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自從朱莉娅離開我之後,我的聲音也一并被她帶走了。
每個人都對此束手無策,而我知道,那是她對我的懲罰,所以我并不為此感到難過。
“朱利安——”摩根的叫聲從浴室傳來。我放下手頭上的活兒——我從那些堆放的雜物裏找到了一張桌子,它的上頭壓滿了灰塵,可還能用,上面還有美麗的花紋,像是一樣古董。
“快去看看他。”愛瑪正在幫莉莉編頭發,她們坐在床上,幾縷光源從牆壁最上方的鐵栅欄透進來,這是我們唯一能獲得的陽光。
我猜這裏曾經是傭人的房間,它該有的都有。摩根坐在那個老舊的浴缸裏,他眨着無辜的大眼睛,“沒水了,朱利安。”
我轉了轉水閥,突然間從生鏽的管道發出铿铿锵锵的響動,過了一會兒,熱水從水龍頭噴湧而出,一開始是紅色的,然後迅速變得清澈。我卷起袖子,幫摩根擦洗身體,他調皮極了,等我把他搓幹淨後,也已經渾身濕透了。
“朱利安!”這次輪到愛瑪。
愛瑪正在梳着頭發,她跟媽媽一樣,有一頭又長又卷的金發,瑩潤的發色在細微的光照下散發着薄光。愛瑪嚷嚷着,“快來幫我搞定它們。”只不過,有個小小的壞處,它們容易打結。
轉眼之間,我們已經在這裏住了一段日子。
這個地方和我們剛來的時候相比,産生了不小的變化。在意識到沒有比待在這兒更好的辦法之後,我們都在漸漸習慣這個地方。摩根和莉莉一開始還會任性地哭鬧,可在發現這樣于事無補後,他們也慢慢地接受了這樣的現實。
“這總比露宿街頭或者是去孤兒院好一些。”愛瑪無所謂地說道。她撥弄着自己的頭發,她是個愛美的姑娘,而且聰明堅強,“你們想要當乞丐嗎?或者是在孤兒院裏,連一塊蛋糕都沒有,穿着破爛的裙子,跟一群髒兮兮的孩子擠在冷冰冰的地上。”我們現在的情況确實比她說的那些好上一點。
微塵在微弱的光芒下飄揚,除了一開始的兩張床之外,這裏還增加了不少東西,像是鏡子、小椅子等等——這些都是從那些雜物堆裏找出來的,它們都已經有些年頭,卻都完好無損。我們得讓這兒像樣一些。
畢竟我們誰也不知道,要在這個地方待到什麽時候。
“你在做什麽?”愛瑪蹲下來。
我在角落的牆上用木炭做了記號,愛瑪數了數……六十天。我們在這裏已經住了兩個月,而上頭打着星星的記號,是媽媽來看我們的日子。
一開始,她每一天都會來看我們。她會給我們帶來一些用的穿的,我們很需要這些。她會抱着莉莉和摩根,說故事給他們聽,直到他們睡着。之後,她兩天來一次,說故事的工作落到了愛瑪身上,我只能抱着他們。再後來,她三天來一次,每次看起來都很匆忙,再之後……我們每天都盼望着她的到來。
無論如何,媽媽是愛我們的。我這麽說服我自己。
羅伯特倒是從未失約過。
盤子丢在案子上的時候,發出了響動。盤子上有幾片幹面包和熏肉,還有兩碗白糊糊的湯。這就是我們一天的食物。
羅伯特扔下了吃的就走,他不會跟我們多說什麽,雖然我們也不希望他多待。他總是神情陰郁,像是過得很不如意,有好幾次身上都帶着酒味。對于他是我們舅舅的事實,我們都難以接受,可是媽媽沒有必要欺騙我們,而他是我們現在唯一能接觸到的另一個人。我們只能依賴他,可是他從來不會掩飾對我們的厭惡,他甚至不願意看我們一眼。
“我們做錯了什麽嗎?”莉莉天真地問。
愛瑪興致缺缺地用湯匙舀着湯,這些東西索然無味,充其量只能用來填飽肚子。
摩根推開了眼前的吃的,跳到床上嚷嚷:“我不要吃這個!我要媽媽!”莉莉也開始叫起來:“我要媽媽!媽媽!”
我急忙掩住他們的嘴,他們一開始還在掙紮,直到遠處的犬吠聲離我們越來越近。
一只獵犬在鐵栅欄外徘徊,我們四個人躲到了陰影之下,那個黑色鼻子擠進了鐵栅欄外的草堆裏不斷地嗅着。
“朱利……”
噓……我仰頭往上看。接着聽見幾個腳步聲。
“這家夥跑得可真快。”
“把它拉回去,仔細點,它上次把約翰那個小子的小指頭給咬掉了。”
“好家夥,它只服從老爺的指令,快來幫把手!蓋瑞!”
他們終于把那只狗給拉走了。等到那些聲音再也聽不到之後,我們都松了一口氣。
“七天。”愛瑪靠在我的身上說,“媽媽已經有七天沒來看我們了。”
他們看起來很哀傷。我抱着他們,只有這時候我多麽希望自己能開口說話,至少我還可以安慰他們……
就跟之前每一天一樣,羅伯特送了吃的過來。
在他把吃的放下之後,愛瑪叫住了他:“羅伯特舅舅。”
他頓住了會兒,回頭看着我們。我們在他面前總是表現得老實乖巧,就連最調皮的摩根也縮在我的身後。我看向愛瑪,她緊緊抓着我的手,終于鼓起勇氣說:“……請問,我們偶爾能 出去麽?”
羅伯特的腰上挂着一串鑰匙,為了防止我們被發現,他每天把我們鎖在這個地下室裏,并禁止我們發出太響的聲音。我們每天無所事事地待在這個地方,就像是囚牢裏的犯人。
“莉莉的身體不好,她需要新鮮的空氣。摩根也還只是個孩子,他們需要些陽光。”愛瑪按照我教她的那些說道,“我們會很小心,也會乖乖聽話,絕對不會發出任何聲音……”我們向他保證,沒想到他因此而變了臉色。
“住嘴!!”他突然過來要抓住愛瑪,她尖叫着,我趕緊把妹妹護到身後。羅伯特揪住我的領子,把我提到面前,“你們這些惡魔的孩子!”他兇狠地呲着牙,布滿血絲的雙眼瞪着我。
惡魔的孩子?……我們都吓壞了。
“你們最好對現狀心存感激,如果不是我的施舍,你們早就餓死在這個鬼地方!”他惡狠狠地說:“別想踏出這裏,你們只會惹事!聽好了,該死的啞巴,給我好好看着他們,你們給我安安份份的,要是被發現的話,我會讓你好看!”
他的話讓他們都害怕極了,他們三個都哭了出來。接着他把我扔了回去,我摸着脖子咳了好幾聲。羅伯特盯着我們,像個喜怒無常的瘋子。他的眼裏充滿了怨恨,身子卻在發抖,額頭布滿了虛汗,仿佛是在恐懼些什麽。他搶過了盤子,走了出去。
羅伯特離開了,只剩下我們。
我安撫着他們,然而收效甚微。我們身上僅有昨天剩下的一片幹面包,我讓他們分着吃了它。
平時莉莉和摩根吃得不多,所以我們每天的食物勉強足夠——但是我不能告訴他們,我每晚都會餓得醒過來,用水填滿空空如也的肚子。這一晚,我完全睡不着,我覺得我的胃被繩子絞緊了,難受的像是吞了一把刀。
我在床上坐了起來,一轉身就看見了朱莉娅。她在鏡子裏,輕輕搖晃着雙腿,微笑地看着我,眼裏似乎有一絲憐憫,卻又像是在幸災樂禍。
吱吱。
我往下看。一只老鼠從我的腳邊跑了過去。我拿起了蠟燭,它鑽得很快,一下子便躲進了一個架子的背後,接着就消失了。
我走了過去,那個架子後頭有着縫隙,燭火晃了一晃。有風。
我放下了蠟燭,用雙手去推動前方的木架,它可真沉,費了我好大一番勁兒。灰塵飛揚起來,我拂了拂眼前的塵埃,将蠟燭拿起來——那裏居然有一扇門。
門把鏽跡斑斑,我試了好幾下,才将它拉動。
老天,那裏居然有一個樓梯。
它經久失修,木頭已經潰爛,每踩一步都能感覺腳下微微一陷。樓梯并不高,很快我就走到了頂部,我把蠟燭擱下,用雙手推了推上頭。原本,我并不報什麽希望,可就像是奇跡一樣,它打開了!
我聽見我的心髒咕咚咕咚地跳了起來,猶如愛麗絲來到了另一個奇妙世界——看書是我唯一消磨時間的方式,我曾經有一櫃子的書,不過它們都被銀行拍賣了,現在正四散在不同的地方。我舉高蠟燭,這裏很狹小,就跟地下室一樣堆了些雜物。忽地,我聽見了腳步聲。
我很快地縮了回去,接着我發現那個腳步聲來自上方。我似乎在一個樓梯下的隔間。
前邊就有一閃門,細微的光從門下的細縫透出來。
現在是深夜,莊園裏的仆人都歇下了。我彎着身子,從鑰匙孔悄悄地看了出去。
一個管家手裏拿着一串鑰匙,他已經上了年紀,頭發花白,步伐還算健朗。我想起來曾經見過他,那時是在一片大霧裏,他為媽媽開了門,并稱呼她為克勞利小姐。我從不知道媽媽姓什麽,過去他們都叫她弗萊特夫人。她也從未向任何人透露自己的過去。
他正在檢查每一個角落,在他走過來之前,我趕緊起來,肩膀卻不小心撞到了一旁的東西,發出了一些動靜。
老管家停住了會兒,他雖然年老,卻耳目清晰,至少還能為這個家服務好些年。他看着樓梯下的那扇門,那目光在光影下顯得分外銳利。他走了過來。
“歐文。”在他轉動門把之前,一聲叫喚打斷了他的動作。
老管家慢慢地把放在門上的手收了回來,他回過頭,用古老而純正的發音道:“布蘭女士。”
莊園的女總管站在他的身後,她是個六十幾歲的婦人,和老管家一樣在這裏服務了幾十年。她十分消瘦,上挑的眉眼帶着一種近乎刻薄的嚴苛,她用抱怨的語氣道:“我猜想你也還未休息,畢竟洛克菲徳有好些年沒這麽熱鬧了。”
“那是因為過去這裏還沒有女主人。”歐文不溫不火道,“它需要改變。這也是老爺的願望。”
“說得對,一個成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搞得傭人們都開始不安份起來。”
歐文停下來,提醒道:“妳應該稱呼她為夫人。”
那位女士沉默了下來,然後老老實實地說自己失言了,看來她并未忘記自己的身份。她接着問,“你想找些什麽?”
老管家再一次轉了過來,這時的我躲在陰影之中。
“沒什麽。可能是老鼠。”他說。
“噢,是的,我最近也常常聽見一些聲音……”
他們的聲音越來越遠。直到确定他們已經走遠之後,我才松了一口氣。
我将門打開。當我環顧這裏的時候,不由看呆了。這裏比外頭看來的還要大上幾倍,這裏的每一樣擺設都十分精貴,只不過建築看起來很成舊,天花板上的浮雕連着牆,已經被腐蝕得看不清花紋。藤蔓由外牆爬滿了窗戶,壁上塗着的紅漆已經褪色,柱子上點燃着幾盞燈,嗚嗚的風聲吹來,帶來了陰森的寒氣。
我猛地轉過身,一張蒼白的臉赫然出現在眼前!
——那是雕像。一個個雕塑沿着走廊擺放着,一雙雙空洞的眼睛令人如芒刺背。
我并沒有逗留太久,這裏大部分房間都鎖上了。幸運的是,我找到了廚房。
那裏現在沒多少吃的,只有一鍋冷掉的湯。我喝了一大碗,空蕩蕩的胃頓時好受了很多。我拿走了一些果醬和餅幹,再循着原路悄悄地溜了回去。
我把架子移了回去,将門重新擋住。
當我回到床上的時候,我仍然無法相信這一切是真的。我以為我會睡不着,可當我再次睜眼時卻已經天亮了。
門鎖響動時,沒有人猜到是誰來了——是媽媽。
“我的小寶貝們!”摩根和莉莉跑向了她,媽媽抱着他們親吻了好幾下。羅伯特站在後頭,臉藏在了帽子下,眼裏閃爍着陰郁的光。
“愛瑪——”媽媽走過來抱了抱愛瑪,她站在我的身邊,原本還有些猶豫。她大概有些氣憤,她總以為媽媽要扔下我們。
媽媽看起來好極了,她穿着新裙子,梳了新的發型,整個人瞧起來明豔動人。她給我們帶來了禮物,摩根收到了一個玩具,莉莉是娃娃,愛瑪是一件漂亮的裙子。她從箱子裏拿出一本書,“這是你的,朱利安。”她還記着我們每個人喜歡些什麽。
“朱利安?”媽媽看着我。我沒有接過她的禮物。
我拿了一張紙,在上面寫着——妳為什麽這麽多天沒來看我們?
媽媽的臉上立即流露出了一絲歉意,當她露出這樣的模樣時,我想沒有誰會人心責怪她。
“我很抱歉,朱利安。”她說,“我實在太忙了。你知道我有了新的丈夫,我必須常常陪伴在他的身邊,好得到他的歡心。”她笑了一下,聲音低了下來,“……這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
我們很想念妳。我又寫上,我們也很需要妳的陪伴。
“我明白這點,孩子。”媽媽在我面前俯下.身來,握着我的雙手,“這一切都是為了我們的将來,朱利安。這麽說也許并不合适,你得知道,意外總是不期然地發生。他雖然是個瞎子,但也是個精明的商人,如果我讓他感到不滿意,他随時能把我們趕走,并且不會施舍我們一分錢。”
“那該怎麽辦?”愛瑪抱着她的新裙子,她已經對它愛不釋手。它的工線齊整,樣式新穎,價格肯定不菲。她一點都不想失去它“只要他在財産上加上我的名字,那樣就算他不肯接受你們,我們大可拿走那一份錢財離開這裏。”媽媽興奮地說着将來的好事,愛瑪他們都露出了向往的模樣。
這時,羅伯特突然站起來。
“我去看看他。”媽媽馬上跟了過去。
我默默地跟着他們,站在牆後。
“妳在異想天開!瑪格麗特,妳一點都沒變,還是和過去一樣滿嘴謊言!”
“小聲點,羅伯特——”媽媽壓低了聲音。
羅伯特激動得咬牙切齒:“我受夠了!妳忘了妳的承諾!不要以為妳還像以前那樣把我玩弄在股掌之間!”
“噢,你聽我說……”
他們一開始拉拉扯扯,媽媽說了許多安撫的話。他們挨得很近,然後我看見他們親了嘴。
接下來,媽媽陪伴我們一會兒便離開了。
晚上,我翻着那本書。愛瑪爬上了床,她從背後抱住我,“這是什麽,朱利安。”
我的妹妹從小與我親近,她常常會讓我想到朱莉娅。這很奇妙,她們其實并不相似,也許只是因為她常常跟我待在一塊兒,我從來不會在她們調皮的時候訓斥她們,盡管那些小毛病在許多人眼裏難以忍受。
爸爸曾經送給我一只小狗,它很快成為了我的小玩伴,可是好景不長,有一天它被人發現吊死在後院的梧桐樹上。
是朱莉娅幹的。我知道。
愛瑪翻着我手裏的書,她并不喜歡這些。她只對漂亮的裙子、飾物充滿興趣,這點和媽媽一模一樣。不過她曾經一遍遍問我:你愛我嗎?朱利安。
如果我說是的話,她會繼續問:比愛媽媽和爸爸更甚嗎?
她想說的是其他所有人,而她希望我回答,是的。
晚上,他們都睡着了。我又爬了起來,從那個門來到了上面。這一晚,我從廚房拿走了一些牛油。
早上,我把床底下的東西翻出來。看到新鮮的果醬和牛油時,摩根和莉莉都歡呼出聲。愛瑪眼裏有一絲困惑,我清楚,這件事不可能瞞得住她。
莉莉和摩根正在前面玩着,愛瑪跟着我來到了後頭的死角。當她看到那扇門時,跟我那時候一樣露出了驚愕的表情。
“我能上去看看嗎?”她激動地小聲說。
我自然不可能拒絕,只是告訴她必須謹慎。愛瑪小心翼翼地爬上了樓梯,她還差點踩空了,幸好我扶住了她。我們輕悄悄地将頂蓋掀開。
現在是白天,我們的耳邊環繞着各種步伐聲。
光從鑰匙孔透進,我和愛瑪無聲地挪了過去。仆人忙碌地進進出出,讓這座屋子比晚上的時候多了許多生氣。我們一直等到沒人的時候,才把門給打開。
愛瑪目瞪口呆地環顧着,她驚奇地說:“這是我見過最大的房子。”
白天的洛克菲德莊園比夜晚來得更莊嚴宏偉,這一點也不像是鄉紳的住宅。它看起來歷史悠久,要說是一個貴族的住處也毫不為過。
我們不敢亂跑,也沒法亂跑——這裏太老舊了,有些地方似乎已經廢棄了,不知道出于什麽原因,它的主人讓它保持着原樣。盡管如此,它依舊很迷人。
我帶着愛瑪去了廚房,那裏只有一個肥胖的廚娘和一個負責幫忙的女仆。
“讓開!笨手笨腳的姑娘!”廚娘把女仆給擠開,用一個大勺子舀着鍋子裏的東西,那饞人的香味飄了出來,我和愛瑪的肚子都咕嚕咕嚕地叫了起來——羅伯特給我們送的那些吃的,遠遠沒有這一口肉湯誘人。
那個廚娘脾氣火爆,手藝卻非常了得。她做好了菜,把它們放在盤子裏,接着讓女仆送出去:“妳聽好了,不要像上次那樣冒冒失失的,在樓下把它們交給管家。”她用圍巾擦擦汗,“要是妳想在洛克菲德做的長久,聽我的話,少一點好奇心!呼!我去看看他們是否送來了新鮮的貝類。”
等到她們都離開,我和愛瑪才跑出來。我們很快拿了寫吃的,然後拼了命地跑了回去,就像惡作劇的孩子一樣。
那天,我們吃了這陣子最豐盛的一頓晚餐。
——這只是個開始。
自從那天之後,我們再也不用殷殷期盼着羅伯特的施舍。随着次數增加,我們累積了些經驗,也發現了關于這座莊園的一些事情。
這裏的仆人并不多,他們只在固定的區域活動,這為我們提供了莫大的便利。我們主要去廚房拿些吃的,那個廚娘名叫羅傑斯太太,負責幫廚的雀斑姑娘叫克裏斯蒂娜,她是羅傑斯太太的侄女。她老是忙裏忙外,而羅傑斯太太每天會抽一個小時到屋外偷偷抽鴉片,我們總能找到行動的機會。
我們拿了今天的份兒,正跑回去的當兒,我在樓梯處停了下來。那裏是這裏的禁地——除了管家,沒有人能随意上去。
“朱利安。”愛瑪催促了我一聲。
這個莊園的主人就住在那上面,我們卻從未見過他,聽說這整個冬天他都打算待在樓上。他是個怪人,羅傑斯太太這麽說——那位布萊爾德先生一直深居簡出,可是整個小鎮的人都知道他,他是個慷慨的富豪,也是個喜怒無常的人。他能随意免去農地一年的租金,也可能一個子兒都不願意捐獻給教堂。
他喜歡一個人獨處,甚至每個月只和他的妻子同房一次。
“快走,朱利安!”
當遠處傳來腳步聲時,我才将目光收回。