑随很可能就是故意要給她難堪。只可恨如今受制于人,為了一線生機只能被她牽着鼻子走。
“是一個恩人贈與我的。”風卿竹說
“恩人?”苑随故作好奇的追問道:“像我一樣的恩人麽?”
“呵,她怎會像你這樣?”
“我怎樣?”
風卿竹明顯是有不少難聽的話,但是各方面斟酌了一會兒後,還是選擇把這些話咽了回去。
“沒什麽,把香囊給我。”
“你這故事我不滿意,”苑随道,“不給。”
“你言而無信!”
“是你沒有誠意。”苑随有理有據的反駁道:“你見過講故事,一句話就把人給打發了的麽?”
“……”風卿竹回頭想想自己似乎确實是少了點耐心,那也只怪這苑随是魔族人,她實在是對一個魔族平和不起來,還是這樣一個思想惡劣的魔族高官。
但想着那香囊是必須要拿回來的東西,她還是再次開口了,“六年前,我第一次下山歷練……”
苑随聽這開頭才有些滿意,她丢了那被她折騰了許久的卡片,再用掌風滅了燈,重新倒回了她的塌上,乖乖的做個安靜的聽衆。
“當時運氣不好,頭一遭就遇到了個難纏的熊妖。當時同行的師兄們死的死、傷的傷,我也一招不慎,被打落了山崖。”
苑随:“聽起來,你當時應該也傷得不輕。”
“若沒有人救,應當也早已死在了那一戰中了。”
苑随點了點頭,“那救你的,是什麽人?”
苑随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熱衷于明知故問,但她就是莫名的很想從風卿竹的口中聽到有關關于自己的話語。也可能是虛榮心作祟,在這魔宗裏被假奉承久了,就忍不住想聽別人誠心的誇誇自己。
她記得那時意外救了半死不活的風卿竹,兩人在山間茅屋裏呆了一月有餘,對她來說,其實也是段很美好的回憶。
至少那時的風卿竹比現在溫柔百倍,和煦百倍,最主要的是,她對她笑起得模樣,美得驚心動魄,哪怕是時隔這麽久,依然讓苑随記憶猶新。
“不知道。”風卿竹道。
苑随難得沒追問,只是又換了個問題,問,“那你應該很感激她咯?”
“……”風卿竹沉默了一會兒。
“若是可以,我倒是希望她,從來沒有在我的生命裏出現過。”
苑随:???
“你這人,怎麽還知恩不圖報呢?”
風卿竹在黑暗中瞥了一眼她的方向,繼而又瞬間冷下了聲色,“與你何幹?”
苑随:“……”
作者有話要說:
苑随:我将你港,我當時真的超委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