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陳紀衡吃醋了
孫建軍睡得痛快,只是今天天氣格外悶熱,出了一身透汗。他家裏雖然有錢,卻性子邋遢,除了要勾搭小男生,一般都不會好好修飾一下。不過現在真覺得自己味道濃重,有點受不了了,對陳紀衡道:“哎,洗手間借一下啊,洗個澡。”
陳紀衡正閉着眼睛沉浸在張信哲清澈纏綿的情歌之中,聞言擺擺手。
孫建軍走進浴室,又探出個頭來:“你不上廁所吧?”
陳紀衡聆聽着音樂,再擺擺手。
孫建軍嘿嘿笑,關上門,不大會功夫裏面傳出嘩啦啦的流水聲,外加他荒腔走板的歌聲:“我愛洗澡皮膚好好,哦哦哦……”
多說五六分鐘,孫建軍光着屁股大搖大擺地走出來,拖拉地面上一條水漬:“喂,有衣服沒?借我一件,我那個太髒了。”
陳紀衡嘆口氣,只好暫且按下暫停鍵,從櫃子裏翻出一件很長時間沒穿的白色襯衫,扔給孫建軍。
孫建軍套上,低頭打量幾眼:“太傻了吧,跟上臺做報告似的。”
“就這一件,愛穿不穿。”說來也奇怪,陳紀衡對誰都是客客氣氣,在孫建軍面前卻半點裝不下去,總覺得對方天生帶着一種讓人随便的潛質。
孫建軍也不在乎,随手把髒衣服丢到椅背上,伸腿穿褲子。倆人又看了幾集梁朝偉的《絕代雙驕》,眼見天色漸暗,孫建軍肚子餓得咕嚕咕嚕直叫,這才回家。
自從上次被母親數落之後,陳紀衡很注意衛生的保持,總要等到孫建軍走後好好收拾一下。但他眼睛看不太清,也不過是略做做表面功夫。
陳母回家還是難以忍受,不由自主皺起眉頭,沒等坐下喘口氣就拿起墩布一頓拖,把地面的腳印擦得幹幹淨淨,又把櫃子桌子好好擦一遍。兩根手指捏起一件髒衣服,恨不能開窗子扔到外面去,立起眼睛喝道:“是誰的這是?”
陳紀衡擡頭一瞧,竟是孫建軍洗完澡換下的那件,想必是忘了帶走了,連忙搶過來道:“我同學的,落了。”
“什麽同學呀,這麽不講究個人衛生?知不知道細菌都是這樣侵入的?……”陳母逮到理由,沒完沒了又是一陣啰嗦。
陳紀衡趕緊把髒衣服塞進自己櫃子裏。
“快點洗了!”陳母尖叫,仿佛陳紀衡收起來的不是襯衫,而是老鼠,“要不就讓他趕緊拿走!”
Advertisement
“明天就還給他。”陳紀衡息事寧人地道。陳母兀自不依不饒,足足念叨了半個小時,要急着去做晚飯,這才消停。
陳紀衡長出了一口氣。
在孫建軍“不離不棄”的陪伴下,一個星期之後,陳紀衡的眼疾終于痊愈,能上學了。這回他沒再偷懶,專心致志心無旁骛,一堂自習課都沒有逃過,心裏憋着一股氣。
半個多月後,高三進行第二次摸底考試,陳紀衡在所有人的關注下,再次拿回全年組第一。趙梓倩走過來微笑:“恭喜啊,實至名歸。”陳紀衡淡淡一笑:“運氣好而已,你也不錯,只差一點。”
“不只一點吧,兩分呢。”趙梓倩微微蹙起秀氣的眉毛,嘆息,“高考時一分壓萬人哪。”
陳紀衡随便聊了兩句,下課鈴聲一響就站起來向外走。正是晚自習前短暫的休息時間,大多同學都從班級裏走出來,吃點東西、散散步。
陳紀衡徑直走到高二五班的門口,喊:“孫建軍!”
孫建軍正比比劃劃地跟幾個人探讨劉德華和黎明到底誰更帥,說是探讨,其實那些人只瞧着他白活。孫建軍就有這個本事,在哪兒都能吸引別人的注意力。聽見有人喊他,回頭看時,竟是陳紀衡,樂呵呵地跑出來:“哎,你怎麽來了?”
陳紀衡眉梢一挑:“走啊,我請你看電影。”
孫建軍先是一怔,随即樂得嘴角咧到耳後根:“好嘞——”
田草走過來,低聲道:“孫建軍,不是說好了一起去吃飯嗎?”
“啊。”孫建軍眨巴眨巴眼,有心想帶着田草一起去,便瞅着陳紀衡。
陳紀衡明白他的意思,偏偏裝作不明白,眼睛看向別處。孫建軍沒法,只好一拍田草的肩頭:“明天,明天我一準帶你去。”
“快走吧。”陳紀衡催促,“晚自習我還得趕回來。”倆人并肩向外走,留下田草一個,氣得直咬牙。
陳紀衡這一天特地回家很晚,他算準了數學老師一定會給他爸打電話,他等着家裏父母的責難,甚至有種自虐般的期待。他想,我逃課了,但我是第一名,你們怎麽說?
這時陳紀衡還只是個高中生,心裏仍有一種賭氣般的幼稚的反抗。
可惜事情發展太出乎他的意料,盡管父母全在家,卻沒有人對他的晚歸提出異議。陳父倒是提起他晚自習逃課,但也只說一句:“自己把握好。”
晚上父母依舊在卧室裏竊竊私語,無非是:“第一……還有希望。”“嗯……抓緊時間……”
陳紀衡仰望着黑暗,記起當初父親因為他在課上看小說而大發雷霆,好像那之前剛進行過一次期中考試,他排第二名。
陳紀衡忽然明白了,父母對他的嚴格要求,是建立在名次之上。只要能考第一,其餘都是不要緊。
陳紀衡扯扯唇角,冷笑了一回。
田草是十月末的生日,孫建軍果然說話算數,給他買了一雙阿迪的新款運動鞋,騷包得很。田草不敢穿回家去,只在學校裏得瑟兩圈。幸好那時同學們思想單純,都以為倆人關系太鐵,孫建軍對朋友肯花錢,沒想到別處去。
不但送雙鞋,孫建軍還特地在海鮮酒店擺了一桌,把羅赫、羅橋,一票兄弟,還有陳紀衡都請來,給田草慶生。
陳紀衡本不想來,他對田草沒好感,架不住孫建軍出面邀請。自從他倆獨處那一個星期之後,之間的感情突飛猛進。陳紀衡是冷心人,雖然總是挂着淡淡的微笑,其實跟誰也不親近,對孫建軍卻另眼相待。
只是一桌子人都到齊了,主角卻遲遲不登場,眼瞅着時間一分一分地過去,大家餓得肚子咕嚕咕嚕直叫,怨聲載道。
羅赫叫來服務員,先給弟弟點了兩樣菜和一盤水餃。羅橋也不客氣,攤開碗筷吃得歡,旁邊人眼瞅着,香味一陣一陣飄過來,更是難以忍耐。只不過礙着羅赫,誰也不敢跟羅橋搶吃的,只好把怨氣都發在遲到的兩個人身上。
“幹什麽呢這是,田草不來,孫建軍也不來。”
“誰知道啊,有沒有搞錯,這都半個小時了都。”
“哎呀我都要餓死了。”……
陳紀衡不願意當“外人”面說孫建軍的不是,只沉默地等着。羅赫根本不在乎,眼睛盯着弟弟,一個勁地道:“多吃點,學習太累。反正也是你孫哥花錢,沒事。”
羅橋連連點頭,又往嘴裏塞一個大餃子。
其他人一臉哀怨。
堪堪又等了十來分鐘,包廂的門終于開了,孫建軍摟着田草大咧咧走進來,對着大家一招手,偉人似的朗聲笑道:“哎呀不好意思,我們來晚了。”
“那走吧,你去結賬,我們正好吃完。”有人開着玩笑。
羅赫摸摸弟弟的頭:“吃飽沒?回家去好好寫作業。”
“嗯嗯。”羅橋拎起書包,對大家道再見,依舊被他哥送到門口,打車回家。
羅橋一走,大家來了精神,商量好似的起身把孫建軍和田草團團圍住,張牙舞爪:“說!幹什麽去了?怎麽才過來?”
“對,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田草抿嘴笑,低着頭不吭聲。孫建軍摟着他的肩頭,對着大家一擺手:“哎哎哎,行了行了啊,別把咱壽星老給吓着。”
“呦——”有人笑着拖長聲音,“你倒是護犢子,我們餓了半天,說兩句都不行啦?”
“說什麽說呀。”孫建軍神神秘秘地道,“我們倆呀,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他故意把最後一個字說得很重,田草扭捏着,錘了他一拳,羞澀得仿佛新出嫁的小媳婦。有人怪聲怪氣地學:“重要的事情,要做——”
大家笑成一團。
只有陳紀衡不吭聲,直盯着田草泛紅的面頰,和水汪汪的眼睛。
不大一會,羅赫回來了,孫建軍叫過服務員,好菜好飯叫了一桌子,外加兩箱啤酒,說好今天不醉不歸。
只有陳紀衡不喝酒,要來兩瓶礦泉水。
田草覺得特有面子,仿佛請客的不是孫建軍,而是他,緊着張羅加菜加酒。他是和孫建軍在小旅館玩過一炮才來的,在床上叫得極浪,把孫建軍伺候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差點從不願意來了。終究還是想起老大羅赫,無論如何不能放他鴿子,只好勉強穿好衣服,也沒退房,說好喝完酒還要回去的。
也不知是因為剛剛爽過還是今天快活,田草格外地興奮,挨個敬酒,連喝水的陳紀衡也不放過,臉上紅豔豔得好像全世界的陽光都灑在上面了。
酒喝得越來越多,田草也越來越放得開,幹脆坐在孫建軍的大腿上,扭着腰和他抱在一起。随着衆人連聲起哄中,倆人來了個綿長深切的吻,氣氛頓時熱到爆棚。
羅赫酒量大,喝多少也能保持幾分清醒,他望着胡鬧的一堆人失笑。一瞥間瞧見沒喝酒的陳紀衡,整個人陷在角落的陰暗裏,只有眼鏡反着光,擋住大半邊臉,看不清是什麽表情。
此時的陳紀衡突然記起孫建軍和他共睡午覺的情景,那種肌膚相貼的溫暖的觸感好像至今還殘留在身上。孫建軍是不是也那樣緊貼着田草?或者,更親密?親密到什麽程度?
陳紀衡像個局外人,或者是看戲的觀衆,和眼前熱烈的氣氛格格不入。他想:我要是沖過去把他倆分開,不知道孫建軍會是什麽表情?
這個念頭在腦海裏閃了一閃,随即便掠過去。陳紀衡做不出失禮的舉動,那樣就不是他了。
畢竟是學生,還算克制,八點半便散了席。羅赫帶着兄弟們揚長而去,孫建軍掏錢結賬,大着舌頭對陳紀衡道:“你……你等着,我打車……送,送你回家……”
“打什麽車。”陳紀衡笑着推推眼鏡,“我家就在附近,走兩步也能到。”
“哦……”孫建軍乜着醉眼想一會,似乎是這麽回事。回手撈過田草,摟住他的腰,倆人粘膩得中間連張紙都空氣都透不過去,笑嘻嘻地道,“那…那我們先走了啊。哈哈……撒有那拉……”
“好。”陳紀衡和他倆一直走到門前,見他們攔下一輛出租車,鑽進去。車子駛離酒店門口,往黃河大街上開去。陳紀衡回身也招來一輛,對司機道:“跟着前面那輛車就行,我們一起的。”
出租車在一家門臉極小的招待所前面停下,孫建軍和田草摟摟抱抱走進去。陳紀衡裝作掏錢,凝視着他們的背影,直到消失在招待所門口。然後對司機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我東西落在酒店了,麻煩你再開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