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考試考砸了
羅成最近有點鬧心,比他小十歲的師妹懷了孕,在他擁有兩個寶貝兒子之後,又要迎接第三個骨肉血親。
這種時候,孩子給男人帶來的,絕對不是快樂,而是麻煩。
小師妹害喜害得嚴重,成天搜腸刮肚地吐,臉色蠟黃頭發枯燥,讓羅成不由自主聯想起前妻懷孕的那段日子。前妻體格健壯,禁得住折騰,懷羅赫八個月還能騎自行車上班,二兒子羅橋快落地時,前妻在家裏有條不紊地把自己收拾得幹淨利落,穩穩當當去了醫院。
完全不似眼前這位小師妹,半夜要湯圓吃,你就得逛遍半個S城去給她買,不買她就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似乎随時都會窒息,委屈得天都要塌了。
說來也奇怪,沒離婚時前妻什麽都不好,一見到就腦袋痛,恨不能直接打進土裏永遠不見面;可真離了,又結了,慢慢竟想起前妻的好來。他沒辦法不比較,此時才深感老祖宗的偉大,嬌妾美姬再媚惑,也比不過一個賢良淑德的正房。
羅成無處宣洩,只能到陳父這裏來,倆人買點豬頭肉,倒上二兩紅星二鍋頭。羅成喝得滿面滄桑心頭酸楚,拉着陳父的手絮絮叨叨。
陳母加班加到十點半,好不容易拖着兩條疲累得快要斷掉的腿回了家,一進門就瞧見羅成“吱”地幹了一杯,眼睛通紅,嘴裏叨咕:“不能換媳婦啊,不能換,累死你呀。倆兒子就夠我受了,又要來一個,唉——”
陳母瞧不起羅成,既瞧不起他沒文化,又瞧不起他對前妻的始亂終棄。但陳母永遠都是理智優雅,即使是現在挨着枕頭就能睡着,仍泛起溫暖的笑意:“大成來啦?弟妹好吧?”
“好好。”羅成苦笑,“都好。”
陳母邊往卧室裏走邊道:“今天做了幾個大手術,我有點累了,去睡了啊,你們慢慢聊。”回身探出頭來,關切地道,“大成啊,你也早點回家,免得弟妹難受,身邊沒人。”
羅成慢慢站起身:“是啊,是啊。”他喝多了酒,嘴裏說着要走,目光卻發直。
陳父忙攙他:“你沒事吧?”
“沒事,我沒喝多。”羅成跌跌撞撞往外拖着步子,“太晚了我得回家,要不然她不定又得怎麽鬧。唉——我走了,走了。”
陳父把羅成送到門口,又說了好一會話,直到陳紀衡把桌子收拾出來,鋪好沙發床,這才回屋。
陳母洗完澡,鄙夷地道:“他後悔啦?活該!梁雅蘭多好個人,還給他生倆兒子,說離就離,心都被狗吃了。”
陳父道:“行啦,一家有一家的情況,你不了解,別亂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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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母對這種違反世俗道德的行為極為譴責:“還用了解什麽?陳世美!看他大兒子,偷雞摸狗不好好學習,這就是現世報。”
“二兒子不是挺好的嘛。”陳父把卧室門關上,夫妻兩人談話的聲音從門縫一絲一縷地透出來,“倆孩子有一個出息的就行。”
“咱家這倆呢?”陳母突然問,“那個……”
陳紀衡本來都睡下了,驀地睜開眼睛,聽見父親隐約地回答:“還行……情緒沒有波動……斷了吧……”
“日記……”
“不寫了。”
卧室裏沉默良久,母親的語音像從很遠很遠的地方飄來:“那還得多留意。唉,女大十八變,越來越難管了。”頓了頓,又問道,“紀衡呢?”
“還行……第一……”後面的陳紀衡就聽不清了。
陳父陳母聊來聊去,女兒身上出現點小插曲,不過也算結束了,剩下的日子自然按部就班過下去。他們厭惡一切改變,有一點打破生活節奏的事情發生都會難以容忍。可是人生就是起起伏伏,高高低低,如果平淡如同一條直線,從這頭一眼望見那頭,那還有什麽趣味?那也就不是生活了。
女兒的早戀暫時告一段落,這次的問題,出現在兒子身上。
陳紀衡看見第一次摸底考試全年組大排名時,心都是涼的,像被初冬時的雨夾雪澆個徹徹底底。他習慣性地在前三名裏找陳紀衡這三個字,卻沒發現。他以為自己看錯了,又認真瞧了兩遍,确定沒有,目光不由自主往下溜。
前五名,還沒有。陳紀衡的心沉了下去,仿佛吞了個鉛塊。目光繼續往下溜。
在第十一名上,明晃晃的三個字——陳紀衡。
陳紀衡頭腦裏一片空白,他幾乎找不到這個姓名跟自己有什麽絕對的關系,好像那是另外一個人,或者自己是另外一個人。
耳邊傳來模模糊糊的說話聲,像隔着一層磨砂玻璃,聽也聽不真切:“第一名是誰呀?這次……”
“趙梓倩哎,你班的。”
“不是陳紀衡?”
“不是呀,換人了,反正都是你班的。”
“我第幾?……”
“你都二十多了……”
陳紀衡盯着牆上貼的那張紙,大紅的顏色頭一回這般刺眼,令他有一種強烈的、要把它一把撕下來的沖動。他想大吼一聲:“別看了!看什麽看!”想用刀子把自己名字一寸一寸割下來,想把旁邊竊笑的兩個女生的嘴堵上,想……
但他終究什麽也沒做。他慢慢轉過身,從人群裏擠出來,茫然地往前邁步,他的耳邊嗡嗡地響,響得他心煩意亂焦躁難安。
“哎——”有人喚了一聲。
陳紀衡沒有理會。
“哎!”那人提高聲音,同時,陳紀衡的肩頭被人輕輕拍了一下。他停住腳步,回頭,眼光凝在那人身上。
趙梓倩被陳紀衡的表情吓了一跳,有點尴尬地說:“我就是……你好像沒考好……”
“是啊。”陳紀衡鎮靜下來,迅速露出個微笑,把方才的失意和憤懑隐藏在笑容背後,快得讓趙梓倩以為剛才是自己眼花,“這次你是第一名啊,恭喜。”最後兩個字說得萬分誠摯。
趙梓倩的臉紅了:“只是偶然吧,你加加油就能拿回第一了。”
“何必呢?”陳紀衡淡淡地道,“總在上面也很累,我怕冷。”
陳紀衡促狹地眨眨眼,使得趙梓倩沒辦法不覺得他是在開玩笑,對這種淡泊名利的潇灑态度簡直有點崇拜了。她卻看不到,陳紀衡一轉身,笑容就凍結在臉上,他的目光憤怒而兇狠,在心裏痛罵:“傻逼,問你媽啊問!”
可惜對考砸了的陳紀衡表示關心的,不只是趙梓倩一個人。從他沿着走廊回到班級的短短路程,就有超過六個人跟他打招呼,順便問道:“哎,你這次可沒考好,第一怎麽是趙梓倩啦?”
陳紀衡笑得臉上肌肉僵硬,緊緊攥着拳頭,指甲險些扣到手心的肉裏,才保證沒有拎起書包從學校逃出去。
老師上課都不放過他:“我們班這次總體來說成績不錯,但也有個別同學出現明顯的下滑,陳紀衡……”
坐在座位上的陳紀衡迎上同學們投過來的各種各樣的目光,竭力讓自己面無表情。
自習課陳紀衡沒有上,他跑到樓後去,躲在茂密的大葉楊底下。此時他已經從考試失利的震驚和沮喪之中冷靜下來,把所有科目的分數在心裏滾了好幾個來回。這次的确沒考好,哪一門都不好,和以前都有差距,但以政治為最多。他總出去看電影,沒有在自習課上保質保量地進行學習,看樣子還是非常影響成績。以前還是太過自信了。
陳紀衡前前後後分析一通,好受一點,剛吐出口濁氣,聽到有人喊他:“陳紀衡!嘿,一猜你就在這裏!”
孫建軍屁颠屁颠地跑過來,滿面春風,身後跟着悄無聲息的田草。孫建軍笑嘻嘻地道:“走啊走啊,今天放新電影,周潤發的,哈哈,你偶像。”
陳紀衡下定決心要跟這群人斷絕來往,冷冷地道:“沒空。”轉身便走。
孫建軍愣了,眨眨眼,攔住陳紀衡:“你怎麽啦?吃嗆藥啦?新片,新片你都不看哪?你發燒啊?”
“切。”陳紀衡不屑于回答,快步走開。
孫建軍撓撓頭,有點摸不清頭腦,他心大,也不在乎,還在後面嚷嚷:“哎,那我明天叫你啊,一起看,我等你!”
田草湊上來,努努嘴:“喊什麽喊哪,他都不搭理你。”
“你懂什麽?這叫個性。”
“呸。”田草笑罵,“還個性?他就是考試沒考好,正憋屈呢。”
“啊?”考試這事孫建軍還真不知道,他一點也不關心,考完就拉倒,“沒考好?”
“對呀,從第一變成第十一了。”田草說得幸災樂禍,他看陳紀衡各種不順眼。
孫建軍皺眉嘆息:“難怪難怪,我也是沒眼色,早知道過兩天去找他好了。”
田草忿忿地道:“至于嗎?這麽上杆子。”
“你懂啥?我和他是朋友,朋友知道不?朋友就該兩肋插刀,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孫建軍一臉嚴肅,說得振振有詞。
田草撇撇嘴,心裏不是滋味:“他是你朋友,那我是你啥?”
“你呀——”孫建軍賊忒忒地一笑,“你是我的小乖乖。”趁左右無人,順手摸了田草的臉蛋一把。
陳紀衡痛定思痛,一定要奮發圖強,抓緊學習。班上對名次和分數的議論就那麽一會,過去也便過去了,畢竟是高三時期第一次摸底考試,還有整整一年呢。這是一場持久戰,笑到最後才是笑得最好。
陳紀衡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總算把那點濕漉漉的心情擰幹,整裝待發。可是随着下晚自習鈴聲響起,他今天要面對的磨難才剛剛開始。
陳父從數學老師那裏得知了大兒子摸底考試的名次,而且還在班主任那裏了解到,陳紀衡經常不上自習課,已經有些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