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趙平桢領着秦小樓剛進皇子府,管家慌慌張張沖出來,撲倒在他腳邊:“殿下,您總算回來了!”

趙平桢不悅道:“出了什麽事?”

管家焦急地說:“瑩嬅公主她……她……她鬧着要服毒自盡……”

趙平桢不耐煩道:“服了沒?死了沒?”

管家連連搖頭:“楊、楊侍衛長制止了她,兩人正在別院裏鬧……”

“什麽?!”趙平桢大驚:“楊天?!我不是讓你們将他鎖起來了麽?”

老管家連連擦汗:“瑩嬅公主、瑩嬅公主将他放出來了,又在院子裏鬧……”

趙平桢哭笑不得:“楊瑩嬅在胡鬧甚麽!”

連秦小樓都忍不住微微一哂。

趙平桢還沒走進後院裏就聽見趙瑩嬅的哭聲,雙眉不由蹙得更緊。他一腳踏進院子,一盆牡丹花兜頭砸過來,幸虧他躲得快才沒被砸中,秦小樓也險些中招。

趙平桢勃然大怒:“楊瑩嬅!”

楊瑩嬅聽到他的聲音先是吃了一驚,旋即用力将楊天推開,拔出楊天腰間的佩劍往自己脖子上一橫,柳眉倒豎,嚴詞厲色:“表哥!你若再如此荒唐下去,我便死給你看!”

趙平桢冷笑三聲,拉着秦小樓轉身就走。

楊瑩嬅吃了一驚,放下劍沖上去将他二人攔下:“表哥!這秦小樓是朝中官員,你卻與他糾纏不清,這成何體……”

趙平桢大喝道:“來人吶!将楊天趕出府去!賜瑩嬅公主三尺白绫十條、鶴頂紅十瓶、金珠十枚、再在這裏替她挖十口井!”

所有人俱是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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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平桢似笑非笑地看着楊瑩嬅,涼薄地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請便。”

說罷執着秦小樓的手大步向外走去。

楊瑩嬅再次撲上去攔下他,一臉不可思議之色:“表哥,你……你當真要逼死我?”

趙平桢冷冷道:“本宮從未逼你,是你一直在逼本宮。”

楊瑩嬅不住搖頭,眼中是濃的化不開的絕望:“我從七歲起便心屬于你……我這十年來……”

趙平桢不耐煩地打斷:“這是你的事!我從未喜歡過你,是你求着母後要嫁給我的!你因妒忌還害死蘭竹公子和秋荷,你當我不知道嗎?若不是看在母後的面子上,像你這樣惡毒善妒的女人,我怎麽會容你到今天!”

楊瑩嬅不敢置信地問道:“表哥,你說……什麽?”

趙平桢冷笑:“我說,我恨不得你早點死。”

他不再和楊瑩嬅糾纏,拉着秦小樓的手繞開她往前。突然一道黑影從後面急掠過來,楊瑩嬅只覺眼前一閃,手中的劍已被那人奪去。

趙平桢往前邁了一步,突然停下了——一把泛着寒光的劍已經架在他的脖子上了。

楊瑩嬅一聲尖叫:“楊天!你在幹什麽!把劍放下!”

趙平桢面若寒霜:“你們要造反麽?”

楊天冷冷道:“剛才的話,你再說一遍。”

一直在旁靜觀事變的秦小樓從早就注意到這個一直不曾出聲的侍衛長身上有一種迫人的氣息,他不懂武功,不知該怎麽形容。等楊天拿劍指着趙平桢的時候,他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就叫殺氣!

趙平桢自然不會再重複一遍。他冷聲道:“瑩嬅,這是你的意思?”

楊瑩嬅連連搖頭。在場無一人敢靠近持劍的楊天,可楊瑩嬅卻撲了上來,用力掰楊天的手:“楊天,放開,我讓你把劍放下!”

楊天的手紋絲不動。兩人争劍時,被劍架着脖子的趙平桢及在一旁立着的秦小樓都是冷汗連連,生怕楊天手一抖,五皇子的命就這麽交代了。

楊天右手持劍,左手疾出,封住了楊瑩嬅的穴道,楊瑩嬅立時不動了。

楊天道:“蘭竹和秋菊都是我殺的,與瑩嬅無關。你給我下藥,把我和瑩嬅關在一起。我對你一忍再忍,你卻變本加厲。像你這樣的人渣,配不上瑩嬅。”

楊瑩嬅雖被點了穴,卻未被封住啞穴。她也覺察出這個平日對她言聽計從的侍衛似乎有些不大對勁,聲音逐漸帶了哭腔:“楊天,你先把劍放下……”

楊天看了她一眼,漠然地把目光收回:“我殺了這個人渣,斷了你對他的念想便帶你離開這裏。”

楊瑩嬅顫聲道:“不,你若敢傷他性命,我絕不會原諒你!”

楊天遲疑了。

突然間一枚小石子從後方飛來,速度極快,沒有幾個人看見。那石子打到楊瑩嬅身上,撞開了她的穴道。

楊瑩嬅撲上去拉開了趙平桢,并擋在他身前:“你若要殺他,就先殺了我!”

楊天一時猝不及防,眼睜睜看着趙平桢脫離了自己的控制。這時候皇子府的下人們終于回過神來,沖上來迅速将趙平桢和楊天隔開,并與楊天纏鬥。楊天目光複雜地看了眼楊瑩嬅,又恨恨地瞪了眼趙平桢,跳出戰局,使出輕功逃走了。

鬧劇收場之後,趙平桢用厭惡又複雜的目光看着楊瑩嬅,半晌後冷聲道:“将瑩嬅公主送回卧房,她身體不适,以後沒有本宮的允許誰也不準讓她離開卧房半步。”說罷拂袖而去。

秦小樓看了眼楊瑩嬅,心裏并沒有多的感覺,疾步追着趙平桢走了。

夜裏,被這些事鬧得心煩意亂的趙平桢決定從秦小樓身上汲取安慰。

他将臉埋在秦小樓懷裏,嗅着他身上淡淡的芬芳的氣息,突然笑了起來:“若是人人像你這般該多好?”

自從被韓诩之招惹之後,秦小樓每次和秦程雪或趙平桢親熱,心裏都提心吊膽的,因為他總覺得韓诩之似乎在哪個角落裏偷偷看着他。他生怕趙平桢會看出他不尋常,忙接話岔開自己的注意力:“怎般?”

趙平桢道:“聰明。”

秦小樓不愛他,愛的是他的身份權勢,所以兩人可以各取所需,不必浪費心思。這對趙平桢這樣生而薄幸的人來說,再好不過。

秦小樓淡淡一笑:“多謝五殿下誇獎。”

趙平桢剛将手探到他的衣服裏,上方突然射下一枚石子,趙平桢立刻癱軟在他懷裏。

秦小樓既松了一口氣,又感到無奈:“你果然在這裏。”

韓诩之從房梁上跳下來。

他道:“你喜歡的人是他麽?你願意同他行那事?”他的口氣既不是生氣,也不是妒忌,只是有些淡淡的失落。

秦小樓心口莫名一緊,脫口而出:“不是。”

韓诩之“咦”了一聲。

秦小樓舒了口氣:“方才瑩嬅公主的穴道突然被解開,是你做的?”

韓诩之颌首。

秦小樓問道:“你打得過楊天麽?”

韓诩之有些自得地笑道:“我可是天下第一——至少,是将來的天下第一!楊天那些對我來說只是三腳貓的功夫罷了。”

秦小樓看着他神采飛揚的模樣,心裏某一處柔軟的地方被觸動了——他曾經以為,自己的心早已硬如鐵石。

“咳,”他掩飾性地輕咳了一聲:“你為什麽不制住楊天?”

韓诩之挑了挑眉毛:“他自己造的孽,我為什麽要幫他?我只是見那姑娘可憐,解開她的穴道,好讓這位殿下知道那姑娘的心思罷了。”

秦小樓眼波輕動,欲言又止。

韓诩之走到床邊,看着趙平桢的臉,蹙眉道:“這位殿下可真令人讨厭。他的妻子待他如此,他卻讓人把他妻子關起來。”

在這點上,秦小樓卻很能理解趙平桢。秦小樓道:“他身在皇家,如今日之事,他對瑩嬅公主已是手下留情。”若不然,楊瑩嬅的侍衛行刺五皇子,沖着這點,趙平桢完全可以給他的瑩嬅表妹扣上罪名命人将她抓起來,也解決了自己心頭一直以來積壓的一樁煩心事。“他這人并不壞,只是生活太優渥,心腸比尋常人要冷硬幾分罷了。”

韓诩之不大認同地撇了撇嘴——他生來是個多情種,又怎會揣摩趙平桢這樣的人的心思?

翌日一早,趙平桢醒來後将昨晚的事情都忘了。他疑心秦小樓會什麽安眠術,又或者身上帶了迷香,因為兩次和秦小樓在一起他都睡得極其安穩,甚至連夢都沒做。不過他并不想深究,把秦小樓送回府後,自己進宮去了。

他向皇後說了昨天楊天行刺的事情,并借機提出要休了楊瑩嬅。皇後自然是百般不同意,連當時恰好在場的太子都勸他将此事揭過,好好對待楊瑩嬅。

趙平桢哪裏肯罷休,又去找皇帝,孰料皇帝反倒将他這不成器的五皇子訓了一頓。

趙平桢憤慨地出了宮,回到府裏越想越生氣。正好這時候下人跑來彙報楊瑩嬅正在房裏鬧絕食,趙平桢一怒之下自說自話地寫了份休書,親自把休書送到了楊瑩嬅面前。

楊瑩嬅捏着一紙休書,傻了。

趙平桢冷冷道:“從前我看在母後的面子上對你百般忍讓,你自己不識趣,怪不得我。”

到了這時候,傻了十年的楊瑩嬅才知道原來他的表哥是真的不在乎她的生死。

她沒有哭,也沒有求,只是笑的凄慘地問道:“表哥,你有沒有真心喜歡過一個人?”

趙平桢微微蹙眉:“有又如何,沒有又如何?”

楊瑩嬅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頓怨毒地道:“我不忌憚用最惡毒的詛咒來詛咒你們,終有一日,你會遭到報應的!”

“哈。可笑。”趙平桢全不放在心上,潇灑地拂袖而去。

當天晚上,楊瑩嬅吞下兩枚金丸。

自殺了無數次的瑩嬅公主終于在她的表哥、她癡了十年的相公的一片漠然中飲恨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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