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番外之 情深如許(二)
休息過一個時辰,趙平桢偷偷摸摸溜到蒙氏夫婦的卧房外,把窗戶紙戳破了一個洞,開始蹲牆角。
巧的是,和他們剛才做的事情一樣,蒙夫人也在給蒙恺剝蓮子吃。
蒙夫人把蓮子剝進一個碗裏,整整積了快半碗才遞到蒙恺面前,道:“夫君,吃吧。”
蒙恺笑笑地看着她:“多謝夫人。”
趙平桢看的直皺眉,心道:無趣,實在是無趣,還不如明棟為我剝來有趣。這兩人剝個蓮子都這麽循規蹈矩,和宮裏的宮女為我剝蓮子的時候有什麽區別?
趙平桢又看了一會兒,沒看到能讓他有所感悟的,不高興地搖着扇子走了。
中午用餐的時候,趙平桢的目光也一直若有似無地打量蒙氏夫妻,發現他們吃飯的時候和別人也沒什麽不同,兩人偶爾互相夾一筷子菜,連眼神交流都沒有。他和秦小樓吃飯的時候還經常會一時興起把秦小樓抱到自己腿上讓他喂自己,或者他把秦小樓剝的光光的在他身上放菜,把他當做盛菜的器皿,那都是比較有趣的做法。趙平桢心想,可能是因為自己和秦小樓在場,這對夫妻不敢有越軌之舉吧。
于是到了晚上的時候,他又帶上秦小樓偷偷跑去聽人家牆根。
幸運的是,蒙氏夫妻這夜果然行房了。
趙平桢和秦小樓一人在窗戶紙上點了一個窟窿,撅着屁股各據一隅,窺視房內?。事前趙平桢找了個借口跟蒙府裏的下人說這個時間他要做法找鬼魂,讓大家都躲在屋子裏不許出來影響法事,所以他們也不怕會被人撞破這等臊事。
秦小樓看到半路就有點臉紅,看不下去了,轉了個身背對着牆壁等趙平桢。趙平桢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們的一招一式,聽着裏面傳出的規律的喘息和叫喊聲,非但不覺得害臊,還頻頻因不滿而皺眉。
待房裏的春|事結束,秦趙二人并肩往回走,趙平桢還在那裏嘀咕:“他們從頭到尾只用了一個姿勢,還是最普通的,這也太無趣了吧。”
秦小樓聳了聳肩,不置可否。
第二天,秦趙二人借故不與蒙氏夫婦一起用膳,然後等到用膳的時間趙平桢偷偷溜過去看他們在沒有人的時候到底是怎麽吃的;午睡的時候溜過去看他們用什麽睡姿;下午的時候溜過去看他們都會做些什麽;晚上再溜過去聽牆根。
趙平桢雖然平時總是漫不經心,但他若真對什麽事上了心,那耐性也是極佳的。他連續偷窺了七天人家夫妻的日常生活,沒找到他想要的,于是第七天蒙府的人來找他驅鬼的時候他神神叨叨地說:“貧道昨晚夜觀景象,發現今日不适宜做法事。十天吧,十天後我給你們驅鬼,把鬼都驅的幹幹淨淨的!”
十天以後蒙府下人又來請人,趙平桢先讓他們全都聚到後院去,過了半個時辰才怒氣沖沖地跑出來,從一堆柴火裏揪出一只綠眼睛的黑貓,惡聲惡氣地把貓擲到那奶媽身上:“鬼鬼鬼,鬼就在這裏了,愛蒸愛煮随你的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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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貓喵一聲炸毛了,對着奶媽的胸口一陣亂抓,跐溜一下跳上樹又躍上牆頭逃走了。
趙平桢把幡旗往地上一擲,扯上的道袍和乾坤袋,一股腦全部丢到柴火堆上,然後皺着眉頤指氣使地拿手指一點蒙恺:“你,跟我出去。”
蒙家所有人都傻眼了。
這時候秦小樓才慢悠悠地出現在後院裏,身上已經換上鶴紋玄底杉,腳踏銀緞鞋,腰系紅緞,真是華貴難當。蒙家人原先只覺得這兩位道士長的貴氣,如今看了秦小樓這一身裝備,才知道他們實在是貴不可言。
秦小樓笑盈盈地對蒙恺道:“将軍請蒙大人出府一敘。”
衆人癡傻的目光從秦小樓身上又轉回趙平桢身上。将軍?平城那麽多位将軍,這是哪一位呢?
蒙恺半天才回過神來,不知道自己究竟怎麽冒犯了這二位人物,讓他們在自己府裏蹲了大半個月收集罪證。可他又不敢違令不從,只得硬着頭皮跟着趙平桢出了府。
趙平桢的馬車已經在府外候着了,蒙恺看了一眼那車辇的配備,原本涼了大半截的心算是涼透了。
趙平桢兀自上了馬車,回頭瞪了眼還傻在原地的蒙恺,口氣不善地說:“上來!”然後又不怒自威地掃了眼所有候駕的侍衛,衆人紛紛做鳥獸狀散。
趙平桢靠在馬車裏軟軟的墊子上,眯着眼睛,像是在回憶這半個月來的見聞。他越長時間不說話,蒙恺就越絕望,跪在車廂裏,身體抖若篩糠。
趙平桢終于開口了。他問蒙恺:“你成親幾年了?”
蒙恺哆哆嗦嗦地答道:“三三三三年。”
趙平桢道:“聽說你很愛你的夫人,除了辦公以外所有的時間都跟你夫人呆在一起。可否屬實?”
蒙恺道:“屬屬屬屬實。”
趙平桢突然起了玩心,恹恹地說:“哦,是這樣。本王看上你夫人了,想奪你所愛。你肯是不肯?”
蒙恺驚呆了。
趙平桢等了一會兒,不耐煩地喝道:“答話。”
這下蒙恺不哆嗦了。他勇敢地擡起頭與趙平桢對視,眼神裏雖然還是有無法抑制的恐懼,但也有幾分堅定。他說:“殿下,您不要和草民開玩笑。”
趙平桢哼了一聲,頗多不滿地說:“我吃飽了撐的,跑到這裏來跟你這種狗東西開玩笑!”心裏默默想:我就是吃飽了撐的!
蒙恺低下頭深呼吸,再擡起頭的時候眼睛已經充滿了血絲:“倩兒是我明媒正娶過門的夫人,殿下,草民娶她的那天就曾在祖宗面前對她發過誓,一生一世對她不離不棄!”
趙平桢一手托着腮,一手把玩扇子:“誰要聽你這些無聊的事……你就明說,肯還是不肯。”頓了頓,似乎是怕蒙恺不明白後果的嚴重性,補充道:“你若肯把你夫人給我,你現在是個……嗯?師爺?明個兒走馬上任去當縣令。若是不肯,回去等着滿門……誅九族吧。”
蒙恺又開始抖了。他胸口劇烈起伏,眼睛死死盯着趙平桢漫不經心的嘴臉,恨意絲毫不掩。趙平桢只管等着他的回答,大大方方地随他瞪。
大概過了四分之一炷香的時間,蒙恺突然跳起來要去掐趙平桢的脖子,大吼道:“你這個畜生,我跟你——”
話沒吼完,被一個女人的尖叫聲打斷。
蒙夫人從府裏沖出來,趙平桢正巧把預備發難的蒙恺一腳踹下車,于是蒙夫人撲跪到車廂前抱住自己的丈夫,聲淚俱下地對着車裏的人吼道:“瑞王殿下,求求您高擡貴手。夫君是一時糊塗,我們夫妻願為殿下做牛做馬,只求殿下高擡貴手!”
蒙恺傻了。
趙平桢皺着眉問笑盈盈走出來的秦小樓:“怎麽回事?你是怎麽跟她說的?”
秦小樓道:“明棟只是讓殿下看到殿下想看的一幕罷了。我告訴她,蒙恺騎馬進城的時候踏死了殿下養的貓,殿下打算讓蒙恺償命。”
趙平桢看着他彎彎的眼睛也不由笑了。他道:“不好,你這說辭真是不好。本王像是這麽不通人情之人?”
秦小樓微微挑眉,笑而不語。
跪在馬車外的蒙氏夫妻傻眼了。
趙平桢拿扇子敲了敲門框,道:“行了行了,你們還真是伉俪情深。哭哭啼啼的女人先回去,蒙恺留下,本王還有話要問。”
蒙夫人還抱着丈夫哭個不停,卻被上來的侍衛拉進府去了。
趙平桢看着一臉呆相的蒙恺,很是不屑地哼了一聲,靠過去用扇柄挑起秦小樓的下颌:“你還以為本王真觊觎你夫人?你看你夫人的姿色可有他的萬分之一?”
蒙恺張嘴想反駁,愣了一下,又把話咽了回去,搖頭:“不及。”
趙平桢對秦小樓道:“你也先進府去。”等周圍的人都走光了,他道:“剛才本王不過試探你夫妻二人的情意罷了。”
蒙恺癡癡地點頭,心想:原來這位大人真的是吃飽了撐的慌……
趙平桢道:“你們平日的生活就跟着幾天過的一樣?每天就這麽無趣?”
蒙恺又愣了一下,點頭。
趙平桢道:“你每次行房都只用一個姿勢!十七天行房十次,十次用的姿勢都一樣!”
蒙恺的臉漲成了番茄色,嘴皮上下翻動,愣是沒說出一個字來。
趙平桢問他:“你三年,整整三年都這樣?你和你夫人不覺得膩?”
蒙恺哭笑不得地說:“這個……草民……草民……草……”
趙平桢不耐煩地打斷:“膩,還是不膩!”
蒙恺搖頭:“不膩。”
趙平桢扶額:“你從來,從來沒看膩過那個女人?三年?每一天?就過這麽無趣的生活?”
蒙恺壯着膽子問趙平桢:“瑞王殿下有沒有喜歡過什麽人?”
趙平桢想了一下,秦小樓的音容笑貌在腦中一閃而過。他啧了一聲,繼續想,回想起孟金陵的臉,然後點頭:“嗯。”
蒙恺道:“草民說實話,有時候的确是會看膩。但若真正喜歡一個人,離了她一刻就想的厲害,寧願相看兩相厭也不願分離。所以……”
趙平桢不知道在想什麽,半天也不回話。
過了許久,趙平桢冷冷道:“行了,你回去吧。這些天的事不準對別人提起,不然小心你的項上人頭。”
蒙恺松了一口氣,身上的冷汗早已流脫了,趕緊爬起來逃命也似的退回府裏:“草民告退,草民告退……”
趙平桢和秦小樓一起回程的路上還在想着那件事。他原本只是想看看這人世間的癡情種子是怎麽個活法,若是覺得有趣,他也可以扮一回癡情人來解解乏。但看來看去,居然是那麽的無趣。
秦小樓擱在他腿上的頭挪了挪,抱着他的腰繼續睡。趙平桢縱容地摸着他的頭發:“這些天辛苦你了,回平城後放你兩日假休息吧。”
秦小樓口齒不清地喃喃道:“不必……”聽聲音的迷離程度,已是在半夢半醒間了。
趙平桢心想:照着蒙恺那個說法,自己對秦小樓豈不也是深情如許了?哈,這人世間是否真的有那癡情人呢?
車碾過一塊大石子,車身劇烈地颠了一下,趙平桢用內力托住秦小樓,為他減緩了沖擊。大腿被壓的有些麻了,不過也還好,忍到回平城不是問題。
他撩開車簾,望着沿途的風景,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心想:回去以後又該找些什麽有趣的事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