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想看帶色小電影
一陣流暢悠揚的鋼琴聲,叮叮咚咚地從陳紀衡的指間流瀉而出,充斥着家中六十平方米的空間。
今天是周末,暮春的風夾雜着野草的清香,從敞開的窗戶中自由自在地飄進來,漫不經心地在陳紀衡的頭上盤旋,遂又倏然而去。
陳馨去補課班了,經常加班的陳父今天竟然在家休息。陳紀衡機械地敲擊琴鍵,思緒早已飛到不知名的遠方。
陳紀衡不喜歡彈琴,甚至可以說鋼琴是他這輩子最厭惡的東西。可也就是鋼琴,填充了他從4歲起到現在為數不多的業餘時間。原因是陳母覺得,孩子都應該會一樣樂器,能夠培養他們的審美情趣,陶冶情操。所以陳紀衡學會了鋼琴,而陳馨則是琵琶。
陳馨到底對琵琶有多熱愛,陳紀衡也猜不出。那個丫頭很小的時候就學會了不把情緒挂在臉上,也許她和自己一樣厭煩,但她絕不會表達出來。
陳紀衡也不會,為什麽要表達?表達也沒用,除了挨罰之外別無其他。天知道陳紀衡痛恨鋼琴甚至有曾經要用斧子把它劈成碎片的沖動。
可也只是沖動而已。
如今,陳紀衡在鋼琴彈奏中發現一種很特別的樂趣——他可以不受控制地自由暢想,天馬行空,得到短暫的休憩。反正陳父只是讓他練琴,其實本身并不懂音樂。
陳紀衡任手指在琴鍵上砰砰敲打,每個音符都準确無比,卻又毫無感情。這首《獻給愛麗絲》他爛熟于胸,睡着了也能一絲不錯地彈出來。這是陳父陳母讓他在同事一陣流暢悠揚的鋼琴聲,叮叮咚咚地從陳紀衡的指間流瀉而出,充斥着家中六十平方米的空間。
今天是周末,暮春的風夾雜着野草的清香,從敞開的窗戶中自由自在地飄進來,漫不經心地在陳紀衡的頭上盤旋,遂又倏然而去。
陳馨去補課班了,經常加班的陳父今天竟然在家休息。陳紀衡機械地敲擊琴鍵,思緒早已飛到不知名的遠方。
陳紀衡不喜歡彈琴,甚至可以說鋼琴是他這輩子最厭惡的東西。可也就是鋼琴,填充了他從4歲起到現在為數不多的業餘時間。原因是陳母覺得,孩子都應該會一樣樂器,能夠培養他們的審美情趣,陶冶情操。所以陳紀衡學會了鋼琴,而陳馨則是琵琶。
陳馨到底對琵琶有多熱愛,陳紀衡也猜不出。那個丫頭很小的時候就學會了不把情緒挂在臉上,也許她和自己一樣厭煩,但她絕不會表達出來。
陳紀衡也不會,為什麽要表達?表達也沒用,除了挨罰之外別無其他。天知道陳紀衡痛恨鋼琴甚至有曾經要用斧子把它劈成碎片的沖動。
可也只是沖動而已。
如今,陳紀衡在鋼琴彈奏中發現一種很特別的樂趣——他可以不受控制地自由暢想,天馬行空,得到短暫的休憩。反正陳父只是讓他練琴,其實本身并不懂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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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紀衡任手指在琴鍵上砰砰敲打,每個音符都準确無比,卻又毫無感情。這首《獻給愛麗絲》他爛熟于胸,睡着了也能一絲不錯地彈出來。這是陳父陳母讓他在同事同學面前最常彈的曲子,因為聽過的人多,容易引發共鳴,所以也便俗不可耐。
陳紀衡腦子裏卻在想最近發生的事情,被人告狀、報複數學老師、結交孫建軍、偷卷紙、檢讨大會。一幕幕如驚險刺激的輕喜劇,陳紀衡不能否認,他在其中得到了一種以前從未有過的快感。
記得曾經在書上看過,衡量一個人真正的性格,要看他在知道永遠也不會有人發現的情況下會做什麽。
陳紀衡對這句話嗤之以鼻,做什麽?作惡無一例外。反倒是另外一句話讓他深有同感,那就是“人一旦有了超乎常人的能力,第一個想要嘗試的事情,肯定是犯罪”。
在明快歡樂的氣氛下,陳紀衡彈出最後一個音符,輕輕籲出口氣。忽然聽到電話鈴聲響,陳紀衡走過去拿起來,聽筒裏意外地傳出孫建軍的聲音:“喂,我想找陳紀衡。”
“我就是。”
孫建軍高興起來:“哈哈,就猜到你小子一定在家。”
陳紀衡勾勾唇角,事實上他不在家的時候更多,今天也算巧了:“找我什麽事?”
屋子裏傳出陳父的問話:“是誰?”
陳紀衡掩住話筒,高聲回答:“我同學,問物理補習班上課時間。”
“哦。”陳父不再言語。陳紀衡松開話筒,問道:“找我什麽事?”
“好事呗。”孫建軍拖長聲音,帶着疲賴的懶洋洋的語調。陳紀衡幾乎能瞧見他散漫松垮的樣子,“我請你看電影?”
“看電影?”陳紀衡皺皺眉頭,這種娛樂活動,只有學校組織集體觀看時,他才能享受一下,立刻反駁道,“不行啊,我沒有時間。”
“哎呀。”孫建軍不以為然,“知道你忙,大學子,不會耽誤多久的。”
“我真沒有時間,晚自習會上到很晚,周末還要補習。”
“切。”孫建軍仰躺在松軟的沙發上,抖動他的腳,“用老師的話來說,時間就像海綿裏的水,擠一擠總會有的。”
陳紀衡失笑,這麽勵志的話,讓孫建軍用一種玩世不恭的語調說出來,格外富有喜感。
“哎,我有個好主意。不如你明天晚上別上自習了,跟我出去看電影。”
“嗯?”陳紀衡下意識地道,“這樣不好吧。”
“有什麽不好的。你學習都那麽好了,還差一堂半堂自習課嗎?”
陳紀衡回頭偷觑一眼父親的房間,內心有點猶豫。
“就這麽定了啊。”孫建軍沒給他機會反駁,“明天晚上,我在校門口等你。”
“下午吧,下午自習課。”陳紀衡腦子裏飛快地反應出晚上要是父母不加班,不容易隐瞞。
“好,下午。我舍命陪君子,咱們不見不散。”孫建軍哈哈一笑,放下電話。
為了這場電影,陳紀衡一早上起來就開始做鋪墊,他故意起得有點晚,說他腦袋疼。母親是醫生,裝病很困難,說哪裏痛都不好。他怕母親讓他躺在床上按兩下,再發現他撒謊就糟糕了。頭痛這種病就萬無一失,按又按不動,看又看不到,又可大又可小,還可以用學習太過疲累或者晚上沒睡好做借口。
陳父忙着上班,沒做過多的理會。陳母匆匆摸了一把他的額頭,說:“沒發燒,再觀察觀察,不行吃片撲熱息痛。”都以為家裏有個當醫生的,有病就會如何如何細致地照顧,其實那都是誤區。正因為他是醫生,所以一般小病根本都不放在眼裏,随便給你弄點藥揉兩下就算完事;這就好比當教師的不會在自己孩子的教育上花費太多力氣,經歷多了,看透了,也就覺得沒用了。
陳紀衡照常上課,在下午自習課之前找班主任請假,說頭痛,想回家休息一會,晚自習再來。老師對他刻苦努力的精神大為感動,一個勁地說:“實在不舒服就別來了,好好睡一覺。”
旁邊數學老師幫腔:“對呀對呀,不行我給你爸打電話。”
陳紀衡露出個感激而虛弱的笑容:“謝謝老師。”
他慢慢扶着護欄走下樓梯,踱出校門,拐個彎見到遠遠等着的孫建軍。
孫建軍請陳紀衡看電影,實心實意。他心裏掂量一番,覺得自己捅了數學老師自行車的那兩下,絕對不能和陳紀衡去偷卷紙相比,請陳紀衡消遣一番作為謝禮是應有之義。
孫建軍家裏有錢,他爹就這麽一個兒子,絕不肯虧待,今天給五元明天給十塊,從不缺錢花。跟那些兄弟們在一起,也經常請客。他頗得武俠小說和香港電影江湖人士的精髓,不談錢,談感情。
要按孫建軍的意思,得請陳紀衡看小電影,小電影的意思就是帶點色。帶色的小電影是孫建軍認為最好看的小電影,看電影不帶色,那還看什麽?
這個主意被老大羅赫批得狗血噴頭:“你瞧你那副流氓樣?一副下三濫的嘴臉,趕緊把你那點癟獨子心思好好收拾收拾。你以為陳紀衡是你呀?讓人瞧不起的玩意,請他就得有檔次,懂不?!沒出息!”
孫建軍讪眉搭眼,愁眉苦臉,好不容易聽完罵,前思後想決定去看《古惑仔》。
正規電影院裏沒有放這玩意的,要看就得去錄像廳。陳紀衡一進錄像廳的門,就皺起了鼻子。煙味、汗味、泥垢味,什麽味道都有,陳紀衡竭力減少呼吸的次數,撿了一個還算幹淨點的椅子坐了,等着電影開演。
孫建軍想得挺周到,怕陳紀衡以前沒接觸過看不懂,特地挑選《古惑仔》的第一部《人在江湖》。這系列的電影可以說即使在新片如潮的香港也能稱為經典,更不用說在當時業餘文化相對落後的大陸。
陳紀衡剛看五分鐘就陷進去了,周圍一切全不存在,只剩下眼前那點方寸的閃亮。男人對熱血和激情有一種出自于本能的向往,他們熱愛這種影片、這類小說,恰恰是因為在現實生活中的諸多限制。在那裏,他們可以擺脫現實的束縛,随心所欲、所向披靡。他們成為了劇中的人,一起哭、一起笑,一起勇者無懼。
這種影響極為深遠,以至于陳紀衡多年以後一聽到那串熟悉的旋律,都會不禁血液沸騰、思潮澎湃。只不過那時他已功成名就,也許更多的,是對無法回顧的青春的緬懷。
孫建軍有點小小的得意。他得得瑟瑟地給陳紀衡講後面的劇情,每出來一個人他都要介紹一番,恨不能一股腦把後面幾部的電影一下子全說完。
十五分鐘之後,陳紀衡盯了他一眼。
這一眼像劍,把孫建軍釘在凳子上,張着口,卻啞掉。
孫建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被人厭惡了,他脾氣好,也不着惱,只搔搔腦袋呵呵笑。笑完了那一眼的餘韻還殘存在虹膜上,突然就覺得當時的陳紀衡和羅赫氣勢相近,壓迫感逼人。
孫建軍眨巴眨巴眼,切,他想,怎麽能比?老大那是什麽人物?陳紀衡,嗯也算有點膽色,不過充其量也就是只有膽色的四眼小公雞。
孫建軍偷偷一樂,見陳紀衡神色專注地凝視着屏幕,白皙的面孔在光線忽明忽暗的映射下呈現出線條深刻的剪影。他的背脊挺得直直的,帶着一種幹淨利落的倔強的味道。
孫建軍不由自主往後縮進椅子裏,心頭有一只小貓在癢癢地撓。他趴趴頭發,懊惱地後悔,還不如去帶陳紀衡看帶色小電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