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Chapter28午夜情愫(11)

想到霆耀酒店的三十五層,濃密的假睫毛重重覆在她的眼簾上,邊角,微微地刺痛她的眼睑,她默默地走出房間,門口,早有酒店的侍應生迎接她,帶她經VIP電梯直往三十五層。

朱紅色浮雕着花紋的沉重的門後,是觥籌交錯,是紙醉金迷,更是人人向往的名利場。

随着辰顏的走入,突然歸于寂靜。

她不知道,是什麽支持着她走到這裏,也不知道,今晚過後,明天她将怎樣去面對。

“各位,這是我沈傲的孫女,辰顏。”

那些站立在四周,衣着光鮮,形色各異的男女,手舉盛放各種顏色的液體的水晶杯,紛紛随着這句話向辰顏舉杯。

她茫然地看着前面,她的外公,容光煥發地站在臺上,一邊是英氣逼人的司徒霄。

每走一步,心都顫抖一次,每走一步,顫抖後就攫緊一次。

因為,這意味着,她離葉蒼霆越來越遠,當走到外公跟前時,就不能再回頭。

但,現在,即便是沒走到他面前,她還能回頭嗎?

多希望,葉蒼霆的聲音能在身後響起,如果他此時出現,她可能,不再需要他說出那個愛字,就願意跟他走。

可,她知道他不會出現,這僅是她最後了斷所有退路的一種自欺欺人的安慰。

在外公說出父母死因的疑點時,她明白,這條路,再沒有回頭的那一天。

“在我唯一的外孫女小顏生日的今天,我宣布十日後,她将正式同冥遠財團的執行總裁司徒霄完成婚禮。”

從門口,走到臺前,這段路不長,心裏的距離反而遠過這段路,當辰顏走到沈傲面前,沈傲滿意地向臺下的諸人宣布這個喜訊。

“不!”

未加思索,辰顏脫口而出,說出這個字後,剩餘的話,都卡在喉中,無法再說,或者說,她不知道該說什麽,眼前的一切,如何去拒絕,都變得那麽艱難。

沈傲的臉色一變,旋即恢複正常,司徒霄則對她露出迷人的微笑,一手牽起她,接過沈傲的話,更是圓辰顏拒絕的話語:“顏,原諒外公,他是想通過媒體的朋友一起讓外界分享我們的喜悅,我知道,這有違你想簡單舉辦婚禮的初衷,但,請你體諒外公千裏迢迢趕來,為我們主持婚禮的一片苦心。”

他的手準确地握緊辰顏垂在旗袍的手,辰顏的手縮怯了一下,但他的手如同鉗子一樣,不肯放松,只稍一用力,辰顏的身子便被他拉着上到了臺上。

司徒霄望着辰顏,這個女孩,在五年前,就美到讓人心動,但今晚的她,更是美到讓人心醉,變了發型,改變了服飾,她美好到,如同一個夢,但這個夢,從今後,都将歸他一人享有。

出于報複,他才接近她,但,在這當中,他竟将自己的真心,一并搭進去,這雖史料未及,可,他并不後悔。

他看得出她眼底的傷痛,源于那個男人,這讓他有些不悅,他不容許她心底有其他人的影子,哪怕現在有,以後,她的心底只允許有他一個人的存在。

他的愛同他的恨一樣,有着霸道的絕對。

“請問沈先生,早前媒體曾接到葉氏集團總裁發布有關和辰小姐的婚訊,今天,該是辰小姐和葉總在霆耀酒店舉辦婚禮的日子。請問,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呢?”

“小顏現在在帝豪酒店,這點諸位是看到的,還需要再多做解釋嗎?作為小顏的外公,她未來所選擇的丈夫,必須是經過我認可的,而我認可的人,只有司徒霄一人。”

“辰小姐,您可否對此事做一下解釋?是您覺得司徒總裁更加适合您嗎?畢竟葉總比您大了那麽多,當時我們接到這消息時也覺得不可思議。”

辰顏望着臺下繼續發問的記者,嘴唇無聲翕合,可沒有聲音發出,她所有的力氣在說出剛才那個“不”字後,似乎就喪失怠盡。

“對于此事,諸位也都知道,葉總的次子對于顏所造成的傷害,以及對社會産生的不良影響,問,這種情況下,顏又怎麽可能嫁給他為妻呢?我想,可能不過是對方因為想挽回在業界的良好形象,所做的單方面行為吧。”司徒霄啓唇代她擋過這道問題,但背後的用意,讓辰顏無法沉默。

她必須要去反駁,因為,她不希望自己和蒼之間的問題,被上升到和葉昊有關!

這将是對這段還沒開始就必須要結束的感情最大的亵渎!

“并非是這樣,只是,我們發現,彼此不适合,所以,取消了婚禮。”辰顏艱難地說完這句話,她看到,臺下的記者眼中掠過不屑的眼神。

可,她僅能這麽回答,才能放了自己,放了他,不必被媒體繼續糾纏。

“請問,辰小姐寄居葉府這麽多年,為何至今沈總才與辰小姐相認呢?”一個記者突然發問,帶着狗腿記者特愛的發掘的主題。

沈傲畢竟見多識廣,對這類問題的回答游刃有餘:“這是因為,當中有一些誤會,而我今天很高興地向大家宣布,這個誤會解除了!”

“各位,餐前的自由提問時間結束,請享用沈總為大家準備的美酒佳肴,但,在此之前,請舉杯給這對新人予以你們最誠摯的祝福!”西裝男子不知何時出現在臺側,适當的結束了記者的發問,以一個圓滿的收尾結束詞。

随着衆人的紛紛舉杯恭祝,辰顏并不接過侍應生托盤中遞來的美酒,僅是趁司徒霄松開握住她的手,去拿酒杯時,攏起自己的披肩,神色漠然蒼茫。

這一場繁華,不是她所要,這一場關于親情的複得,也不是她所求。

當晚,她沒有聽從沈傲的建議,留在帝豪酒店,而是返回自己的公寓。

十日後,變成她和另外一個男人的婚禮,短短的數月,發生太多,也改變太多,但分明有一些是再也回不去的過往。

如同,就這樣,結束自己的電臺主持生涯?

她打開收音機,“今夜不寂寞”中,揚揚已頗具昔日她的風範,聽衆的電話踴躍,不過一代新人換舊人,聽衆的适應度一直高過主持的輪換。

今晚的她,是否也該向電波那端接替她做為主播的揚揚傾訴心聲呢?

她的手指撥通默念于心的號碼,忙音過後,竟然撥進這平時十分難打,一直占線的熱線,阿歡的聲音從聽筒那端傳來:“你好,這裏是今夜不寂寞,請問,你有什麽心事想要同我們分享。”

該說些什麽呢?昔日,在電波前撫慰她人的自己,如今,也需要別人的安慰嗎?

算了,不過是浮世一夢,夢醒,一切,還是要自己走下去。

她将電話挂下。

心底浮出的,是葉蒼霆書房的專線號碼。

此刻,他獨自一個人在書房嗎?那麽,她是否可以向他質問,當年,父母真正的死因呢?她在心中找出這個借口,讓她用勇氣撥下那個從來沒有打過,但一直熟記的號碼。

七位數字,不過幾秒鐘就可以撥出,但她撥得很慢很慢,直到電話中由空音變成忙音,最後一個數字始終是撥不出。

手機的震動,将她的心一并震顫,她将話筒擱下,大口的喘氣,不去看一邊的手機,她知道,來電的人只有可能是司徒霄。

将手機設成震動,是她的再一次逃避,沒有鈴聲,代表她可以聽不到,但又不是靜音。震動,能讓她知道,他曾找過她。

她對司徒霄的态度,始終是複雜着,糾結着,她甚至不清楚,自己對他的,到底是厭惡多于期盼,還是期盼多于厭惡。

門鈴聲随即響起,她依然不起步,此刻,除了司徒霄,她想不出還有誰會想起她,而到這間公寓。

知道地址的,本來只有葉蒼霆,但生病那日,司徒霄的不請自到,使得葉蒼霆在彼時就對她有過失望吧。

“顏,我知道你在裏面,你不想見我,也沒有關系。但,請讓我知道,你沒事,可以嗎?”

司徒霄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以恰到好處的音量,即讓她聽到,又不至于引起周圍鄰居的反感。

辰顏拿起桌上的手機,還是在震動着,她按下接聽鍵:“我沒事,我很好。你回去吧。”

“顏,答應我,好好地,以前你所受過的傷,我會将它全部地撫平,給我這個機會,好嗎?”

“……”

“顏,五年前,我就等着今天,可以在所有的媒體面前,公布娶你的喜訊,但,五年前,我沒有這個資格,因為,你驕傲得讓我感到自卑。我用了五年時間,來使自己與你匹配,讓自己可以給你,你所要的幸福,可,我沒有想到,五年中,你身邊發生了一些事,導致你的轉變得更加疏遠我,你知道,那段日子,我的痛心嗎?顏,相信我,也再給你自己一個機會,你的幸福由我來保證,好嗎?”

他見辰顏仍然沒有說話,稍稍停頓,用更為輕柔的聲音:

“顏,生日快樂!雖然我知道,這個生日,你并不快樂,但以後每年的生日,我都會讓它成為你最快樂的回憶!”

辰顏低下頭,又把頭擡起,眼眸中有晶瑩的淚光閃爍,她變得容易感動,更容易觸動,以前的灑脫、淡然,似乎,都不再和她有關系,難道,這就是失戀女人該有的特征嗎?

“給我十天時間,好嗎?我現在很亂,不知道該說什麽,十天後,我會做出決定。”她輕輕說完,按下結束鍵。

手機恢複平靜,門外,也恢複平靜。

安靜到,讓她有種錯覺,剛剛電話中的深情表白是場虛幻。

她脫下束縛的旗袍,換上棉質的睡衣,鑽進薄薄的絲被中。

鵬城的氣溫,不會讓人覺得寒冷,但心裏的寒冷,是與外界的氣溫無關的。

十天,是一段緩沖,也是她自我封閉的一段時間。

或許,不過是拖延的借口。

“葉氏集團總裁葉蒼霆婚禮隆重舉行!灰姑娘童話再次上演”

這是她從報紙上最震驚看到的新聞,葉蒼霆身邊的女子,正是他以前的秘書Anna,那個女子一臉幸福,小鳥依人地靠在葉蒼霆身邊,讓她覺得不可思議之外,更覺是種羞辱。

原來,由始至終,只有她一個人傷心,或許,也僅有她一個人付出感情。所以,“愛”這個字,對他而言,說出口,是這麽地艱難。

所以,在她成為落跑新娘後,他這麽快,就可以找到代替品。

一如,她也不過是個代替品。

她冷冷地笑,一天一夜後,她終于又能笑了,報紙在她唇邊弧度輕揚間,化做漫天飛舞的碎屑。

包括另外那兩條同樣占據大字的新聞标題:“葉蒼霆落跑新娘,真身為沈氏企業繼承人,同日現身帝豪酒店”

“沈氏企業與冥遠財團結秦晉之好,共振鵬城地産”

媒體的八卦功力在這些新聞又一次發揮出功能,并使整件事看起來撲朔迷離。

沈傲的解釋只被簡單地一筆提過,她和司徒霄的解釋更是未見諸報端。

斷章取義,說的,概莫如此,這些記者,偏将這一切演繹成三大豪門間的微妙,甚至筆尖犀利地暗射彼此的生意競争。

打開收音機,早間的“與你同行”不出所料地停播,換上的,是另外一檔“生活N+1”,她的主持生涯,到今日,就是句號嗎?

推開窗戶,她望向天空,并不是晴空萬裏,鵬城的灰霾,是這座城市的特色,因着這層霾,一切都似乎隔着一層距離,看不真切,如同人心。

閉上眼睛,她明白,十日後,她會嫁給司徒霄,這是沒有選擇的選擇,嫁給他,然後,遺忘葉家的一切!

她可以,一定可以!

沒有人能傷得了她,從來都是這樣,她會笑着還擊所有對她的傷害,因為辰顏不是懦弱的女子啊。

門鈴聲響起,她猶豫着是否要去開門,但,響起的聲音讓她迅速跑起,沖到門邊。

“小姐,是我。”

打開門的瞬間,她看到莫青,這個唯一從小陪到她大的男子。

“青叔。”喊出這句話,她對他,抱一一個燦爛的,并不讓他擔心的微笑。

在青叔面前,她一直是堅強的辰顏,從那年開始,就一直是。

“小姐,您受委屈了。”莫青哭了,這麽多年,辰東霁車禍那次,他哭過,第二次,竟是為了辰顏。

辰顏從門邊的雜物櫃上取出餐巾紙,遞給他:“青叔,我很好啊,你那天說得對,年齡,确實是會産生隔閡的。”她笑得更加燦爛,試圖去安慰面前這個年過半百,依然陪着她的男子。

“昨天的婚宴,我沒有想到,會是Anna小姐嫁給葉先生,我開車去接,一直以為接的是小姐,哪怕他們說臨時改從酒店接,我都信了。”

辰顏強忍住心裏翻滾而至的痛意,依然保持平靜歡快的語調:“沒事,青叔,我真的沒事。”

“我只會為小姐開車!所以,今天我向葉老爺辭職,繼續跟着小姐。”

“好啊,十天後,我的婚禮,青叔替我開車!”

“小姐?”莫青顯然還沒看到今天的報紙,帶着疑惑。

辰顏繼續笑着,把他請進公寓:“青叔,還沒吃早飯吧,我給你做去,一邊吃,一邊再說。”

她轉身,走向廚房時,用手背抹去沒有忍住的一顆眼淚。

原來,女人真是水做的,流淚都這麽自然而然,沒有預兆。

但,莫青忙不竭地走上來:

“還是我給小姐做吧,就做小姐從小一直喜歡的三文治!”

接下來的時間,她把莫青留在身邊,公寓有兩間房,住當然不成問題,有莫青陪着,時間也過得特別快。

辰顏托莫青将辭呈轉交電臺的王臺長,那一刻,她的從容讓莫青更為擔心。

莫青比誰都清楚,這份職業,辰顏對它的熱愛,以及付出的心力,但今天的放棄,會成為她長久以後心中難以消磨的失落。

他的小姐,故做堅強的背後,是比任何人都脆弱的水晶心。

沈傲在五天後打過一次電話,詳細交代了婚禮的流程,以及派人送來婚禮當天的主婚紗。

是Vera Wang設計的新款婚紗,款式簡單,但在細節處的精制奢華,使每個見過的女孩,都沒有辦法忘卻,辰顏換上那套婚紗,潔白的重緞,古典希臘的斜露背,層疊的褶皺拖尾,閃爍在每個褶皺間的水晶,将辰顏獨一無二的氣質完美無缺地烘托出來。

在半個月內,連續穿上兩件婚紗,每件婚紗後,诠釋出的情愫是截然不同的。

而此時,另外一件,她仔細地收在衣櫥的一角,試着遺忘,不再觸及。

她微微地旋轉一個圈,這一轉,流光潋影間,十日悄然而過。

“辰小姐,婚紗竟然不需要再改動,完全合您的身材,司徒先生提供的尺寸真是十分正确呢。”服飾師在一邊贊嘆道。

早在婚紗送來的當天,服飾師便在當天下午親自登門,看有無需要更改的地方,今日再提一遍,無非是想在辰顏面前,再稱贊一次今天的新郎,司徒霄吧。

辰顏沒有應聲,她望着鏡中美到令人驚豔的自己,緊抿着唇線分明,鮮紅欲滴的嘴唇,任由一邊國內一級化妝師在她的臉上刷上更為動人的金粉,她的眼睛都沒有眨動一下。

婚禮的地點,設在HK司徒家的半山大宅,再過半個小時,莫青就會開着婚車在下面接辰顏。

莫青,他只能送到口岸,然後由司徒家的司機接替,一直開到婚禮現場。

當婚車的喇叭在樓下響起時,辰顏高高盤起,用水晶點綴的發髻上,頭紗被化妝師輕輕放下,遮去她嬌美的容顏,也遮去那一刻,她眼底的落寞。

她起身,身後的伴娘,并非是熟悉的女子,那次落跑後,她忘記告訴揚揚關于婚禮取消的事,事後,她聽莫青說,當揚揚沒有接到她的電話,自己跑去婚禮現場看到新娘不是她時,竟激動地上去責問葉蒼霆,怎麽可以這樣,這個孩子特有的單純,因為她的疏忽又一次連累了她。

揚揚沒有她的聯系方式,在莫青送辭呈去臺裏時,她抓住莫青的手,讓他轉告她一句話,簡單的五個字:一定要幸福。

在莫青對辰顏說的時候,讓辰顏除了感動,更多的,是內疚,但,她不知道該怎樣去解釋,才能讓單純的揚揚明白,所以,她選擇不去解釋。

葉蒼霆的寬容,使得揚揚并未因次受到臺裏過多的苛責。

他的就事論事的作風,一直是保持的,只是,在對待感情上,才傷她至深。

葉風給她的傷害,其實不過是表面,随着時間,慢慢會愈合到沒有痕跡。但,這次葉蒼霆所賜給她的,才是無法彌補的創口。

原來,她愛上了他,這個,和她母親有着千絲萬縷關系,甚至在她父母的死上都存在疑點的男人。

但,正因為愛,所以她沒有懷疑過他,哪怕沈傲确鑿地說出他是兇手,她依然選擇相信。

可,她和他的緣分已經錯過。

她曾經真的愛過他,他卻沒有感覺到她的愛;他曾經真的喜歡過她,可她卻堅持只要他的愛。

她曾經想和他相伴一生,卻不得不選擇別的男子;他曾經願許她一生承諾,卻最終選擇娶了另一個女子。

樓梯上,似乎還有那晚他抱着生病的她,一步一步走上去的堅定,如今,只剩她一個人,為別人穿着婚紗,一步一步走下去的落寞。

經過轉彎角,輕輕地撕拉一聲,褶皺間的一顆水晶被樓梯的毛刺邊緣扯落在地,在地上轉了一個圈子,落在辰顏淺米色Prada的高跟鞋下,Prada的鞋底,是柔軟的羊皮,她的腳踩上那顆水晶,能清楚感覺到它咯痛腳心,疼痛,一絲絲地沁入,沒有辦法忽視,原來,咯痛的,又豈止是腳心呢?

她移開鞋,放過那顆水晶,身後的伴娘更高地舉起她的裙擺,一邊的服飾師則迅速拾起地上的水晶,放進首飾箱內,畢竟,這松落的一顆,都是施華洛世奇提供的純度最透徹的水晶,灑落在婚紗上的密度也是遵循着最完美的規律,事後鑲嵌回婚紗,是服飾師的職責所在。

樓梯口,超長的勞斯萊斯停在那邊,莫青身着白色的司機服,紅色的绶花分外的醒目,他打開車門,笑着,看到他的小姐,正走向幸福。

他是個簡單的男人,小姐嫁人,對他而言,就意味着尋到幸福,他不去管對方是誰,也不會管對方身份的高卑,他注意的僅是年齡與小姐是否匹配,是否真的對小姐好。

這點,葉蒼霆是不符合他心中帶給小姐幸福的标準,司徒霄無疑是最恰當的人選。

所以,他欣慰着小姐能得到幸福,開車,也份外的賣力。

不過半個小時,比原定時間快出二十分鐘,便開到口岸。

停在那邊,是一輛幻影,車中的王者,是這兩大豪門此次聯姻的必然選擇。

辰顏下車,換坐上這輛世界限量的頂級轎車,蒙着白紗的臉上,任何人都無法端詳她的表情。

通關後,車徑直開到HK最尊貴的半山區,沿路的風景,辰顏沒有心情欣賞,她的心中,或許有着對幸福的憧憬,但更多的,是怕希冀落空的失望所帶來的再一次無法承受。

她的驕傲,在這幾個月中,漸漸被消磨地只剩下最後的自尊。

這是她要維系的,否則,她沒有辦法再說服自己面對将來發生的一切變故。

擁攬原生坡地,傲居于半山之上司徒家的大宅,氣派更甚于葉府。

雕刻着精美镂空花紋的鐵栅門緩緩開啓,一側的停車場內早雲集着各款名貴的轎車跑車。

蔥郁的樹蔭下,甬道兩邊,站着兩排,每排各十人,着統一白色服裝的傭人,随着幻影的駛入,紛紛低首敬意。

辰顏就在這種莊重、榮華地氛圍中下車,司徒霄的秘書Tracy站在車停的地方等着他們。

略一問好後,指引着辰顏和沈傲暫往休息室稍做休憩,化妝師則利用最後的間隙,給辰顏的妝容再做修補,服飾師則迅速将不甚掉落的水晶鑲嵌會原來的地方。

“辰小姐,這是總裁讓我拿給您的,他希望,今天您能使用這種香水。”

Tracy手中是用正紅的喜紋紙包裝精美的禮盒。

辰顏的眼睛在看到這個盒子時,眸底掠過極淡極淺的哀傷,借着頭紗因補完妝再次被放下,她眸底随即嚼起的晶瑩須臾地消散,今天的她,沒有用任何香水,從離開葉府那天開始,她就不再用香水,不僅是由于所有香水都還留在她的房間,沒有帶出,更是由于,她發現,沒有一種香水再适合自己,所以不如不帶,不如不用。

那一屋子,葉蒼霆精心給她帶回的香水,還有那瓶喜悅,都一并被她留在了葉府。

留在了記憶的一角。

辰顏戴着手紗的手顫抖地将包裝紙除去,打開盒子,是嬌蘭的Shalimar。

傳說印度大帝沙傑罕極寵愛他的妃子泰姬,這位在他的王國裏呼風喚雨的帝王,俨然如世間任何平凡男子般,竭盡所能地希望博得美人兒歡欣。為此,他下令建造了許多美麗的花園,在這裏,他與泰姬攜手漫步、絮絮低語、傾訴愛意,在這個他深深迷戀的女人眼中,他發現了另一個更美麗的世界,這些留下倆人足跡的花園,就被命名為Shalimar,Shalimar是梵文,意為愛的神殿。

Shalimar,是傳說中,會使人感到溫暖的香水,因為愛的存在。

Shalimar,一千零一夜,或者,等過了一千零一夜,她真能把深深掩藏在內心最柔軟的地方的他遺忘,可,那夜,又是另外一夜了。

辰顏的手将蓋子輕輕打開,在前面的空氣中按下噴嘴,然後,從香水雨中走過,讓每一滴,從天而降的香水均勻地沾染在她聖潔高貴的婚紗上,沾染在她象牙白光潔的肌膚上。

淡淡的陽光照在她的臉上,映着這場香水雨,是帶着凄美意味的純潔。

露天的花園中,婚禮按時舉行。

婚禮進行曲響起,旋律中流淌出關于肅穆的甜蜜,辰顏手挽住沈傲的臂彎,由他帶着,順着鋪在綠色草坪上的紅毯,慢慢走向站在白玫瑰花架下,神父前,一身白色西服的司徒霄。

周圍的賓客臉色上洋溢的,是關于婚禮的祝福。

辰顏空落心中,感受不到的,是關于婚禮的幸福。

白紗,是她與外界最好的阻隔,也是她最後的保護。

但,這最後的阻隔,最後的保護,在沈傲将她的手從臂彎處取下,交到司徒霄手中時,她知道,這層白紗,終将被他掀開。

掀開的剎那,她會成為他的新娘,他的妻子,他的女人。

五年,兜兜轉轉,他當初許下的那個諾言,竟是她守得到最後成真的諾言。

司徒霄帶着她,走近神父,然後,同時,面向一臉和藹笑容的神父。

她心思流轉間,神父的聲音在婚禮進行曲後宏亮地響起:“各位來賓中午好,我們今天在這裏出席這位男士和這位女士的神聖的婚禮。”簡單的開場語後,面容慈愛的神父望向司徒霄和辰顏:

“請問你們倆彼此當中,有誰有什麽理由認為你們的婚盟不合法嗎?”

司徒霄微微一笑,辰顏神情依然平靜到沒有波瀾。

“在場的各位當中,有誰能提供正當的理由,指出這兩位的婚姻不合法嗎?”沉默是此時唯一的回答,除了沉默,沒有人會在此時說出不合時宜的話。

辰顏白紗後的臉微微側過去,餘光中,帶着最後的期待,也是最後的失望。

她的舉動落在司徒霄的眼中,他浮起陰暗的眼神,這種陰暗,讓他的笑容滞了一下,但,随着神父下一句話的說出,他繼續洋溢最溫暖的微笑。

“好,司徒霄,你确信這個婚姻是上帝所配合,願意承認接納辰顏為你合法妻子嗎?”

“我願意!”沒有多加思索,司徒霄的聲音響起在四下刻意保持的寂靜中,帶着一種堅定。

“辰顏,你确信這個婚姻是上帝所配合,願意承認接納司徒霄為你合法丈夫嗎”神父轉問辰顏。

辰顏的猶豫,讓司徒霄發現,這短暫的幾秒鐘會是如此的難熬。白紗下她的表情,他分辨不出,但他能聽到她的呼吸并不平靜,急促的呼吸中,她遲遲不說出那三個字,直到神父不得不重複問了一遍,她似乎才下定決心,将頭低下,聲音随着低下而更輕:“我願意。”

“請交換結婚戒指。”神父滿意地宣布最後一道步驟。

司徒霄取過放在《聖經》上的其中一枚戒指,戴到辰顏左手的無名指上,是Tiffay的六爪鑽戒,三克拉的碩大鑽室,所産生的耀眼光芒刺得她眼睛生疼,但她僅能乖巧地伸手,讓他小心翼翼地戴上,居然尺寸正好。

辰顏擡眼,對上司徒霄滿眼的欣賞和毫不掩飾地贊許,她窘迫地低下頭,拿起另一枚戒指,戴到司徒霄手上的同樣位置。

司徒霄的笑意更盛,他輕柔地掀開辰顏潔白的頭紗,她低垂的臉,在此時,帶着幾分紅暈,讓平時蒼白的臉顯得份外嬌羞,他将她的頭紗放到盤起的高髻後,然後,用手指将她的下颔擡起,在周圍賓客歡快的祝福聲中,他低首,準确的攫住她唇上的芬芳,但也在這剎那,他敏感地發現她的閃躲,以及閉上的睫毛下,無法忽視的一滴晶瑩。

她,在他吻她的時候,閃躲!

她,在他吻她的時候,流淚!

她的淚,帶着澀苦,流到他吻住她的唇上,他的心底,湧起的怒意,讓他不能遏制的加重唇上的力度。

但,由始至終,她除了一開始的閃躲外,都如同木頭一樣,沒有任何反映,即便在他加重力度後,她也沒有任何吃疼的神情。

她的平靜,再一次激怒他。

可在衆目睽睽之下,他并不能要求更多,直到她的唇在力度下紅腫,他才不得不結束這個看似纏綿漫長的吻,停止這種懲罰。

她在他停止侵占的吻後,睜開雙眸,依舊平靜的退到後面的休息室換上禮服,而他,則不得不壓抑自己的心情,宣布宴席開始。

由于采取的自助餐形式,這使得他更增加了一些應酬,而無法顧及辰顏的蹤跡。

其實換禮服,改發型不過用了二十分鐘,剩餘的時間,辰顏僅是默默地坐在休息室。

金色修體的魚尾長裙勾勒出她曼妙的身材,發髻卷成歐式的小卷,用水晶王冠的發卡從上插住固定,留了幾縷從後面随意地散落,妝容除了眼妝灑上更多金粉外,其餘補了唇彩而已,并未多加改動。禮服比主婚紗的造型更為成熟,也更為妩媚。

做完這一切後,辰顏讓化妝師先去用餐,自己卻并不急于走出休息室。

在這樣的時刻,她想起曾經看過的一本西班牙的小說,講一個女子在自己營造的未來裏一點一點看着所預期的浪漫和幸福土崩瓦解,然後平靜的過着所有人都忍耐着的市井生活。看的心裏悵悵的,說不出來的難過。書裏提到童話《青鳥》,孩子們在追逐了許久之後發現原來的幸福的青鳥原來不過是一只普普通通的鳥,而所謂的幸福也就真的只是會讓人失望的東西吧,這個童話有一種溫柔的悲哀。

她此刻才體會,其實連她都是生活在這樣一種悲哀裏。不能全身而退。世上的感情,但凡都是如此,以為有他的世界花開不敗,以為一輩子都要這樣過,款款深情,不離不棄。世間的女子總以為自己多少有些不同,勢必能夠留下愛的男人,殊不知都是一樣。到底還是敗了。

卡拉麥裏的星光,哈納斯藍色的眼淚,一瞬間,都離她很遠,那些僅屬于書中的過往,于現實,終歸是有太多的不同。

要如何對着一個人緩緩流下眼淚,又要怎麽樣對着自己的愛的人乞求不要離開,到頭其實仍舊只是靜默,不能說不能哭不能動。

笑容綻開,無辜的善良的潔白的。她只在滿室的關于奢華的璀燦聽得自己的聲音,微微的笑起來。

随着這抹微笑,她明白,如今的她該起身,真實地将自己的感情,将自己的心放在花園中那個男子的手中,畢竟只有他,将五年的承諾完好的保存,回首中,一如既往地在她的身後等待。

對于這樣的司徒霄,她還有什麽不知足的呢?

她提起裙擺,魚尾裙的下擺很是束縛,雖然能最佳展現出曲線,但,走在路上,實在不是一件很好的差事,邁出休息室,正午溫暖的陽光在鵬城已帶着點灼熱的意味,曬得她,頸後很快細細地起了一層汗珠,但身上Shalimar中味,由玫瑰、茉莉和鳶尾交纏出的味道,卻讓她覺得沉醉。

她開始愛上這種香水,因為,它讓她此刻,心中,竟體到一絲絲關于被愛的沉醉。

花園中的賓客見她出現,紛紛上前與她舉杯慶祝,她從侍應生手中取過高腳杯,一一回應,她看到沈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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