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番外之 深情如許(一)

那還是趙平桢和秦小樓在平城時候的事了。

那年夏天的某一日,趙平桢帶着兩個新摘上來的蓮子跑到秦小樓房裏,要秦小樓親手給他剝蓮子吃。

他躺在涼席上,頭枕着秦小樓的腿,一只手扇他的公子扇,嘴張的大大的,秦小樓剝完一個就往他嘴裏塞一個。他嚼完了,又把嘴張開,等待下一個。

喂了幾個,趙平桢突然說:“無趣。”眼珠轉了一圈,又說:“你用嘴來喂我。”

于是秦小樓剝完蓮子以後先含進自己嘴裏,再低頭喂給趙平桢。

被慣壞了的趙平桢吃了十來個,又覺得無趣了。

這炎炎夏日,連金兵都被曬得沒脾氣了,藏在窩裏不出來。吳袆說酷暑時節,放士兵們休整幾天,不然怕大規模中暑傷了兵本。每天那一點例行公事的公務,也處理不出什麽新花樣來,半個時辰就能把一天要辦的事兒給辦完。他要折騰人,這大太陽下連個能折騰的人都找不出。這日子可實在是太無趣了!

趙平桢恹恹地摁下秦小樓剝蓮子的手:“不吃了。你去給我端一碗綠豆羹來。”

于是秦小樓放下蓮子出去了。

趙平桢一個人躺在秦小樓的床上,正尋思着找點什麽事情做,突然聽見屋外由遠及近地響起兩個人的對話聲。

“平河縣裏那蒙師爺昨天進城來辦公,辦完事都申時了。李大人讓他住一晚再回去,他說什麽也不肯,說怕夫人等急了,硬是當天晚上披星戴月就趕回去了。聽說這蒙師爺愛妻在城裏都是出名的,他娶妻都三年多了,夫妻倆居然還過的蜜裏調油的。據說他從來不去花街柳巷,每天辦完公務都火燒屁股一樣往家趕,生怕和他夫人少一刻相處的時間。”

“哎,你說,怎麽就看不膩呢?我家婆娘進門一年我就看的有點煩了。不過還別說,真的随軍出來分別兩年,我心裏還是怪想她的。”

“呵呵,我本來以為蒙夫人應該是傾國傾城之色,不過聽人說,也就過的去眼吧。我也不知是怎麽回事,大約每個人不同吧。”

兩個人漸漸走遠了。

趙平桢翻了個身趴在床上,把公子扇一收,手心裏敲兩下,若有所思地說:“蒙師爺……蒙夫人……”

第二天一早,趙平桢帶着秦小樓下平河縣去了。一路趙平桢都在想,三年了還過的蜜裏調油……不膩?怎麽會呢,雖然自己和秦小樓在一起不止三年了,但自己隔三差五的那膩歪勁也是見長,恨不得把秦小樓一腳踢出去流放兩個月再接回來。可要是哪天晚上秦小樓真的不睡在他身邊了,他又會因為不習慣而整晚難以入眠。得去看看那對夫妻,那女子到底是怎麽個國色天香,能讓丈夫日以繼夜地看她三年還看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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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平桢到了蒙家門口,突然又不肯進去了,說是怕以瑞王的身份進去會讓他們太過拘束,讓幾名侍衛想法子給他安個身份。就在衆人頭疼之際,一對遠道而來的道士師徒送上門來了——原來蒙府中給小少爺喂奶的奶娘聲稱某日在府裏疑似見到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所以蒙師爺請了兩位道士來為府裏“清理清理”。

趙平桢當下命人把兩位道士的衣服扒下來,乾坤袋也搶了,一人丢給十兩銀子,命他們趕緊拍拍屁股滾蛋。兩位道長鬼沒驅成,反被惡人給驅了,揣着銀子捂着光溜溜的屁股蛋哭着跑走了。

當天下午,趙平桢和秦小樓舉着幡旗大搖大擺地進了蒙家大院。

奶娘領着他二人到了後院裏蒙家供祖先的靈堂,說事發那天她睡得晚,晚上經過後院的時候看見靈堂的大門居然開着,怕是有賊闖進來,就跑過去一探究竟。然後就看見了惡鬼的眼睛——綠油油的,那是食人鬼的眼睛呀!她是一輩子也忘不了呀!當場就被吓暈了呀!

趙平桢又問了些詳細的情況,下人們說這間靈堂鬧鬼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清明那天他們在牌位前放上祭奠的食物,晚上也把門鎖好了,但第二天靈堂裏的食物竟不翼而飛!而門依舊是關的好好的!這可不是鬧鬼了麽!

趙平桢聽了以後哼哼道:“你們在靈堂裏放食物幹什麽?”

下人們面面相觑,答道:“供給老爺家祖先享用的。”

趙平桢嗤笑一聲,漫不經心地扯扯招魂幡的一角:“那可不就是被祖先們吃了麽,有什麽好驚訝的。”

“呵。”秦小樓輕笑一聲,擡袖掩住了嘴。

衆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這兩位莫名其妙的道士。

趙平桢随口胡謅了一個日子,說是七日後最适合做法,于是蒙師爺給他們安排了一間廂房讓他們暫住進去——原本是要兩間的,但是趙平桢說晚上他們師徒要切磋道法,于是就改成了一間。

進了客房,趙平桢立刻把道袍一脫,哼哼唧唧地趴到床上去:“那兩個臭道士幾天沒洗澡了?早知道還不如讓人回去城裏現賣兩套衣服。”

秦小樓含笑走過去,從他腰間抽出公子扇,開始為他扇風。

趙平桢眯着眼享受陣陣涼風,懶洋洋地說:“真弄不懂這些人。既然祖宗不吃他們的供奉,又非要擺上。供奉沒了,又懷疑是賊偷了,怎麽就不想着是祖宗收了他們的心意?鬼魂既然不吃陽間的食物,他們一開始就不該弄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就是有這些人在,那些招搖撞騙的道士才能在世間立足。”

秦小樓只是笑。

趙平桢趴在竹席上,沒一會兒就舒服的犯困了,一把撈着秦小樓的腰把他帶到床上,把頭埋進他懷裏睡。

秦小樓輕輕推了推他:“天熱,別膩着我,一會兒滿身是汗。”

趙平桢慵懶地拍開他的手:“這竹席太硬,抱着你身上才舒服。出了汗一會兒洗了便是。別鬧,讓我睡。”

秦小樓無法,只得一手抱着他的頭一手為他打扇驅蚊子。不一會兒,兩人相擁入眠。

翌日一早,蒙府的下人請趙平桢和秦小樓和主人們一起用早膳,趙平桢欣然應允。

等秦趙二人趕至大廳的時候蒙恺和他的夫人已經雙雙坐在那裏等着了。趙平桢的目光始終黏着在蒙夫人身上,把她從頭到腳又從腳到頭來回地看,怎麽也看不出這個女人到底有什麽稀奇之處。說漂亮,勉強算是漂亮,但也只是在平河縣這麽個小地方才拿得出手。身材也是勉勉強強,因為剛剛生産完不久,人還略嫌浮腫。

趙平桢直把蒙氏夫婦都看的不悅了,秦小樓暗中拉了拉他的袖子,他突然一驚一乍地叫起來,指着蒙夫人道:“夫人身上恐有邪障。”

蒙恺驚慌失措地問道:“那、那可怎麽辦?道長,道長您可一定要……”

趙平桢不急不緩道:“不打緊。這邪障最怕我等修道之人,一會兒我送夫人一道符,自然能把它打散。”又道:“我這幾日還得好好看看你們這地方,似乎的确是危機四伏啊。這七天我還得好好找找,除了那個綠眼睛的惡鬼,幫你們角角落落不幹淨的東西都驅逐了,也好讓你們安安心心過日子。”

蒙夫人感激地看着他:“早上縣令派了人來,說二位道長道行深厚,請我們務必好好招待二位。若得道長相助,我夫妻二人感激不盡。”

趙平桢頗有架勢地道:“本……貧道定當盡力。”

秦小樓始終只是微笑,有時嘴角彎的太厲害,便端起茶杯抿茶遮掩。

用完早膳回房後,趙平桢坐在竹椅上,秦小樓坐在他腿上,手裏捧了支蓮子,一枚一枚地剝給他吃。趙平桢嚼嚼蓮子,又不時皺着鼻子在秦小樓身上嗅來嗅去,只覺得那蓮子和蓮花的清香全都染到秦小樓身上,聞着就令人心曠神怡。

他道:“是你派人讓縣官這麽說的?”

秦小樓道:“是啊。我看昨日他們有些疑心,就派人去了縣裏。”

趙平桢啊嗚一口咬住他指尖一枚剛剝好的蓮子,舌尖掃過他的指腹:“做的不錯。”

秦小樓抿了抿被趙平桢舔過的手指,含水的眼眸帶着說不盡的暧昧往他一斜,又低下頭繼續剝蓮子:“貞卿演的也不錯。”

趙平桢道:“是他們太好哄騙罷了。你剝完了這個蓮子就歇了罷,一會兒我剝給你吃。”

過了一會兒,秦小樓出去打水洗手,趙平桢翹着二郎腿在竹椅上晃來晃去,手裏的扇子一點一點敲着手心:“有趣兒,有趣兒,我倒要看看什麽叫做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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