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暴君的花瓶7 想死都死不了

他什麽時候吃過這種苦?

憑什麽吃這種苦?

背上傳來火辣辣的痛, 令裴九鳳一下子爆發了,将柴火猛地扔到地上!

他就不背!她能拿他怎麽樣?

“你不背,是讓我背?”韶音看了一眼被他丢在地上的柴火,而後擡起眼睛, 眉毛挑起。

他如果聰明一點, 就知道她要生氣了。

但裴九鳳心性高傲, 如何會對一個寒酸窮苦的姑娘低頭?他高高揚着下巴,眼神睥睨。

“反了你了!”韶音将眼睛一瞪, 彎腰從地上的柴禾堆裏抽出一根拇指粗的樹枝,朝着他背上就抽過去:“王大根!你真是反了天了!讓你撿柴禾你不撿!現在讓你背又不肯背!是指望我把你當少爺養起來嗎?”

裴九鳳心說,不然呢?

她和那妖人乃是一夥的, 他們想通過這等幼稚可笑的手段叫他迷途知返,那就做到底!

擡臂一擋, 只聽“喀嚓”一聲, 樹枝斷成兩截。

而裴九鳳的手臂上也出現一道紅痕。

這點疼痛對他來講, 不值一提, 将手臂負在身後,揚着下巴說:“我不背!要背你背!”

那妖人的脾氣, 他已有所知曉。他殺了人, 那妖人就讓他經歷一遍同樣的情景,可以知道那妖人虛僞之極, 沽名釣譽,絕不會無緣無故地折辱他。

他不背柴禾而已, 那妖人不會将他怎樣。

“好!這可是你說的!”韶音見支使不動他, 也不再白費力氣,只道:“王大根,你背棄了爹娘的遺言, 你不肯跟我相互扶持,相依為命。你既這般,我就不認你是弟弟,從今往後我不管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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彎腰提起柴禾,倔強地背了起來。

看也不看裴九鳳,邁動步子往前行去。

她越走越遠,絲毫沒有停下腳步,回頭找他的意思。

裴九鳳只心虛了一瞬,就坦然了。

他倒要看看,那妖人接下來會如何對他!

“妖人”沒對他怎樣。

什麽也沒對他做。

裴九鳳在城外的曠野上站了半晌,沒感覺到絲毫異樣。只有秋風呼嘯,吹在他赤着的上半身,激起一層寒栗。

而韶音的身影愈來愈遠,只能看清一個黑點。

那捆柴禾的體積非常大,她背起來後,看不見腦袋,只能看見一截小腿和雙腳。

瘦巴巴的少女背着體積碩大的柴禾,吃力地走在荒蕪一人的城外,一點一點邁着步子,如此辛苦地讨生活,尋常人見了難免生出幾分不忍與悲憫。

但裴九鳳看着,心中毫無波動。

在他心中,這都是虛幻的。

是妖人演變出來,譴責他的暴政,試圖讓他悔愧的手段。

他不可能動容。

只等少女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野中,荒蕪空曠的城外只剩他一個人,裴九鳳才思索起接下來怎麽辦。

他現在夢裏,不知道何時蘇醒,而夢裏的處境非常不好。如果還要做很久的夢,他如何讓自己過得好一點?

他現在很冷,很餓。

首先要尋蔽體之物,還要尋裹腹之物。

原地站了半晌,他發現自己只能回城。

荒郊野外是不能容身的。

來時不覺什麽,可是獨自一人回城,上身赤着,肚子裏餓得絞痛,手腳都沒有力氣,裴九鳳走得十分艱難。

二裏路,被他走成了二十裏路。

一步一步往前磨蹭,終于進了城。

他餓得實在受不住,但更讓他無法忍受的是赤着上身行走在城中。

哪怕根本沒有人看他,可他仍舊難以忍受!

他要找蔽體之物!

可是,去哪裏找?

他身無分文,布坊不可能賣給他。

搶別人的?他餓得手腳發軟,又能搶誰的?

天色漸漸暗下來,街上的行人逐漸稀疏,而秋風愈發寒涼。裴九鳳的臉色逐漸難看下來,雙拳無力地攥起。

他想找之前打他、搶他半碗白粥的邋遢男人報仇。随着饑餓久了,那半碗白粥在他眼中的價值便升高了。

他忍不住想,如果他将那半碗白粥吃下肚,再吃掉韶音給的一只窩頭,現在是不是就沒這麽餓?

他實在太餓了。

連找邋遢男人報仇的力氣都沒有。

如果他不是這麽餓,一定不會放過邋遢男人,就算打不過他,難道還陰不了他嗎?

只是,人餓到一定份上,腦子根本轉不動。不論如何分散心神,用不了片刻就會轉回來,腦子裏只有一個“吃”字。

他游蕩在街上,随着天色愈發昏暗,漸漸街上只有零星行人,他是游蕩在其中的一個。

又冷,又餓。

他盯住了游蕩的一人,待四周無人時,忽然撲了上去,将對方從後面撲倒,一手勒住他的脖子,一手并刀,用盡全身力氣,狠狠砍在對方後頸上!

“砰!”

對方被他的手刀砍暈了。

而裴九鳳因為狠狠砍了這一下,渾身失去力氣,喘得厲害。

緩了良久,終于積蓄少許力氣,手指顫抖着脫掉了對方的衣裳。

對方是個比他高的男人,身體沉沉的,他費了好一番力氣才将對方的衣服扒下。

将要穿上時,忽然鼻尖嗅到一股酸臭味,不禁動作一頓。

天色暗淡,他看不清男人的衣裳是幹淨的還是髒的,但是這股味道……

他堂堂天子,竟然扒別人的馊衣蔽體?!

裴九鳳感到異常屈辱!

捏着對方的衣物,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只覺得這衣服粘膩肮髒。

“唰!”

他實在忍不住了,怎樣都無法說服自己将這衣服穿在身上,一下扔得遠遠的!

嘴唇緊緊抿起,憤怒異常!

可惡!該死!

那妖人居然如此折辱他!

難怪少女沒有教導他,而是痛快抛棄了他,原來他們早就知道,他無處可去!

拳頭用力攥起,單薄的身軀在秋風中顫抖!半是冷的,半是氣的!

他們想要他吃苦頭?做夢!

裴九鳳循着記憶,快步回到了姐弟倆的住處。

剛走到院門處,想要推門,忽然鼻尖聳動,身子不自主地往前傾了傾,眼睛驀地睜大!

他聞到了粥香!

“砰!”

他推門,卻沒推動,因為院門從裏面拴上了。

“砰砰砰!”他用力拍起門來。

很快,裏面傳來一聲:“誰呀?”

裴九鳳抿唇不語,只是大力拍着門。

不多時,腳步聲由遠而近,少女的聲音響起來:“這麽晚了,是誰在外面?”

“是我。”這次,裴九鳳開口了。

不開口也沒辦法,他看出來了,如果他不說自己是誰,她不會開門的。

當然,他就算說了,她也不一定會開。

但裴九鳳想過了,如果她不開,他就把門砸開!

出乎意料,裏面響起門栓被抽開的聲音。

“吱呀”一聲,門扇向裏打開,夜色中露出少女清亮的眼睛:“你怎麽回來了?”

“你煮了粥?”裴九鳳往裏看了一眼。

韶音是沒想到他會回來的。

至少,今晚不會回來。

看他那麽生氣,她以為他會倔上一段時間。

“是。”她痛快點頭,“我把柴禾賣了,人家給了我一斤米,我煮了一些。”

裴九鳳一聽,就擡腳往裏進。

韶音沒攔他,因為米還沒煮好,她重新拴好門,轉身往院子裏面走去。

“沒你的份,你不用想了。”走到竈邊,一邊往竈膛裏填柴禾,她一邊輕描淡寫地說,“讓你背柴禾你不背,什麽都要我做,還對我耍脾氣,我是不會伺候你了。”

“你不給我吃?!”裴九鳳非常驚愕,情不自禁地重複一遍:“你真的不給我吃?我是你弟弟!”

難道那妖人要搞姐弟反目?!

可是意義是什麽?!

他根本不會為這個而傷心,也不會因為這個就幡然悔悟!

“王大根,我發現你是越來越不要臉了!”韶音将柴禾往裏塞了塞,确定一時半會兒掉不出來,便轉頭看向身後,不悅地說:“你自己說的,不要我管了,現在又要吃我的飯?!”

裴九鳳臉上一熱!

“我是你弟弟,我就要吃!”忍下羞愧,他理直氣壯地說。

誰讓他現在的身份是她弟弟呢?

而且她是妖人的眼線,就該給他吃飯!

“滾蛋!”韶音随手拿過一根樹枝,朝着他就抽過去:“一口湯都沒你的份!不幫我幹活,跟我頂嘴,還想吃我的飯?我打不死你!”

裴九鳳還赤着上身,被抽一下就是一道紅棱,他不想吃這個苦頭,立刻後退。

只是,手背上仍舊挨了一下,他頓時朝她怒目而視:“大膽!”

“滾你的!”韶音傾身又抽過去,“真當自己是大少爺了?再敢沖我大呼小叫,我連住都不讓你住!”

裴九鳳冷笑道:“這院子可不是你一個人的,你沒資格趕我。”

“你看我趕不趕得了你!”韶音哼了一聲,說完就不理他了,起身揭開鍋蓋,拿木勺攪拌了一下鍋裏的粥。

随着鍋蓋揭開,濃郁的粥香頓時沖出,剎那間填滿了整個小院。

裴九鳳的肚子一下子絞成一團,口中不受控制地分泌唾液。

韶音拿着勺子,将粥盛到盆裏,一口都不剩,昂首往自己屋裏去了。

看也不看裴九鳳。

裴九鳳想跟上去,但是韶音“砰”的一下關了屋門。

“……”裴九鳳。

如果不是打不過她!!

院子裏殘留的粥香簡直是一種折磨,他實在受不住,扭頭回了屋裏。

鞋子也懶得脫,反正被褥已經夠髒了,直接躺上床,把被子往臉上一蓋。

混合了異味的悶潮氣味,終于将粥香阻隔在外。裴九鳳感受着絞動的腸胃,在床上慢慢蜷成一團。

心裏那個恨啊!

他想要醒來!不想再做王大根!

連口白粥都吃不上!

肚子餓得厲害,他今天一口飯都沒吃,昨天一天只吃了個窩頭,算起來兩三天裏只吃了那一個窩頭,怎麽抵得住?

他餓得簡直想吃自己!

被饑餓折磨着,他睡都睡不着,握起拳頭用力砸床,發洩着怒氣!

可恨的妖人!別落在他手裏!

他餓得難受,無比期盼能回去。饑餓感與強烈的恨意交替折磨着他,令他火大又煎熬。

就這麽煎熬了半夜,他迷迷瞪瞪中昏過去一次,很快又醒了。

睜開眼,感覺到硬邦邦的床板和粗劣的棉被,他就知道自己沒醒過來。

那妖人難道是要餓死他嗎?!

他真的要活生生餓死他?!

若是如此,他不如自己結束生命!

眼睛一閃,果斷掀開被子下床。

也許,死了就能回去了。

至少,他不會再做王大根。

那妖人想繼續折磨他,也得換個身份給他!

走到廚房,摸索着拿過了菜刀。

手指摸了摸刀鋒,想試試鋒利程度。這一摸,不禁身子僵住。

他不敢置信地低下頭,只見月光下菜刀上生滿了鐵鏽,不知道多久沒磨了,刀鋒鈍得厲害。

他若是用這把菜刀自盡,除非力氣大到把頭砍下來,否則不會死的。

根本割不破皮膚。

裴九鳳死死盯着手裏生鏽的菜刀,一時間不知是怨恨多一些,還是絕望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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