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趙平桢很快北上親自督兵,而秦小樓則被留在臨安處理京中事務。

趙南柯經過一些事後決定重用秦小樓,不多久就将他擢升為吏部侍郎,另從兵部中選了一名主戰派骨幹擔任吏部尚書,而原本以請辭相逼的兩位官員則被他“大度”地放回家去了。

趙南柯在臨安改革了兵制,提升了兵源質量;趙平桢在北邊用吳袆練兵,吳袆的手段很是強硬,每天交給士兵的訓練任務比上戰場殺敵還要吃力,逼着他們負重幾十斤在烈陽下演練,剛開始一個月就練死了許多士兵。趙平桢大力支持他,對于死亡的士兵每人每戶給一百五十兩補貼,并免稅終身;對于所有參軍者,入伍即給十兩補貼,以後每月二兩津貼,每三個月一斛米,入伍期間免一戶稅額。如此一來,即使練兵十分苛刻,還是有絡繹不絕的人報名參軍。

自離京後,趙平桢每隔三五天就能收到京中的來信,有的是慕太後的,有的是趙南柯的,也有秦小樓的,還有些是親信寄來彙報京中近況的信。

趙南柯和慕太後的信他看過之後會找一個錦盒收起來,束之高閣;親信的信看過之後便收入櫃子中;秦小樓的信看完之後便推到幾案一邊,待無趣時便随時展開再看。

秦小樓對于他來說實在是個很有趣的人,連他的字都是有趣的,藉他的口說出的事情也比別人說得有趣。于是趙平桢喜歡一次兩次地看他的來信,每次都能品出些不同的趣味來,然後陰霾的心情也會變好。

轉眼就過了一年。

邊關戰事不絕,趙平桢親自帶着吳袆訓練了一年的鐵甲軍上戰場,連續三戰大捷,震動國內。

趙南柯賞了趙平桢許多東西,并愈發支持他。除了那些冠冕堂皇的東西,從京城來的還有一封私信。

趙平桢展開一看,信紙上只有四個字——

“哥哥信你。”

他捏着信紙久久沉默,然後小心翼翼地将信疊好,收入錦盒中。

這一年來秦小樓在朝中的地位也高了不少,兼任吏部和戶部的職位,俨然已成了朝中年紀最輕的要臣之一。早在最初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了他和趙平桢的關系。然而那時候趙平桢只是一個纨绔皇子,手裏沒有實權,實際沒多少人看得起他,自然連帶着秦小樓更是不被人青目以待。如今趙平桢是河北兵馬大元帥,且秦小樓也是鋒芒初露,兩人俨然已是未來朝中的棟梁之才,再沒有人敢輕視他們,甚至許多人已對他們心存畏忌。

這日秦小樓下朝回到府裏,算好了時間的秦程雪正在回廊等他。兩人攜手走進書房,秦小樓道:“給我看看你這幾日的畫罷。”

秦程雪取出幾張宣紙在桌上鋪平,由秦小樓翻看。這些年來秦程雪的畫技提升不少,年紀輕輕已有馬良之筆,尤擅人物與房屋。

秦小樓随手翻了翻,只見畫上許多場景是一個穿着朱衣、帶着烏紗帽的年輕男子行走匆匆的身影。這些畫中有的是工筆細描的近景,有的只是簡單幾筆的遠景,但無論身形還是神韻都極是到位,除了秦小樓,再無其他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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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小樓看的心裏發酸,将宣紙放回桌上,故作輕松道:“你可有繪過山水?”

秦程雪點了點頭,從抽屜裏翻出幾張畫。秦小樓看了幾眼,道:“程雪,你若無事,不需每日悶在府裏,可出去四處走走。你畫的山水,雖有形,卻不如你畫的人一般有靈。”

秦程雪從身後環住秦小樓,将頭埋進他肩窩,輕聲呢喃道:“哥哥……”

秦小樓嘆了口氣,轉過身反手摟住他的腰,溫柔地摸了摸他的頭發:“出去走走吧,別總是悶在屋子裏。”

秦程雪的語氣軟軟的,帶着幾分孩童般的撒嬌:“外面的是壞人,我不喜歡他們。”

秦小樓知道是小時候那段經歷在秦程雪的心裏留下了陰影。那時候趙平桢問他為何衣衫褴褛、眼眶青紫,他答曰被人搶了衣衫,但實則并不是那麽回事。秦小樓與秦程雪是一對漂亮的孩子,小時候流落街頭,難免被人觊觎,便有那黑心的人向他們伸出黑手,欲将他們送入倌館中。十一歲的秦程雪險些被人施暴,幸虧秦小樓舍身救他,兩人才淪落到攔下趙平桢馬車時那樣那樣狼狽的地步。自那之後,秦程雪便沾上了不肯出門、不肯和生人打交道的毛病,并全心全意依賴着秦小樓。

從前秦小樓為了不讓秦程雪難過而都依着他,如今秦程雪已過了二十歲,秦小樓才反思起自己對弟弟的态度是否錯了,才使他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秦程雪不谙世事自然是好事,秦小樓只怕自己沒有那個能力護他一輩子,若是他多遇上幾個趙平桢那樣的人物,恐怕要吃大虧。其實秦小樓早就知道這樣是不行的,只是他前些年忙于官場事務,一拖再拖,以至于這麽多年來秦程雪依舊是這個樣子。

他狠下心道:“程雪,你這輩子不可能只和我一人打交道。你總會遇上壞人,也會遇上許多好人。若是你如今與壞人打了交道,以後便不怕了。若你總是躲在屋子裏,以後遇了狀況便無法應對。”

秦程雪委屈道:“我這輩子只同哥哥打交道,為何不可?哥哥會離開我嗎?”

秦小樓默然。不知為何,他心裏總有種不詳的谶感,仿佛自己是無法陪着秦程雪走完一輩子的。或許是什麽他無法掌控的狀況,或許……他會死的比秦程雪早。至于讓秦程雪娶妻生子的話,他當初已有了表态。既然他把話說出了口,他自認為是不會再反悔的。其實事後他也想過,這樣輕易地許了自己的親弟弟一輩子,究竟孰是孰非。在這世上,若說他愛過什麽人,那便是韓诩之與秦程雪。韓诩之讓他明白了什麽是愛的甜和苦,而他對秦程雪的感情則複雜的他自己也難以說明——有時候親情與愛情的界限并不是那麽分明,至少他知道,要他和秦程雪過一輩子,他并不覺得委屈。至于趙平桢……要他一輩子也不是不行,只不過他雖不抗拒,但若有的選,那必定不會選擇他。

最後,在這個問題上還是秦程雪服了軟,答應之後會跟着秦小樓指派保護他的人出門走走。

趙平桢把北邊的攤子丢給吳袆及一群新晉的武将,自己則連夜入了京。

自收到趙南柯的信後他也回了幾封煽情的信,兄弟之間竟說起了不少肉麻的話。隔着千裏的距離,趙南柯今日叮囑弟弟天涼了不可向往年一般頑劣,需得多加幾件衣衫;趙平桢明日囑咐哥哥抽空多陪陪太後,并恭喜他的後妃為他生了個皇子……奇怪的是,從前二十多年來兄弟二人都在一座城裏,府邸之間來回不過一個時辰的路程,分明也是親厚的,卻遠沒有隔着千裏之遠時這般親密。

有一日趙平桢提出思念之情日厚,望回京探望皇兄母後。守将擅自離職,這是大大違反了法令的。然而趙南柯思考了一夜,竟給他回了封信,讓他擇日瞞着衆人偷偷回京看看。這一年來趙平桢栽培了幾個可信的親信,且眼下戰景還算不錯,即使離了他大約也不會出什麽岔子,于是他果真挑了一夜帶着一行随從簡裝出行,偷偷往臨安去了。

趙平桢入了都城,第一件事果然是入宮探望皇帝與慕太後,途中經過秦府,他連目光都吝惜地沒有給一眼。入了宮,他順道見了眼新出生的小侄子,并送了這個未來的太子一件滿月禮。

等他出了宮,則就不是往趙南柯為他安排的臨時住處去的,而是直道去了秦府。

因為趙平桢回京這事很是隐秘,故他不願驚動別人,入秦府的時候叮囑下人們不許通報。他從前是秦府的常客,幾個身居要職的下人們都認得他,于是就放他一路暢通無阻地長驅直入了。

趙平桢來到秦小樓卧房外,冥冥之中仿佛有一種預感,使得他沒有立刻推門進去,而是在外輕輕将窗戶紙戳了一個孔,從孔洞中探窺秦小樓究竟在做什麽。

好死不死,他看到的是兩具赤裸潔白的軀體在床上糾纏的場景。

秦小樓看上去處在半夢半醒間,眼睛似睜非睜,嘴角挂着常見的微笑。他是躺在床上的,而秦程雪是壓在他身上的。

秦程雪技巧生澀地用舌尖舔弄着秦小樓的茱萸,其他卻什麽也不做,就只是傻傻地舔着。過了好一會兒,秦小樓終于被他弄得受不住癢了,吃吃笑了起來,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腦:“別鬧。”

秦程雪阖上牙關,用上下齒貝不輕不重地摩挲着秦小樓的乳尖,待他忍不住睜眼驚呼,秦程雪終于松開牙,仰頭望着他天真地笑。

秦小樓彎下身吻了吻他的額頭,複又躺了回去,輕聲道:“乖,別鬧了,我困。”

秦程雪卻不肯就此罷手,蜷起身含住了秦小樓的下身,并開始生澀地吞吐。

秦小樓試着推了推他,推不開,也就任他去了,放松身體享受來自弟弟的撫慰。

站在門外看着這一切的趙平桢心裏實在是複雜極了。早在他十六歲那年他就知道秦程雪對于秦小樓究竟有多麽重要,也知道秦程雪是多麽依賴他的哥哥,他也知道這兄弟二人間很是親厚,卻從沒想過竟會親厚到這種程度;同時他心裏又覺得惡心。他原本就沒打算秦小樓會為他守身如玉,也不是沒設想過秦小樓和顧肖峻親熱的場景,可秦小樓和秦程雪在一起難免讓他聯想到自己和趙南柯,這使他感到別扭和惡心;拈酸吃醋不是沒有,看到活春宮的心動則是一點都沒有。

當然,他雖然感到些許憤怒,但他到底生性涼薄,這樣的事情還不值得他做出什麽事來。

等秦小樓面頰泛紅,禁不住微微呻吟的時候,趙平桢一腳踹開門走了進去,漠然地将趴在秦小樓身上的秦程雪推翻,然後居高臨下地俯視他們兄弟二人。

秦小樓是受了巨大的驚吓的,一貫寵辱不驚的人終于露出了趙平桢從沒見過的驚慌失措的模樣,匆忙将被子拉起來裹住自己,過了不盈片刻,他又恍然回過神來,連忙用被子蓋住秦程雪。

至于秦程雪,則是直接吓懵了。

趙平桢冷冷地諷刺道:“我要他侍寝,你不肯,原來是留給你自己的。”

秦程雪這才得知趙平桢竟打過自己的主意,當即又羞又惱地紅了臉,卻咬着牙說不出一個字來。

秦小樓胸膛劇烈起伏着,臉上驚惶的表情還未斂去,顯然是驚的厲害了——遠在千裏之外的趙平桢為何會出現在這裏?而自己和秦程雪的關系被他撞破,也是他從未做過準備的。

趙平桢一臉漠然地看着他們兄弟二人:“秦小樓,你有什麽話要和本王說?”

秦小樓捂着胸口喘了好一陣,只顫聲道:“殿下……”

趙平桢皺了皺眉頭,突然覺得自己仿佛是将妻子捉奸在床的丈夫。這個認知讓他的惱怒消減了不少,同時又覺得有些可笑,于是輕哼了一聲,對秦程雪冷冷道:“穿上衣服,出去。”

秦程雪嘴唇哆嗦了數下,隐隐是個要說“不”的趨勢,終于回過神來的秦小樓連忙從被子裏搭住了他的手,恢複鎮定道:“程雪,你先出去。”

秦程雪不甘地瞪了眼趙平桢,而趙平桢只是巍然不動地站着,周身透着一股王者之氣,無形中壓抑的秦程雪喘不上氣來。

最終,秦程雪只得披上衣服出去了。

趙平桢在床邊坐下,将手探進溫暖的被窩裏,冰涼的手一把攥住秦小樓的命根,依舊是一副漠然的态度:“你有什麽話要說?”

秦小樓疼的微微變了臉色,不自禁地抽了口冷氣。然而秦程雪不在身邊,他的命脈暫時沒有被趙平桢攥在手裏,于是往日的理智也多少恢複,慘白着張臉微笑道:“沒有。”

趙平桢一臉嫌惡:“我真沒想到你竟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秦小樓依舊是笑:“我天生便是賤的,殿下不在,我一時耐不住寂寞便荒唐了一回。”

趙平桢眯起眼,冷笑道:“只是一回?”

秦小樓一臉泰然:“絕不會有下回。”

趙平桢看了他一會兒,突然嗤笑了起來,并連連搖頭:“罷了,我不是來興師問罪的。只是你該清楚,你既是我的人,便該有所取舍,不能那麽貪心。這一次我便饒了你,若有下回……”說罷陰冷一笑。

秦小樓從善如流:“下官明白。”

趙平桢站起身,依舊是一副嫌棄的表情,語氣卻軟了些許:“該怎麽稱呼還是怎麽稱呼吧,你的聰明不該只是用在這些事上。”

秦小樓暗自舒了口氣,抱着被角彎目一笑:“貞卿。”

趙平桢本是有心來找秦小樓春風一度的,事情到了這個份上,他自然沒有了這份心思。他在房裏幹站了一會兒,突然一股氣湧上心頭,于是他便将它嘆了出來:“秦小樓啊秦小樓……”

秦小樓眼波粼粼,仿佛是要說什麽的,卻又什麽都沒說。

趙平桢道:“要玩那就玩的再大一些罷。”說罷拂袖而去。

翌日,趙平桢又進了宮。

他陪太後說了好一會兒話,又和趙南柯下了幾局棋。到他要走出宮的時候,突然又折了回去,對趙南柯道:“皇兄,我想問你要一個人。”

趙南柯心裏隐隐有預感,還是問道:“什麽人?”

趙平桢一字一頓道:“秦小樓。我要他跟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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